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的挑衅,温明蕴笑得更加明显了，索性直接勾起唇角，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二姐夫,这是什么话的？你这几日一直派人去烟花巷柳查探，二姐可是刚被人害得产，那也是你的孩子,竟然还敢这种话。你也不拿面镜子照照自己,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格！”温明蕴脸上虽然带笑，但是出来的话却异常凶狠。

    蔡耀辉一听这话,瞬间门脸色就变了，直接显露出狰狞的一面。

    他知道温明蕴是故意提到烟花巷柳，就是为了刺激他,甚至还歪曲他的意图。

    “要不是你段阴毒,我能派人去烟花巷柳吗？你别那个甄娘子死活不肯放人,这其中没有你的授意。从一开始,你让绿荷紧盯着今福,就已经和甄娘子串通好了吧？”蔡耀辉忍不住压低嗓音,完全是咬牙切齿。

    显然他对温明蕴的恨意，已经完全遮掩不住了,就连面颊都忍不住气得抖动起来。

    往日文质彬彬的书生气，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别伸作揖了，他连保持冷静的表情都办不到。

    “啧，甄娘子,是你的相好吗？你最好别在二姐面前提，免得污了她的耳朵。”温明蕴警告他：“还有，二姐夫,告诉你个词儿叫无能狂怒，就是你现在的状态。”

    她完之后，转身就离开了。

    徒留蔡耀辉站在原地，被气得肝颤。

    温明蕴进了里屋的时候，就发现温明霞斜靠在床头，陈婕正端着参汤在喂她。

    只不过温明霞一直处于失神的状态，哪怕喝汤也只是张嘴咽下，仿佛丢了三魂六魄一般。

    “今日怎么来得这么迟？”陈婕看到她，边边冲她使眼色：“我和你二姐方才还担心你来着。”

    温明霞毕竟是七月怀胎产，而且害她的还是枕边人，这受到的冲击绝对堪比天塌下来了。

    这是古代，哪怕蔡耀辉是个凤凰男，那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和离的，有温家做后盾，和离也可以，但是两个孩子呢？

    首先她带走很困难，另外就算带走了，她们母女三人在望京也难以立足，之后两个姑娘长大议亲了，更是难上加难。

    温明霞这种状态，实在太正常了，哪怕是现代孩子流产与丈夫脱不了干系，走出来也很艰难。

    “我去了躺大姐家，今日源哥儿不上学，陪着敏姐儿和薇姐儿画画呢。”

    果然温明蕴这话一出，立刻就引起了温明霞的关注。

    孩子始终是母亲的软肋。

    “她们俩如何了？在大姐家乖不乖？有没有好好吃饭？”温明霞一开口询问，声音就开始打颤，眼眶也红了，显然是心疼的。

    那两个姑娘都太了，才几岁大点的女童，亲娘产躺在床上，亲爹还封了亲娘的院子。

    她们虽然年纪，但却也能感知到府上的混乱，连母亲的面儿都没见上，就被大姨母带去了徐侯府借住。

    虽那是亲姨母，但毕竟她们是客人，知道家里出事了，却又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定然十分惶急。

    “好着呢，就是一直念叨着娘亲。我去的时候，敏姐儿知道我要过来，还给你画了画呢。二姐你看——”她着，便从衣袖里拿出叠好的宣纸。

    温明霞立刻接过，脸上的神色不再麻木呆板，反而透着急迫。

    宣纸上画着一大两三个人，还都是女性。

    年轻女人梳着发髻，头上戴着的花和嘴唇还用朱砂画成了红色，而她一左一右牵着的两个人，都梳着包包头。

    画显得非常稚嫩，但是温明霞却一眼就看出来，这画的正是她们母女三人。

    温明霞抱着画，哭得声嘶力竭。

    她大出血那会儿，是想哭没有力气哭，然而后面救回来了，有力气却又不想哭了，因为心死了，什么也不想做，连哭都不想哭了。

    可是此刻，女儿却唤起了她所有的情感。

    “这画上没有她爹，却有她没出世的妹妹，她都懂——”她哭得不行。

    陈婕立刻搂住她，轻声哄她。

    “霞儿啊，少哭点，眼睛要哭坏了。敏姐儿是在安慰你呢！”

    陈婕看了那幅画好几次，只看到三个人，那俩女孩肯定是敏姐儿和薇姐儿，没有第四个人，也不知道温明霞所的未出世的妹妹在哪儿。

    她还不停地给温明蕴打眼色，脸上的表情十分焦急，生怕二女儿是悲伤过度，出现幻觉了，却又不敢细问。

    “二姐，敏姐儿画的哪个是我外甥女？”温明蕴直接问出口。

    陈婕气得想打人，这闺女偶尔跟个二愣子似的，也不知道她是真憨，还是装傻。

    “在这儿呢？”温明霞伸一指。

    画上她的头上飞着一只鸟，鸟的尖嘴也涂了朱砂红。

    “曾经有个伺候她的丫鬟没了，敏姐儿问我人死了是不是就彻底没了，我跟她不是，只要还有人惦记着她，哪怕人没了，她知道有人想她也会变成一只鸟陪在亲人的身边，以解相思。这只鸟是她给她未出世的妹妹画的”温明霞泣不成声，将这张纤薄的宣纸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拥有了全世界一样。

