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闲话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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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铎月娘最开心的也就是在浪穹长大的那几年了,那些年里有铎罗望、皮罗?、还有玉娘,她们一起上学,一起骑马打猎,一起闯祸,一起跪祠堂。许许多多人生中经历的第一次,都与这些人有关,如今想来,依然让她怀念。

    施氏拿着手绢轻轻沾了一起眼角,微笑着道:“那年把你许给了蒙舍三郎,你阿爹与其让你嫁过去受苦,还不如打杀了干净,至少这些年你是快乐无忧的。可五郎却固执的,好死不如赖活着,他不求你能锦衣玉食,不求你长命百岁,只求你能活着,至少你是活着的。他在你父亲的书房前跪了三天三夜,望郎和玉儿也跟着跑去跪,无论我们如何劝,都不愿意起来。那时节,那个雨呀,不大不,总是缠缠绵绵的,都停不下来,偶尔才放晴一会,又开始下了。三个孩就那么跪在雨水里,衣服都打湿了,膝盖也肿得老高,终于逼得你父亲改了主意。手心手背都是肉,几个孩尚知兄妹情谊,我们看着你一天天长大,从这么大,长到了那么大。”施氏比划着,“如何能下得去手,要了你的性命,你阿爹不过是心疼你罢了!”

    铎月娘默默的听着,若以前不明白,如今她可是彻底的清楚了,时罗铎的无奈她理解。

    施氏着笑了起来,“可笑的是那俩个傻孩,跪了几天,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跪,只五郎跪了,他们也自然是要跪的。玉娘还天真的你没良心,好了同甘共苦,他们都去了,你没去,你太不应该了。哎,她不知道你病了!”

    这些久远的往事当年只听张秀隐约提过,如今旧事重提,铎月娘心里还依然是满满的感动。她轻拭了一下眼角裹不住的泪,笑着道:“哥哥和姐姐待我,向来比别人更亲厚些,如今我身世揭晓,他们待我一如往昔,月娘何其有幸。”

    “越析被灭和蒙巂的消亡都是月娘的手笔吧!”施氏淡淡的了一句,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蒙舍偏安一隅多年,隐忍了那么久,虽然一直在默默的发展壮大,可依他们的实力,要能拿下越析和蒙嶲,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可事实上,他们未动一兵一卒,两诏却都归了南诏,我实在想不出,那几个老匹夫,谁有这能耐。”

    铎月娘点了点头,“是,我出了些主意,那时眼皮浅,只看到波冲害死了阿爹,未曾深究背后的因由,一心只想着要为阿爹报仇,至于蒙巂,只是因为我第一个孩未能保住,原媛躲在暗处,插了一手,我只是要报复她而已,我们受的伤痛,我总要讨回一些,这心里才能舒坦些。只可惜,到底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找错了对象,报错了仇。”

    施氏叹息了一声,“你呀,睚眦必报的性,多少年了,还是不改。你们四人,护短的性,也不知是随了谁。”张氏着,笑了笑,又是一声长叹,“也是苦了你了,若你把那东西出来,南诏自然会待你好一些,你也不至于在南诏受了那么多的磨难。”

    铎月娘摇头笑道:“自然是不能的,南诏的野心太大,我了只怕用不了多久,那些东西就用到三浪的头上来了,我如何敢呀!况且,他们想要的何止是那东西,若不是有人暗中相助,我的身份早被揭晓,等着我的何止是禁锢,不放干我的血,他们是不是甘心的。”

    施氏微摇头,用手在铎月娘头上一指,笑道:“你呀,难怪落到了这步田地,嫁到了那里,那里才是你的家,到了婆家还顾着娘家,他们自然不乐意。”

    铎月娘也想笑,可泪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可我到底是浪穹的女儿,我的哥哥姐姐都在这里呢,还有阿爹、阿娘,还有母亲。如果他们当我是家人又何必来那么多的试探,使那么多的手段,让我不得不步步为营,活得心翼翼。可我还是失去了那么多的亲人!阿爹因我而死,五哥因我一次又一次受伤,大哥为了我,一次次向南诏妥协,盐价、木雕的价格一压再压。”

    施氏低低叹息一声,轻声道:“其实你父亲从来没有怪过你,他先去时曾对我,不管你以后做了什么我们都不能抱怨你。他也希望你能过的好一些,他你是他看着长大的,你就是他的孩。”

