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095 混淆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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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锦衣卫和大理寺联合查验审问之后,程家两房的纠葛,终于有了结果。

    皇上寿辰那日,程家大房宅院的火烧起来,就是由程家二房的主子们指使的,哪怕程世子和世子夫人没一个承认,并且一直喊冤,可是那几个被抓住的仆人们,咬死就是受他们夫妻俩指使,完全没有扭转的余地。

    在这种情形下,程家二房被定罪是迟早的事情,又有程亭钰拿出的程将军遗物,皇上根本不可能放过他们。

    今日,温明霞两个女儿被接了过来,实际上温明霞是不太情愿的,毕竟她跟蔡耀辉和离并没有过多久,还处于满天的流言蜚语之中,必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无论这时候出门去哪里,都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成为话题中心,还得连累别人。

    不过温明蕴态度坚决,不止郑重其事地写下拜帖,甚至还有一封信也一同送去。

    信中言明已经料到二姐的担忧,不过她温明蕴本来就是话题中心,哪怕没有这两孩子过去,那些人的嘴巴也不会放过她,所以她无所谓。

    最重要的是,她想念两个外甥女了,还特地为她们准备了礼物,程晏也一同出力了,若是不去,恐怕辜负了她们母子俩的一片心意。

    当温明霞看到信纸上这些话,瞬间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妹简直是从各方面服她,还站在道德高处,于情于理,她都只能点头同意,不然就有些不识好歹的意思了。

    “姨。”两个姑娘下了马车后,看到她都甜甜地叫了一声。

    “走吧,换上衣服,我们去马场玩儿。”温明蕴一牵一个。

    两人听能去马场玩儿,瞬间眼睛发亮,脸上都露出欣喜的神色来,只是平日的教养,没让她们跳起来。

    “姨父和表哥呢?”敏姐儿询问。

    “你们表哥已经在马场等着了。”她没提程亭钰,姑娘也不再问,只是听程晏在马场,心情更好了几分。

    “还是表哥带我们骑马吗?这回我也想骑得快一点,最好能飞起来。”薇姐儿还记得程晏带她骑马的威风,立刻提出自己的期望。

    “当然,到时候如果他不提,你们可以求他。不过他成天摆着一张臭脸,薇姐儿怕不怕?”温明蕴故意询问。

    薇姐儿歪了歪脑袋,似乎在回忆之前与程晏的相处情形,忍不住点点头。

    “晏表哥比源表哥凶的。”

    她有两个表哥,一个是大姨母所生的源哥儿,另一个就是姨母的继子程晏,难免就会有所对比。

    源哥儿比她大不了几岁,虽总爱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但毕竟世家公子正统教育,待人接物都十分有礼,特别还是自家表妹,更是体贴几分。

    而程晏虽然也带她们骑马,不过那张脸是真的臭,自带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对于薇姐儿这种姑娘而言,天生就会发怵。

    “晏表哥只是看着凶而已,他虽然不爱话,但是对我们还是好的。尽心尽力帮我们挑马,还带我们骑马,很有趣。与人相处,不要看他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敏姐儿立刻反驳妹妹,甚至还见缝插针地教起人来。

    温明蕴听到她最后这句话,着实一惊,之后又很欣慰。

    年纪,就能出这么了不得话来,敏姐儿显然为人通透,都明白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唔,那待会儿姐姐帮我求表哥带我骑马。”薇姐儿马上点头,还趁提出要求。

    “你自己去求。”敏姐儿直接拒绝。

    “可是我怕表哥,不敢求,你他不凶,你去求他,他答应了就证明你得对。”

    这么长的句子,薇姐儿得有点费劲,恨不得舞足蹈地比划,不过意思总算是表达清楚了。

    温明蕴挑眉,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哟呵,这个姑娘也不容觑啊,显然薇姐儿也不是傻的,还知道利用姐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也不参与,反而兴致勃勃地观察着,想看看敏姐儿会如何应对。

    姐妹俩分明是杠上了,敏姐儿轻哼一声,不在意地道:“我的确会去求表哥,不过不是替你求,而是求他带我骑马。他只要答应我,那就证明我得对。至于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薇姐儿面露高兴,显然以为自己的计划得逞了。

