第50章 第 5 0 章
第50章
一间门幽暗密室,只床头柜上一对红烛勉强发出微弱的光。
得知“那对戏子男女”双双被捕的时候,凌梓云睡一觉刚从噩梦中惊醒,正从厮里接过热茶要压压惊,闻言一抖,热茶溅出烫红了背。
“晦气!”凌梓云咒骂道。
吓得递茶的厮赶忙跪地,不住地磕头求饶。
“丁点事都办不好,饭桶,全是饭桶!”恼怒的凌梓云直接迁怒递茶的厮,“来人,拖下去打死!”
一句话,就打杀了一条人命。
可凌梓云犹不解气,从床上跳下,就一脚踹翻了床头柜,两只蜡烛随之砸落在地,烛光跳动两下,灭了。
正漆黑一团时,忽地外头传来了“叮铃铃”“叮铃铃”的铃铛响,这是有外人入侵、需紧急撤退的意思。
“锦衣卫办案不许动”
听得外头动静,凌梓云慌忙掀开床板,就跳了进去,床板下竟是一条密道。在密道里疯狂跑了一刻钟,推开一块木板,从四四方方的狭窄出口爬了上去。
此处是一片荒林。
不想,凌梓云才刚露出一颗头呢,一把冷光粼粼的大刀就“嗖”的一下,冷冷架上了他脖子。
“好久不见,凌将军。”
一道幽幽的声音,在夜风中吹散开来,似地狱使者的催命声。
下一刻,凌梓云抬眸,隔着苍凉月色,对上了薛妖冰寒的眼。
凌梓云浑身一颤。
入了锦衣卫卫所审讯室,只上了一道指夹棍,凌梓云居然就一一招供,从“男女戏子的春-宫戏”,到“勾结鞑靼三王子,助其破城”,全部交代、无一隐瞒,端的是一副生怕被刑讯逼供、被折磨的怂样。
可就是太顺利了,薛妖眉头紧蹙,直觉不对劲。
凑近凌梓云的脸,一通细瞅,还真发现了猫腻——薛妖修长的指在他面上一通触摸,居然撕下了一张假皮!
假皮下,哪里是什么凌梓云,居然是一张鞑靼人的脸!
“头儿,难道与凌梓云无关?”陈南疑惑地问。
薛妖斩钉截铁:“不可能!去,拿铁烙来,继续审!”
陈南从烧得火旺的炉子里抽出一根红彤彤的铁烙来,正要逼问眼前这个鞑靼人和凌梓云的关系,忽见鞑靼人满脸乌黑、嘴角渗血而死。
“头儿”陈南惊呼。
薛妖也见到了,下一刻想起什么,抬起指一看,不好,假皮上抹有剧毒,一经撕开引发了毒性,薛妖的几根指也开始隐隐发黑。
陈南惶恐往外奔:“我去叫医士来”
却见薛妖封住血脉后,淡定地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吞了,镇定道:“一点毒,无碍。”
陈南:
见血封喉的毒药,还一点毒,无碍?
下一刻,薛妖指上的乌黑,居然真的渐渐褪去。
陈南惊奇地睁大了眼,近日发现他们头儿怀里的瓷瓶特别神奇,似乎是万能丹药,能解百毒!
还有今日陡然出现的黑衣人蒋璇,看那行事做派似乎是私人死士。
这是陈南第一次意识到,他们头儿身后藏有秘密,不是看上去的这般简单。
不多时,赵靖率领三万大军冲杀过去,从鞑靼三王子的军帐里搜出凌梓云的通敌密信,八百里加急送给薛妖。
薛妖一封封展开来看,嘴角冷笑:“凌梓云果然奸诈狡猾,不仅找了个替死鬼,连密信都是别人代的笔,不是他本人的字迹。”
一时半会,竟没证据缉拿凌梓云。
逃离玉门关的一条黝黑道上,一辆马车在林子里飞驰,马车里一败涂地的凌梓云气得心肝肺疼。
“该死的薛妖,居然救下赵靖,坏了本将军的好事!”
