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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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去春来,正是乍暖还寒的时节,点苍山上的雪水滋养着大地,报春的山茶已经开得如火如荼,白的似雪,粉的似霞,云蒸霞蔚。浪穹诏的少夫人施玲儿很是郁闷,几个月了,她的账目一直对不上,经么么提醒,仔细盘问了管家,才知道她的夫君在外养了妾室,而且那妾室已经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可怜她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如果不是账目对不上,而她刚好心细的查了出来,时罗铎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她。初听到这个消息,施玲儿又急又气,本想靠着娘家的势力大闹一场,她背后好歹还有个施琅诏撑腰,到也不见得会怕了时罗铎。却被侍候在一旁的么么拦住,那么么低声劝慰了几句,“少夫人,恕老奴多嘴,别的首领,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咱们少主除了少夫人,也只有这么一个妾室,如今还有了孩,索性是个丫头,也影响不了少夫人什么。闹开了不仅失了少主的颜面,也显得少夫人气,左右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女,夫人只当少主多了个伺候的丫头,若真放心不下,接回府里,养在眼皮底下就是,何必吵吵闹闹,一来失了气度,二来伤了夫妻和气。”

    施玲儿一寻思,也是这么个道理,只是习惯了时罗铎身边素来只有她一个,如今突然多出一个来,让她心里一时有些别扭,不能接受。如今仔细想来,自己的夫君将来是要承爵的,虽然只是大唐册封的刺史,到底也是一个有着十来万民的部落首领,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陪伴。想开了,也不生气了,索性择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亲自带了丫头婆把那女还有刚满月的孩接回了府邸。

    时罗铎得知此消息,想要阻止也来不及,想要解释又不知从何起,只能默认了此事。

    女容貌清秀端庄,自称张秀,府里的丫头婆便称她一声秀姨娘。施玲儿看着张秀,觉得她与一般的女不同,举止大方,行有礼,进有度,不似别家妾室那么轻浮,虽然心里还有芥蒂,到底还是合了自己的眼缘,仔细问了才知道孩竟然还没有名字,想到那孩虽是庶出,又是女儿,到底因为时罗铎的女少,也不能委屈了她。抬头刚好看到明月高悬,索性随了自己的女儿玉娘,给了名字——月娘。至此,浪穹诏少主时罗铎有了一二女,儿为长,名叫铎罗望,今年六岁,长女铎玉娘,刚满一岁,次女铎月娘,足月。

    听到密探打听回来的消息,张寻求愣了一下,足月?算着日,如果那个女真是寻音,那么那个孩应该有四个月左右了,怎么会是足月,这时间足足差了三个多月呀!足月与四个月大的孩的区别还是比较明显的,心里疑惑更甚,当时他曾派人翻遍叶榆泽东岸,都没有见到寻音和阿佑的身影,按照他们的脚程,寻音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那个时候到达叶榆泽西岸,点苍山脚下,最后还能在混乱中顺利到达浪穹的地盘,只能无奈的挥了挥手,或许寻音真的在那天晚上被他笞杀了吧。他长长叹息一声,终究是天不佑他,他能奈何,只可惜了几代人的谋划成了泡影。

    南方的蒙舍诏,盛逻皮也正静静听着密探的禀报,他沉思了半响,“那孩如果活着,应该满四个月了,如今才刚足月,看来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他顿了一下,吩咐道:“再探,无论真假,一定要盯好那孩。必要的时候,宁可杀错,不能放过!”

    张建成也点头附议,“如今盯着那孩的可不止我们,此事还是隐秘为好!”

    盛逻皮手指轻敲著书桌,“此事还要劳烦大舅兄亲自督办。”

    张建成也不与他客气,拱手行礼,“你我一家人,我自然是要亲自去办了才放心。”他顿了一下,“大唐那边还是要把握好,只有依附他们才是长久之策,我们已经抢了先机,断不能让别人后来居上,河蛮那边也虎视眈眈的盯着呢。”

    盛逻皮点头,“今年岁贡里有一批上好的沙金,我打算带上沙金出使大唐。”

    张建成想了想,“如此也好,大唐皇帝这几年向来信任我们,只要不失了大唐的信任,大唐就是我们的倚仗。只可惜了铎鞘和浪剑,若能得了这两件宝贝,敬献大唐皇帝,必能争取到更多的帮助。”

    盛逻皮默默的点头,“此事来日方长,只要我们思虑周全,总能寻到机会。”

    和蒙舍诏的反应一样,蒙嶲、越析以及河蛮等各部首领都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不约而同的按捺了性,静观其变,谁都不愿做出头鸟,去质问丰时,毕竟为了不确定的事与浪穹正面为敌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所以大家都在暗地里打探,一直默默的盯着浪穹的一举一动。