    铎月娘点头,“我知道,可是我不能这么自私!我能在南诏活的顺当,大哥和五哥帮我承担了很多,以前总觉得靠着自己的聪明,活得容易些,也不是什么难事,只可惜一旦与利益沾了边,谁愿意与你讲道理呀,任凭你有千般智慧,人家一个野蛮的暴力,你便只能屈服了。如今想来,我之所以活得容易,是因为大哥和五哥帮我承担了所有的不容易,我愧对他们。”

    施氏拍了拍铎月娘的手,“你是个好孩,以前我只是觉得你是个苦命的,所以想对你好一些,可是那次,看到你为了护玉儿,与彩凰厮打在一起,我的心更疼了,你一直是我们善待你,可你却不知晓,你也在感动着我们。”

    “母亲!”铎月娘心里被感动着,久久不出更多的话来。

    施氏淡淡的笑着,“记得那是你第一次进我的院,那天你和望郎他们一起进来,我很是意外,后来见你衣服破了一道口你都不知道,想着肯定是伺候你的丫头不上心,所以后来寻了个由头,便把我身边针线工夫最好的绿桃指给了你!”

    是啊!绿桃的针线工夫的确是最好的,记得那时候夫人身边的丫头还经常来找绿桃研究针线上的事。可惜她的绿桃回不来了,想到这里她心里又是一揪一揪的痛着。

    施氏笑着问铎月娘,“今天怎么不见绿桃那丫头跟来呀!”

    到绿桃,铎月娘心里在滴血,见施氏不知情,知道肯定是铎罗望瞒下了此事,估计也是顾念着她年岁大了,再受不得伤心吧。铎月娘轻笑道:“前些年想着绿桃年纪也不了,又跟一个侍卫看对了眼,便给他们许了婚配。赏了自由身,如今两人在外面过日呢。虽然不能大富大贵,到底衣食无忧,平安喜乐。”想了想又强忍着心痛道:“还生了个丫头,叫香花,长的很是标致。等大一些,我带她回来,给母亲磕头。”

    施氏听了很是欢喜,“当年你身边的丫头本来就少,你出嫁就带了一个绿桃,连么么都不要,我寻思着绿桃与你一起长大,你这孩重情,只怕你舍不得放她走!人生如戏,来来去去,总是要散的,以后在寻个称心的,得了空,你也该去看看绿桃,能帮衬的自然要帮衬一二,我们这样的人家,多养一家几口人,到底不是难事,总不能亏了跟了我们几十年的老人。”

    “母亲的是,女儿家到了年龄,总是要配了人,安安稳稳过一辈才好,我怎么能一直留着她呢!正寻思过了年下,就寻他们去,多少也是要帮衬帮衬的。”铎月娘低声道,如果时间可以重头来过,她一定要留着绿桃,即使是把她留在蒙舍,她也一定要她好好活着。可惜不可能了,他们已经长眠在西洱河畔,斜阳峰下,一蛇两人,不知他们是否安眠。

    施氏看着铎月娘,慈爱的道:“玉儿这两天应该到了,你便在府里陪我这老婆好好会话,等年节过了,再回南诏不迟。”

    铎月娘迟疑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施氏还不知道她从南诏逃出来的事,也不便明让她有心,索性撒着娇,道:“我不回去了,我想留在母亲身边,陪着母亲可好!”

    施氏些微一愣,记忆里铎月娘从不曾对她撒娇,如今年纪见长,性却变了,以为她在南诏吃了苦,耍性,索性安抚的点头笑道:“好,自然是好的,我只怕你们嫌我唠叨,不愿意陪我呢!”

    铎月娘也笑了,“母亲养育了我,我从不曾报答!如今可让我逮着机会了,母亲可不能赶我走。”

    施氏摇头轻笑,“你这孩,又胡话了,当年若没有你,哪里还有今天的浪穹,还有我们安稳的日。”

    铎月娘不依的拉着施氏的袖,“母亲如此让孩儿如何承受得起,母亲对我从来不曾生分过,我就是您的女儿!”

    施氏便笑了,那边便看见阿雅高兴的走了过来,给施氏躬身请了个安,便一脸高兴的道:“夫人,玉娘回来了!”

    施氏心里大喜,正要话,就见一个丰腴的身影紧走着赶了过来,一下扑进了施氏的怀里,“娘!”

    不是玉娘还能是谁,施氏笑着拍着她的背,嗔怪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安稳,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没得让人看了笑话。”然后又疑惑的问道:“不是还要两日吗,怎么今天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