凌梓云愤怒得指按凹了马车壁,这让他如何向太子交代?
兴冲冲而来,却铩羽而归!
真他娘的丢人!
凌梓云没料到的是,非但丢人,还——丢失了太子殿下的信任!
不能人道、失去男人尊严后的太子朱寿,原本一身轻薄寝衣,神情恹恹地侧卧在金色床帐下,陡然闻言凌梓云不仅没除掉赵靖,还险些被薛妖擒拿住
朱寿立马翻身坐起,双眼病态似的赤红,瞪着灰溜溜逃回来的凌梓云,用食指指着他骂:“没用的东西,大把的人给了你,大把的银子也给了你,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薛妖、赵靖,一个也没除掉!
反而眼睁睁看着赵靖,一举剿灭五万敌军,立下赫赫战功,声名鹊起,让薛妖背后的姻亲实力更强大了!
更强大了!
“废物,你就是个废物!”
“滚,你给孤滚!”
情绪过激的朱寿,一脚踹向跪在地上的凌梓云。
虽然这一脚踹得没心窝泛疼,也没口中吐血,但凌梓云作为大舅子,一向得太子敬重,多年来连句重话都没过啊,这一脚踹过来,可就象征着——
从今往后,凌梓云的受宠时代过去了。
果然,接下来就听见,朱寿情绪激动地朝大太监狂喊:“方珏呢,快把方珏给孤请来!”
方珏(赵玉珠姐夫)来后,朱寿就把凌梓云毫不客气地撵了出去,这史无前例的一撵,让凌梓云面子里子都难堪。
出了寝殿大门,不甘心的凌梓云,狰狞着脸,悄摸摸拐到寝殿后窗处,趴在那偷听——
“微臣不懂,如今处在战时的关键时刻,太子殿下为何执意要除去薛妖?薛妖是个能臣,有他在,合力退敌,不好吗?”退敌后,再来解决私人恩怨啊。
方珏理解不了朱寿这个当朝太子的做法。
也理解不了朱寿心中的惶恐。
朱寿没再犹豫,攥紧方珏衣袖,直接透了底:“薛妖他是孤父皇的私生子,非死不可。”绝不能让薛妖立下战功,踩在自己头上啊。
方珏眸色一震,长长眼睫颤了颤。
薛妖,居然是皇子。
“方珏,孤身边最得用的人就是你了,你务必要帮孤铲除掉薛妖!”朱寿眼眶通红。
方珏黑鸦似的长睫覆下,眸色藏在里头朱寿看不见,只听他轻轻“嗯”了声。
窗外偷听的凌梓云嫉妒到发狂,连“薛妖是皇子”这样的辛密都透露给了方珏!
凌梓云突然意识到,打今日起,太子身边的第一得用人不再是自己。
方珏顶替了他!
顶替了他!
不行,不行,他得赶紧再做点什么,重新夺回太子的信任,把方珏给压下去。
有了,凌梓云忽地眼眸一亮,鞑靼三王子死了,鞑靼太子却在嘉峪关外。镇守嘉峪关的正是赵振山夫妇(赵玉珠爹娘)
玉门关大获全胜,赵靖的命保住了,赵靖与潘铁牛也冰释前嫌,又做回了好兄弟。
篝火庆功宴上,赵玉珠笑得很甜,一颗酸酸的杨梅塞进嘴里都觉得分外甜。
“来,我请你跳个舞。”同席而坐的薛妖突然放下酒杯,恭恭敬敬站在赵玉珠跟前,朝她探出了。
眼神瞥了瞥中间门的篝火,示意绕着篝火跳一圈。
“啊?”赵玉珠看着光秃秃无人的篝火,有点懵。
别人都不去,就他俩去,多怪异啊。
“不要啦。”赵玉珠羞赧地嘟嘴。
赵靖干了几大碗酒,面色微醺,大声笑:“妹妹,来一个!”
