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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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铎月娘笑笑,对她道:“我也就罢了,哪里能做这样的鞋。”

    嫣然仍歪着头想着什么,却不再话。绿桃那边已经在着手改着衣服了,边改边笑道:“从来做的鞋底都是平的,只做得厚几分罢了,哪里就有这么怪的鞋,穿上能走吗。”

    铎月娘笑笑,得意的道:“当然是能穿的,只要这鞋做的好,底平整,我穿上了不仅能走还能跑。”

    绿桃笑了起来,“姑娘就爱浑。”嫣然则笑着要去烧点水喝便离开了。

    第二天晚上,嫣然悄悄的捧了一双鞋到铎月娘面前,声道:“主试试,看合不合脚?”

    铎月娘看着她手里的高跟鞋,疑惑的问道:“你从哪里拿来的。”看鞋的样式竟与她昨天随手画的一模一样。

    嫣然不答话,只哀求的看着铎月娘,道:“主先试试看,如果不合脚,现在拿回去改还来得及。”

    铎月娘不为所动,只定定的看着她,平静的道:“你不哪里来的,我是不会穿的。”其实铎月娘的个不算矮,大约一米六五左右,身材苗条,不穿这鞋也不打紧,只是觉得配着这样的鞋穿才有特色。

    嫣然无奈,只得徐徐道:“奴婢本来是个干粗活的洒扫丫头,因着没有家人,经常被府里的老人欺负。后来有一天,有几个姐姐逼着奴婢在雨天里扫院,被二郎见到了了声可怜,然后让管家把奴婢拨到了他的院里,也不做什么粗活,只是时不时要穿些奇怪的衣服,时间长了,就传出了些闲话。夫人发怒便要把奴婢打发了出去,卖到肮脏的地方去。刚好碰到了三郎,他帮奴婢求了情,只姑娘要进门了,府里正缺人手,所以奴婢才到了这个院里。”

    铎月娘听她完,一时也不知道该什么才好,思绪在她心里百转千回,原来浪穹的那些人才是真正的善良,不责罚奴婢,不辱骂下人。嫡母、姨娘都视她们如己出,哥哥姐姐和她在一起也是从来不嫡庶,不分尊卑。原来铎月娘真正幸福的日也就那么几年而已,原来这世上还是恶人多些。

    铎月娘淡淡的问她:“这就是你留下的原因。”

    嫣然眼里含着泪花,认真的道:“二郎君曾找过奴婢,让奴婢照顾好主。这也是奴婢不愿意离开这院的原因,二郎君对奴婢有恩。”

    铎月娘想起那个笑的妩媚的男,心里疑惑,不由问道:“我与二郎只有几面之缘,不曾有过多接触,他何必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嫣然笑了,“奴婢也问过郎君,郎君,自从他长大以后,话做事,处处遭人白眼,个个把他当瘟神。他是恶魔附身才长了这女儿家的性,可他就这样了,也是没法的事。他主是第一个对他笑的人,而且是真心的,没有鄙夷,没有戏谑,只为主那个笑容,他也是愿意回报的。”

    铎月娘几时对他笑了,仔细想了想,却是想不起来,只好继续问道:“鞋是二郎君做的?”

    “嗯!”嫣然笑道:“主试试吧,二郎君做的东西虽然特别,但是很不错呢。”

    铎月娘拿起鞋,鞋底是软木做的,轮廓被打磨的光滑细腻,线条柔美,还被人细密的缝了兽皮,也看不出是什么皮,却是黑得发亮,上面用银线仔细的绣了一些细碎的花蕾,里边还贴心的垫了一层软软的鞋垫,的确是一双漂亮的鞋呢!

    铎月娘拿起鞋,慢慢的穿了进去,又走了几圈,笑道:“正合脚呢!做的真好!”

    嫣然笑道:“郎君知道了肯定会很开心的,我昨晚去找他,给他画了主画的图,他便让我回来量了主的鞋尺寸,郎君一直是细心的,又喜欢弄这些女人家的玩意,也亏了他心思灵巧。”

    铎月娘点点头,“是挺灵巧的,多亏了他有这份心。他有这手艺,想赚钱可是容易了。”

    嫣然笑道:“没听过这手艺能赚多少钱,衣服鞋袜大家都会做,不过二郎君最是喜欢鼓捣这些东西,主穿的时候,可一定要让二郎君见见,他看到了肯定欢喜。”

    除夕夜的团圆饭,就在后花园的临风阁里,周围栽种了许多梅花,此时正是梅花争艳的时候。难得的是昨天夜里还下了一场不大的雪,皮逻阁陪着彩凰,不能来接铎月娘,派了个厮过来传话,让铎月娘自己过去,彼时她正倚在窗前贪看雪景。