    但是听到后面,脸色就垮了下来,撅着张嘴,满脸不高兴。

    温明蕴没管她们俩的纠纷,直接领着二人去了马场。

    程晏已经骑在马背上,绕着场地奔驰。

    他穿着赤色骑装,显得英姿飒爽,见到她们三人前来,直接驾马前来,不过却没有炫耀他的技术急停,而是离得有一段距离,就慢悠悠地停下。

    温明蕴挑了挑眉头,哟呵,今日这混世魔王还真的体贴许多。

    要知道,前几次她和程晏在马场上相遇,这忤逆不孝的继子,看到她过来,会故意骑着马冲过来,丝毫不减速,一直冲到她面前,扯着缰绳急停。

    那匹高头大马就这么抬起两条前肢,离她极近,这种冲击显然很大。

    但凡这马蹄子直接落下,都能将她踩死。

    不过程晏显然是吓唬她,最后马蹄落下的时候,都会改变方向,巧妙地避开她,带起一阵冷风。

    “你们的马已经准备好了,就是上回骑得,如果有不喜欢,可以重新挑。”程晏主动开口。

    他交代完,就一甩马鞭,再次冲了出去。

    薇姐儿立刻冲着敏姐儿抬了抬下巴,似乎在质问,这就是你的温柔?

    “晏表哥提前把马准备好了,这是他在招待我们,特地过来一声,就是来打招呼。可有不妥之处?”敏姐儿将他的行为分析了一番,转头问道。

    薇姐儿仔细想了想,顿时被噎住了。

    若是按照一般章程来,程晏得下马来,与她们寒暄一番,不定还喝点茶聊上几句,再开始骑马。

    但是她们来马场本来就不是为了喝茶,人家直奔主题,还节省了那些繁文缛节,招呼打了,马匹也准备好了,的确挑不出毛病。

    若是纠结那些细节,反而显得她气。

    薇姐儿的脑瓜子想了想,最终只能摇头。

    姐妹俩在侍卫的搀扶和保护下,纷纷骑上马,相比上次见面,马肉眼可见得长大了些。

    倒是她们姐妹俩,没什么变化,反而是这些动物生长得很快。

    两匹马有专人调-教过,显得更加温顺,而她们姐妹也渐入佳境,慢慢找回骑马的感觉,与身下的马配合越发默契了起来。

    温明蕴没有急着骑马,而是坐到椅子上,慢悠悠地吃茶。

    她主要是想观察,这姐妹俩明显还处于争执之中,敏姐儿为了验证自己的话,肯定是要采取行动的。

    果然在一次程晏骑马,与敏姐儿相遇的时候,她叫住了他。

    温明蕴离得有些远,听不清楚两人在什么,只见敏姐儿了什么之后,程晏面露迟疑,指着敏姐儿身旁的侍卫着什么,显然是想让侍卫带着她骑。

    不过在敏姐儿面露恳求,又了几句话之后,程晏便点了头,直接将她放在自己马前,甩起缰绳快速跑起来。

    很快场上就响起敏姐儿清脆的笑声,她笑得毫无顾忌,相当直白地表现出自己的快乐。

    这显然与她平时不同,哪怕是上回,程晏带她骑马的时候,她也开心,但是并没有如此外露。

    若是让那些教规矩的先生看到,估计得一句“疯丫头”了。

    她表现得如此不同寻常,温明蕴自然看懂了,这丫头是想刺激薇姐儿呢。

    果然原本乖乖坐在马背上的薇姐儿,频频向他们看过去,姐姐的笑声越清脆,她就越坐不住,屁股动来动去,完全就是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