一帮子锦衣卫和将士也“嗷嗷嗷”地起哄:“来一个,来一个”
薛妖见赵玉珠不大乐意,弯腰在她耳畔低笑:“入乡随俗,当地的篝火盛宴,有情男女必绕着篝火跳上一圈的,是月老赐福,能讨个好彩头。”
有情男女?
月老赐福?
这八个字听得赵玉珠怦然心动,见月色下的薛妖深情款款,少女也不再矜持,玉白从宽大衣袖里探出,像片白润花瓣缓缓覆盖上薛妖宽厚的掌。
大握着。
少女鸟依人地跟着高大伟岸的薛妖,来到熊熊燃烧的篝火旁。
作为在场唯一的一对恋人,篝火旁绕圈起舞的只有他俩。但周围的将士在赵靖和潘铁牛的带领下全部起立,热火朝天地给他俩喝彩,起哄声此起彼伏,那个热闹非凡。
在起哄的热浪中,赵玉珠翩然起舞,白色的湘裙在月光下转成了层层叠叠的花瓣,每转一圈,抬眸去看薛妖时,发现薛妖都在眉眼染笑地盯着她看。
他的眼神,透着专注和深情。
转完最后一圈时,薛妖大紧紧揽上少女腰,把赵玉珠圈在自己怀里,低声道:“珠珠,明日我要启程去阳关,你跟我一道去。”
“啊,阳关?”赵玉珠意外地仰起脸,他去办公务还要带上她?
内心声哔哔,不行啊,她要赶去嘉峪关救爹娘,可没法与他一道的。
少女寻了个借口婉拒:“薛妖,我想先去嘉峪关一趟,瞧瞧爹娘,大半年不见,我想他们了。”
少女得可怜巴巴的。
薛妖搂着她腰肢的大逐渐收紧,耐着性子哄她:“阳关那出了点状况,我必须赶过去瞧瞧。这样好不好,那边的事儿一结束,我就陪你去嘉峪关探望你爹娘。”
言下之意,还是得带着她。
且语气里,透着股不容拒绝的霸道。
赵玉珠感知到了,脸埋进他胸膛,直嘟嘴,他非得带上她作甚?他有事儿要忙,她也有事儿要忙,分头行动嘛!
好歹,拗不过霸道的薛妖,赵玉珠只得表面应承明日一早跟他去阳关,实则——
一回到客栈,觉也不睡,卷起包袱就趁夜开溜。
“赵姐,您不能擅自离开。”
房门一开,居然发现蒋璇持刀守在门口。
赵玉珠讪讪地把房门一关,内心直呼“要命”,躺回床上想了想,忽地冒出个好主意
一刻钟后,守在客房门口的蒋璇,耳尖地听到屋里的窗户“嘎吱”一声开了。
蒋璇心头一凛,一脚踹开房门,果真见后窗敞开着,窗台上有脚印,而屋里空空荡荡早没了赵玉珠的身影。
“赵姐?”蒋璇冲到后窗,见下头的紫竹林似乎有身影跑过,下意识跃窗而出,追了过去
蒋璇一走,屋里床下探出个脑袋,正是藏在床下的赵玉珠。
“得了,这回可以正大光明从大门出了。”赵玉珠爬了出来,拍去身上沾染的灰尘,就快速下楼。
翻身上马,朝嘉峪关方向一路疾驰。
可赵玉珠怎么都没料到,还没奔到一个时辰呢,她身子就不大对劲起来,燥热燥热的——
这滋味,怎么那么像中了情毒那次啊?
承受不住的少女,再也没法策马前行了,在一片昏暗的林子里坠了马。
浑身燥热地抓住路边凉凉的青草。
“彦之哥哥”赵玉珠害怕地颤抖起来,她突然有点明白,薛妖为何公干都要带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