    听厮传完话,铎月娘只好换上衣服,在心里默念几遍,‘他们是老板,我就是打工的,好好听话,不要与他们置气。’如此默念了几回,平静了下心情。正打算出门,远远便看到一个风度翩翩的君朝这边走来。只看那青衣墨发,不是皮逻阁还能是谁。

    皮逻阁满面春风的走了过来,远远的见到铎月娘脸上便漾满了笑意,他仔细打量了铎月娘一番,笑道:“白雪红梅的景致已经够好了,见到你我才知道什么是人比花娇,如今更是觉得用赏心悦目几字来形容,才是真正的贴切。”心里却一直嘀咕,怎么才几天不见,这女似乎长高了一些。她的衣服也很特别,穿在她身上却是有一种不出的韵味,虽然与时下的打扮不同,但是不显突兀,衬得她更是纤细柔美了几分。

    铎月娘脸上一红,只啐了一口,道:“三郎是来调侃我的。”心里却是疑惑,不是让自己一个人过去么,他怎么跑来了。

    皮逻阁笑笑,笑得温润如玉,附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月娘实话也不让我了么,你真美。”站直了身道:“彩凰那边无事,我想着你或许是不识得路的,所以来接你一起走。”

    铎月娘脸色泛起红晕,不再话,绿桃取了斗篷来给她披上。他便走在前头,引着铎月娘往花园而去。彩凰着了大红的高腰裙,披了对襟的长巾,发髻高高挽起,簪了一支碧色振翅欲飞的凤凰簪,红宝石的凤眼,口里垂下的流苏上缀了一颗更大的红宝石,刚好点缀在她的额间,发髻上点缀了些许珍珠,整个人明艳不可方物,光彩夺人。

    铎月娘只是把头发整齐的挽在脑后,额边随意的留了几缕发丝调皮的垂落。簪依然是那只白玉梅花簪,绿桃摘了一支红梅箍在她的发髻上。见她如此寒酸的打扮,彩凰不屑的白了铎月娘一眼。阁楼里烘了几个暖炉,皮逻阁便示意铎月娘可以脱了斗篷。只是在铎月娘脱下斗篷的一瞬间,她满意的看到众人惊艳的目光,彩凰更是恨恨的哼了一声。铎月娘不理会他们,只跟着皮逻阁,一起恭敬的给夫人和盛逻皮行礼。她知道她今天的打扮,服装的样式新颖,而她本来就身材苗条,被高跟鞋衬得更显纤细,裙角裾边是绿桃和嫣然绣的一朵朵开得如火的红山茶,彼时她便如一株开在风中的山茶花。铎月娘突然恶趣味的觉得看别人不开心还真的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盛逻皮抬手示意她们就坐,张氏则是鄙夷的别过头去不看铎月娘,只慈爱的交代皮逻阁几句,“三郎,凰儿有了身孕,你应该多陪着她些。”若非她一直针对铎月娘,让铎月娘对她少了几分好感,也看穿她的表里不一,不然还真被慈母的形象哄骗了去。

    不铎月娘也知道张氏不喜欢她,准确的就是张氏不喜欢庶女,只看当年阿慈那畏首畏尾的模样便能猜到肯定受过不少委屈。想到这里,铎月娘也没了讨好她的心思,便自顾的坐了。人与人相处,哪里是只要付出就会有回报的,在铎月娘的字典里,就是两个字,‘眼缘’,看对眼了什么话都好,入不眼,做什么都不对,什么都是错。而她应该就是不合张氏眼缘的那种,所以何必费心去讨好呢。坐下的时候,只见皮逻岚一直伸着脖往她这里张望,心知他想看什么,便略微掀起裙一角,露出一双鞋。他面上一喜,眉眼带笑,心情愉悦了不少。

    皮逻阁无奈,略带抱歉的看了铎月娘一眼,坐到了彩凰的身边,那女人便如孔雀开屏一般,得意了起来,更是高傲得不可一世。

    饭菜上了桌,铎月娘便随着众人举杯敬酒,然后趁他们看歌舞,自顾的捡着自己喜欢的吃了个饱。张氏见铎月娘一直只顾吃东西,心里有些鄙夷,只以为她没吃过好吃的,本想再找点茬,可惜是年下,她不话,也找不出错来,只好按捺住心底的不快,到底让铎月娘平安了一回。

    看到让那些一直想看她出丑的人失望的眼神,铎月娘不由心情大好,便一直低头只顾吃着东西。她这头吃的开心,皮逻阁看着欢喜,只觉得她俏丽可爱,毫不做作,就连埋头吃饭的样也多了几分俏皮的味道,不由露出会心的笑容。那头彩凰看在眼里,却是在心里不知诅咒了多少遍,满桌的食物都没有了味道,吃到嘴里如同嚼蜡。皮逻阁明明坐在她身边,可她觉得这男人的心早就跑到了那边,如果这几天不是自己使手段,他估计都要忘记她吧,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阵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