    很显然,她也很想让表哥带着骑马,体验飞一般的感觉。

    哪怕她们已经开始接受淑女的教育,可是对于在马背上驰骋的体验,依然完全招架不住。

    等敏姐儿回到自己马背上之后,还去和薇姐儿搭话,不过两人聊得似乎不太高兴,面上都没什么笑意。

    很快薇姐儿先下了马,坐到温明蕴身边。

    “怎么回来了?”温明蕴询问。

    “有些累了,先歇一歇。”薇姐儿原本撅着嘴,都快能吊着油瓶了,听到姨母询问,立刻挤出一抹笑来。

    温明蕴见她这副佯装高兴的模样,不由得在心中啧啧称奇。

    看看,古代姑娘多苦,明明才几岁大,心底不高兴,但是被人询问的时候,还得掩藏着情绪。

    “和你姐姐吵架了?”温明蕴又问。

    这句话一出,薇姐儿也绷不住了,瞬间脸色就垮了。

    “姐姐我倔强不通,以貌取人。表哥不是那种人,我既不敢认证,还要固执己见。”她脆生生地复述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

    到后面,声音都有些打颤,显然是委屈得想哭了。

    温明蕴低头看见她眼眶发红,一副要哭的模样,顿时心里软成了一团。

    当然她知道,这时候若是“心肝肉”地安抚她,反而会勾起姑娘更多的委屈,直接把她的金豆子给引出来。

    她不能这么做,只有另辟蹊径。

    “你姐姐得不对,程晏虽然哪里都不好,但他唯一的有点,就是生就一副好皮囊,长得像他爹。你若是以貌取人,那也不会觉得他脾气差,不好接近了。”温明蕴立刻反驳。

    “就是!”薇姐儿激动地点头,之后反应过来,惊讶地道:“哎?”

    姨母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或许是温明蕴出来的反对意见太奇葩了,她也忘了哭,直愣愣地看着姨。

    “你现在可以去跟敏姐儿,她看错你了,你根本不是以貌取人。哪怕程晏长得好看,你也觉得他可怕,不近人情!”温明蕴柔声鼓励,一副为了她好的模样。

    姨母的声音充满了蛊惑性,丫头傻愣愣地站起来,似乎要去找敏姐儿再道道。

    但是她很快又反应过来,脸色通红地坐回了原位,显然有些害臊。

    薇姐儿挠了挠脸,沉静片刻后,才再次开口:“我没想表哥坏话,只是姐姐这么我,好像我是个坏人一样。”

    她完之后,就垂头丧气的,都不敢抬眼看人。

    温明蕴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其实就是姑娘的自尊心作祟。

    她原本没什么坏心思,只是随口比较一句,结果和敏姐儿争执起来,姐妹俩话赶话,就闹到了这个地步,她现在有些骑虎难下。

    温明蕴见她闹别扭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摸了摸她的发顶。

    “没事儿,姨都知道。你是觉得两个表哥对你都挺好,只是程晏比源哥儿看起来凶了一点,但心思都是好的。你得是事实,并不是要讲他坏话。”

    她这么一开口,瞬间打起精神,立刻点头应和。

    “对的对的,姨母得对!我不是要讲晏表哥的坏话,姐姐误会我了。”

    “那你去和敏姐儿解释一下,她明白之后,就不会再和你生气,也不会你了。”温明蕴提出建议。

    “不要!”薇姐儿立刻拒绝:“明明是她自己误解我,觉得心眼儿坏,只会人坏话。凭什么要我去和她低头,她应该找我!”

    姑娘这番话的时候,两只粉拳都攥紧了,一副不肯妥协的模样。

    温明蕴顿时有些头大,哎呦,这姑娘可真够固执的。

    她明明想劝和来着,竟然弄巧成拙了,让薇姐儿原本心虚的状态,瞬间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好吧,那我们再看看。”她只能点头,心里无比后悔。

    她非要掺和姐妹的闹剧做什么,看,多此一举了吧。

    但是看着薇姐儿气鼓鼓的模样,她又忍不住在心底盘算着,是不是要从敏姐儿那里入,让她来主动找薇姐儿话,化解此事。

    可又怕二次失,火上浇油,瞬间瞻前顾后起来。

    “啊,表哥跟姐姐话了。”薇姐儿忍不住拍了拍桌子,显然有些激动。

    她方才连吃茶都漫不经心,一双眼睛始终盯着马场上的场景,在程晏有什么举动之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温明蕴转头看过去,果然见那两人在交流什么,敏姐儿对着他点了点头,一大一就骑着马过来了。

    程晏一坐下来,就让厮给他端茶倒水。

    敏姐儿坐在温明蕴另一边,净了之后也专心吃糕点,她一连吃了两块,显然方才骑马耗费了不少精力,继续补充能量。

    温明蕴见薇姐儿一脸的好奇,实在想知道,又不好意思问,便主动开口询问。

    “方才你与敏姐儿什么了?”