    光阴流转,如指尖流沙,四年的时光弹指飞逝。四岁的铎月娘坐在回廊下的美人靠上,的身蜷缩成一团,她抱着自己的身,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无奈的打量着前方的荷塘。

    六月盛夏,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粉的、白的。有的亭亭玉立,有的已经张开花苞,开得正艳,浓绿的荷叶在水面尽情铺张,如一把把张开在盛夏骄阳下的绿伞。随着微风吹拂,送来一丝带着荷香的凉意。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荷塘边上已经建起了两尺高的护栏,通往塘心亭上的路也被封了。铎月娘还真没有勇气再跳那荷塘,她不确定自己跳下去是否能回到千年之后的未来,溺水却是肯定的,她就是一只旱鸭。

    要起她的伤心事,还要回到一个月前,那时铎月娘还不叫铎月娘,她叫杨妍。从听着各种各样的民间传故事长大,她对白族的火把节情有独钟,每年的这天,无论多忙,她都一定要去参加白族人的火把节。她也会学着妈妈的样把自己的十指用凤仙花根染红,染的好的时候,那鲜红的颜色犹如十指染血,那是白族的女最喜欢的颜色。不同于彝族火把节的狂欢热闹,白族的火把节总带着几分悲壮的色彩。

    日落时分,她赶了个热闹,去洱海边看人们点燃大火把。今年的火把特别大,足有三层楼高!上面挂满了各色时鲜水果,糖果糕点,以及乳扇,干拉片等,最上层的斗也足足有三层,纸面上画上了花鸟虫鱼等吉祥物,写着五谷丰登的吉祥话,还有用纸做的刀、剑、戟,鸡、鸭、鱼等。杨妍看着被装点得异常漂亮的大火把,对劳动人民的智慧赞叹不已。随着夜幕降临,有年老的老奶奶捧着各种祭品在祭祀,有家里有孩的大妈欢喜的抱着或牵着自己的孙儿绕着火把祈福,也有年轻的媳妇们围着火把打跳,吹打师傅鼓着腮巴,把欢乐的节奏吹响。周围是黑压压的人头,人山人海,老的、少的,无论男女,大家都围着大火把,热烈的交谈着,孩们欢闹着在人群里钻来追去,正是高兴。

    夜黑了,人们的期盼终于到来,高高的火把被点燃,许多年轻男在一旁放着烟花,衬着大火把上熊熊燃烧的火焰,把场面上热闹的气氛更推高了一个层次,大火把的火势在一点点的增大,固定火把的绳被一截一截的烧断,大火把慢慢向一边倾斜,然后轰然倾倒。所有的人群情激动,都不停的欢呼着,年轻人向着大火把挤去,想抢些火把上的东西带回家去,可以为家里带来好运。运气不济,随便抢点什么玩意,也能哄哄家里的孩。而年纪稍长的则更愿意把这份祈福的心意留给年轻人,当下也不赶这热闹,忙着往外挤,给年轻人腾地方。人群顿时混乱了起来。杨妍也不愿意与别人挤,她是来看热闹的,所以她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人们开心的笑脸,这热闹欢腾的场面让她忘记了自己站在洱海边,在人群又一阵乱挤的时候,她忍不住又退了一步,结果人群乱哄哄的拥挤着,她就这样被挤着退一步,再退一步,最后一步踏空,华丽丽的跌落洱海。

    随着众人的惊呼,接连又听到了几声落水的声音,虽然她从在洱海边长大,但是熟知洱海深浅的她其实是个旱鸭。她的视线逐渐模糊,眼前一片黑暗,她被黑暗包围了。

    等她稍微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周围是浓稠如漆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是我的眼睛出问题了?”她不知道在黑暗里呆了多久,没人陪她话,所以她只能靠着自言自语,来缓解内心的不安。

    可是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她获救了,那么她肯定在医院里,可她没有闻到那刺鼻的消毒药水的味道。耳朵里也听不到一点动静,连风声都没有,下关可是有名的风城,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风。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了她的心头,她死了,她肯定是死了,所以才会五感俱失。

    想到这里,杨妍的情绪不由有些失控,更多的却是绝望,她才二十四岁,正是人生中最好的年华。她还有最热爱的工作,她还没有把美丽的大理介绍给全世界,最要紧的是她的火把还没烧。她突然好怀念以前抬头就能见到的蓝天白云,碧水青山,风里有花的清香,十八溪的山泉是那么的甘甜,就连清新的空气也是那么的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