    原本心疼她把眼睛哭坏的陈婕，已经完全不出话了，也拿着帕在偷偷擦眼泪。

    她这要是一张嘴，肯定替她可怜的闺女和外孙女哭，这日子怎么就这么苦啊。

    外加陈婕生孩子艰难，年轻是没生出儿子，所受的压力巨大，也更能共情。

    温明霞哭了一通，哭声逐渐低弱下去，显然是发泄够了。

    结果她一抬头，看到陈婕看着她哭，母女俩对上视线之后，瞬间门她再次忍不住了。

    “娘，娘，我不想当娘了，当娘怎么这么难啊！是我没保护她们啊——”温明霞忍不住哭喊道。

    “儿啊，不怪你，不怪你啊。她们都不在，今日你不是谁的娘，只是我的闺女！”陈婕哪里还把持得住，直接扑了过去，将她用力抱住，母女俩抱头痛哭。

    一声声娘和儿的啜泣声，在屋内响起，就连屋外守着的丫鬟们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温明蕴鼻头发酸，伸一抹，掌心一片濡湿，脸上一片冰凉，显然眼泪也早已落下。

    她悄悄走了出去，给她们俩空间门哭个够，免得等再看到她也哭，再来第三次大哭，那温明霞的身子真的遭不住了。

    好在那一阵猛烈的情绪发泄之后，屋内的哭声逐渐消失，温明蕴让丫鬟端着热水进去，浸湿帕给她们擦眼泪。

    “敏姐儿是个聪明的孩子，哪怕她年纪，二姐也不对她抱怨什么，但是她都明白的。”温明蕴轻声道。

    温明霞点头：“是的，哪怕大家都瞒着她，但是我滑胎这种大事儿，她肯定也听了。妹，你下次带她们来看看我吧。”

    “本来今日就想带她们回来看你的，但是二姐你这几日吃不下也喝不下，还睡不好，谁话都不怎么搭理，这要是带她们回来，看到亲娘这样，得被吓到，我没敢。等你再调理几日，气氛不是那么压抑了，我肯定天天领着她们回来。”

    温明蕴见她情绪平静，对人话也有了回应，看起来比哭之前精神多了，有些话也就挑明了。

    温明霞一听就明白她什么意思了，忍不住抬冲她点了点。

    “娘，你瞧瞧我家这如意，什么时候都是个灵鬼，想劝我好好养身体，还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她趁向陈婕告状。

    陈婕一听，当下扭身拍了一下温明蕴的后背：“没事儿，娘替你打她。”

    “啊，果然娘最疼二姐了！”温明蕴佯装嫉妒。

    “对，今日你们姐妹三个，我就最疼霞儿，你大姐来了也一样！”陈婕霸气宣布。

    虽然明知道是哄她开心的玩笑话，但温明霞听到之后，还是笑了出来。

    丈夫靠不住也没什么，她还有女儿，有母亲和姐妹，有父亲与兄弟，哪一个不比蔡耀辉贴心？

    “二姐，趁着你现在心情好，我有事情要和你坦白。”温明蕴找了个凳子坐下，双放在膝盖上，一副乖巧认错的模样。

    “什么事儿，吧。”

    “你二姐身体还没好，这才养了几日，你——”陈婕一见她这态度，心里一慌，立刻开口想阻拦。

    “没事儿，娘，我能受得住，况且我心里都有数，这胎没了和蔡家人脱不了干系。妹是查到什么了吗？吧，早来晚来都一样，我都能受得住。”温明霞拉住陈婕的。

    “我没查到什么，只是抓住了几个‘算命大师’。”

    温明霞一听这话，瞬间门激动了起来，整个人差点从床上弹起来：“你抓住他们了？在哪儿？有没有问出什么？”

    “二姐，你别激动，我什么都没问，等着你亲自去审呢！人都看押起来了，绝对不会出差错。”

    “那带我去——”温明霞显然一刻都等不了，直接要掀被子下床，只是还没怎么动弹，身上又开始疼起来，瞬间门躺了回去，改口道：“等我身子养好些再去。”

    温明蕴见她冷静下来，忍不住笑了起来，被温明霞白了一眼。

    “既然我无法现在审问，你想的也不是这件事儿吧？究竟是什么事情，你，我听着。”

    “是有关蔡老太的，她被蔡耀辉卖去妓-院了。”温明蕴言简意赅地总结道。

    陈婕正在喝水，闻言差点一口喷出来。

    温明霞更是楞在当场，满脸的难以置信。

    “妹，你怎么办到的？蔡耀辉是出了名的大孝子，她娘什么就是什么，我当初为了对付蔡家那些穷亲戚，都费了好大劲儿，你这一来直接让他把他娘卖了，你当我妹妹真的屈才了，应该去当谋士才是！”她喃喃自语地道，由于太过惊讶，差点连眼睛都不会眨了。

    蔡耀辉是大孝子，但其实当蔡老太危害到他自身利益时，立刻就不孝顺了。

    他所谓的孝顺，只是为了借蔡老太的，来压制温明霞。

    这也是温明霞后来才明白的道理，她原本一直没察觉。

    毕竟蔡耀辉之前太能装了，而且蔡老太的确非常能作，都不用蔡耀辉授意，这位老太太就以婆婆的身份去压制她这个儿媳妇，在礼法面前，温明霞能反抗的余地太了。

    “谋士那是抬举我了，我只能够得上打闹，家国天下肯定不成。不过二姐这句夸我心领了，下次想夸我直接是温家祖坟冒青烟了，才能有我这样的后辈。”温明蕴打蛇随棍上，非常不要脸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这要是被你爹听见，得去祠堂上告罪吧。”

    母女三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