    程晏答:“我问她要不要休息。”

    对于这点事儿也要询问,程晏显然感到不满,他觉得温明蕴对他不信任,搞得跟防贼一样。

    完之后,他就冲着她撇了撇嘴,露出一抹不屑的表情。

    温明蕴知道他的意思,立刻轻咳一声:“没有别的意思,就看你们兄妹俩相处得怎么样。”

    这次程晏还没回答,一旁的敏姐儿就道:“姨母,晏表哥很好话的。他看到我累了,才来问的。”

    这句明显的维护,让程晏的脸色瞬间好看了不少。

    “看不出来,还挺贴心的啊。”温明蕴调侃了一句。

    程晏转过头去,并不搭理她。

    几人其乐融融地吃着茶点,当然除了有些闷闷不乐的薇姐儿。

    这姑娘还在和自己较劲儿呢,虽然努力装得云淡风轻,但显然毫无功力可言,很容易被人看穿。

    一盏茶过后,程晏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再次翻身上马,这次他却没有直接走,而是对着薇姐儿道:“要我带你跑一趟吗?”

    几人皆是一愣,薇姐儿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有些似梦非梦地问道:“这是对姐姐的吗?”

    “对你的啊,我方才带你姐跑过了,现在轮到你了。”程亭钰理所当然地道。

    他见薇姐儿还在发呆,忍不住又问:“走吗?”

    薇姐儿立刻起身,原本闷闷不乐的脸,瞬间挂满了笑容,语气飞扬地道:“走!”

    她快步跑了过去,程晏直接伸抓起她的后领,将她提到了身前,一扬马鞭就抽了过去,骏马飞驰,很快就跑远了。

    听着薇姐儿远去的笑声,敏姐儿忍不住长松了一口气,像是个大人似的。

    温明蕴见她如释重负的模样,顿时笑出声来。

    “就这么担心吗?”她问。

    敏姐儿点头:“我怕妹钻牛角尖,她比较倔强,认定的事情,哪怕后面知错了也不肯认,娘也过她就是头倔驴,吃亏的日子在后头。”

    温明蕴没多言,实际上她觉得,薇姐儿这性子简直是二姐的翻,性子孤高倔强,又很刚直,的确容易吃亏。

    想必温明霞也察觉了,所以才忍不住在自己大女儿面前念叨。

    她明知是错,但是不愿回头,也不肯承认她错了,所以撞上南墙,撞得头破血流。

    就是因为她吃了太多的苦,所以才会担忧和她极其相似的女儿,以后也要走一遭这样的路。

    等薇姐儿被带着跑完一趟,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的状态,刚坐下来,就叽叽喳喳地着多有意思。

    敏姐儿也没重提旧事,反而顺着她的话,直到这股兴奋劲儿过去之后,薇姐儿明显冷静下来,想起之前的事情,脸色微微发红。

    她支支吾吾了半晌,才道:“姐姐,之前是我错了,晏表哥一点都不可怕,他是个再好不过的人了。都不用我去求他,他就主动带着我骑马。”

    一开始她还得不利索,但是等第一句话出来之后,她就变得坦然又真挚,显然是真心认错。

    “姐姐也有错,我不该没问清楚,就武断认定。”敏姐儿摸了摸她的脑袋。

    姐妹俩拉着,马上就和好了。

    温明蕴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用她迟疑要不要继续插了。

    两个姑娘很快又骑上了马,胆子大了不少,还让马跑得快些,偶尔当程晏经过她们身边时,俩姑娘还扬高了声音与他喊话,显然玩得很好。

    程晏拉紧缰绳,让马慢了下来,与她们并驾齐驱,从怀里摸出两把匕首。

    “喏,这是我之前随做的玩意儿,虽然刀没开刃,你们还是心些。”他随一扬,分别将两把匕首抛了过去。

    俩姑娘纷纷抬去接,也多亏他抛得准,直接扔进了两人的怀里,都接住了。

    “谢谢表哥!”敏姐儿道谢。

    薇姐儿的情绪则更高,之前她和姐姐的闹剧,虽然没告诉程晏,但是等开之后,她自觉和程晏的关系更亲近了些,话也没那么顾忌了。

    “晏表哥,你真好!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送我们匕首,就是希望我们不怕困难,勇往直前!”她的嘴巴很甜,把自己会的几个成语,全都用上了。

    完之后,还沾沾自喜,感觉十分良好。

    程晏原本准备把匕首扔给她们之后,就波澜不惊地离开,毕竟他不喜欢太热烈的道谢,总觉得很肉麻,会让他不自在。

    偏偏事与愿违,薇姐儿是个热情的姑娘,特别是对熟人,更是恨不得掏心掏肺,好听话都不要钱地往外。

    程亭钰脸上发烫,轻咳了一声:“不必,就是随做的,你们喜欢就好。”

    完之后,他就一甩马鞭,直接飞奔离去。

    他怕多留一秒,自己脸上就布满了红晕,让人看出他在害臊。

    “姐姐,晏表哥真的挺好,我以后再也不他坏话了,连想都不会想。虽然我们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是个大笨蛋,还是个贼,但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好人不可能是笨蛋的!”

    薇姐儿非常认真地道,虽然话还是奶声奶气,但其中的坚定,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敏姐儿见程晏骑马跑远了,应该是听不到了,便纠正她:“妹妹,好人也不代表聪明。”

    哪怕她年纪,她也能看出来,这个晏表哥非常的笨拙,从各种方面来。

    程晏看起来是落荒而逃,但是对两个表妹还是在意的,毕竟好听话谁不喜欢听啊。

    他想听听别人背后夸他,是什么感觉,那肯定十分享受吧。

    因此他一直掌控着速度,距离看着是有些远,但其实以他耳聪目明的好听力,还是能听到的。

    这俩姑娘的童言童语,他听得清清楚楚。

    享受的感觉那是一点都没体验到,相反还有点万箭穿心的感觉。

    大笨蛋?贼?

    她们怎么会这么想他?

    程晏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们第一次见面,啊,是在温府。

    温明蕴三朝回门,他不请自来,直接追了上去,然后大闹温府。

    原本是想要坑温明蕴,结果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莫名其妙被污蔑是要在鸡汤里下泻药,还被人抓了个正着,甚至当时他还穿着女装。

    那么狼狈的模样,全被这姐俩看在眼里。

    死去的记忆,再次疯狂攻击他,他从头到脚都在发红,像是熟透的虾子,一半是羞得,另一半是气得。

    当初他无所顾忌,甚至觉得在温家人面前丢脸又如何,那一大家子他一个都不在乎,以后更不会深交。

    但是现在他追悔莫及,若是往事可以重来,他一定不再干这蠢事儿。

    至少丢脸的时候,面对的人少一些。

    “姐姐,回礼送什么呀?晏表哥精心为我们准备的,这匕首应该都是精铁,肯定不好做的。”薇姐儿苦恼地问道。

    “的确有点难,我们对表哥的喜好毫不知情,根本无从下。”敏姐儿也苦恼。

    “啊,之前表哥穿过罗裙,要不我们送些首饰与他?不定他喜欢呢!”薇姐儿情绪高涨地提着建议。

    竖起耳朵偷听的程晏,听到这句话,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对于之前那次大闹温家,他更加后悔了。

    当时他受到的惩罚是,灌了一肚子巴豆鸡汤,他几乎住在茅厕里。

    本以为那次已经够惨了,谁知道都隔了这么久,这惩罚还没结束!

    他恨不得立刻调头回来,告诉她们,他一点儿都不喜欢首饰和裙衫,要送就送温青立吧,你们舅舅很喜欢。

    但是他又完全不能,只要了,就会暴露他在偷听,除了偷和大笨蛋,他实在不想多加一个名号了。

    温明蕴骑上马跑了两圈,就见程晏追马赶上,转头恶狠狠地瞪着她,咬牙切齿地道:“都怪你弟弟!”

    她瞬间一头雾水,“怎么忽然提到青立,你们最近见过?”

    程晏门都不出了,完全遇不上温青立,何出此言啊。

    少年磨了磨牙,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控诉,但是最终又都咽了回去。

    他大闹温府那事儿,实在做得太丑了,连提都不想提,也不知道当初的他,是怎么干出这种蠢事儿的,还觉得那个计划天衣无缝,简直是锦囊妙计。

    他不理她,只是骑马往前冲。

    温明蕴被勾起了好奇心,立刻拍马赶上。

    只不过她的骑术明显不如他,始终落后他一个身位,这还是程晏为了压制她,故意没全力策马,只是保持着这个距离。

    “你忽然提起他,但是最近又没和他见面,证明是旧怨,有人和你旧事重提了?是敏姐儿她们无意间了什么,被你听到了?”

    看着程晏这张臭脸,温明蕴自觉有瓜吃,顿时开启了侦探模式,开始推理起来。

    “当然这不重要。据我所知,你和青立的旧怨,只有他打晕你,逼你穿女装,还陷害你在鸡汤里下巴豆这三件事儿,你现在怪他,是因为哪一件?还是三件都恨?”

    温明蕴追不上也不着急,反而就坠在他身后,扬高了嗓音喊道,并且声音越来越大。

    程晏生怕那姐妹俩听到,立刻勒紧缰绳,没好气地喝道:“别了!”

    “你告诉我原因,我就不。”温明蕴立刻提出交换条件。

    程晏冷哼一声,完全不上套。

    她的眼神来回扫了扫,语气不屑地道:“行吧,既然你不肯,那我就把她们俩叫过来,和她们一起回忆当初晏表哥做下的傻事儿!想必别有一番乐趣。”

    她牵着缰绳,作势要骑马过去。

    “回来!”程晏立刻喝住。

    他丢不起这个人!

    虽那俩姑娘不是他亲妹妹,实际上也就是名义上的表妹而已,毫无血缘关系,但是之前她们吹捧他的话还言犹在耳,如果再一起回忆那些蠢事儿,他实在是接受不了。

    感觉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好形象,就这么被摧毁了,他有些不舍。

    “之后如果她们询问你送我什么回礼,你不许瞎提建议,特别是女人用的东西!”他一咬牙一闭眼,好不容易才憋出这么句话来。

    中的缰绳被握得死紧,脸上还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足见他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出来。

    温明蕴嘴角扬起,脸上露出一抹调侃的笑容。

    “啊,原来是记恨青立给你穿女装这事儿啊。哎,你就是大惊怪,多穿几次就喜欢了。”她故意扬起语调,明明是简单的一句,却出了南腔北调的怪异感,透着浓浓的恶意。

    程晏立刻睁眼瞪着她,眼睛里都能喷出火来。

    “歪理,你讨厌吃姜,我让厨房日日做给你吃,你也能喜欢吃?”他质问道。

    “这么凶做什么,都是青立让你穿得,又不是我让的。你还求我办事儿呢,这就是你的态度?”温明蕴撇嘴,满脸嫌弃地道。

    她当然不可能承认,是自己安排的。

    既然程晏把这黑锅扣在温青立的头上,她就不会主动接过来。

    虽这混世魔王最近乖觉了不少,但他可不是什么病猫。

    程晏轻咳一声,显然是觉得她得对,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

    “那是她们向你寻求帮助,又不是我。”他干巴巴地道。

    “你得也对,可是我对你也不了解啊,觉得你喜欢环佩珠钗,胭脂水粉,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温明蕴点头,面上的表情十分赞同,但是出来的话却南辕北辙。

    程晏又被气到了,但此刻有求于人的是他,温明蕴真的能干出这事儿来。

    为了不收到这些脂粉气的回礼,他只能委曲求全地道:“那你要怎样?”

    “唔,我现在还没想好,算你欠我一个人情,等以后想到了再让你还。”温明蕴摸了摸下巴。

    “哈,你想得倒是美!”

    他立刻反驳,想她痴心妄想,但是一看女人皱眉,又是牵着缰绳要调头离开,马上改口。

    “也不是不能想。不过你帮我的只是个忙,却要我欠你人情,这也太过分了吧?”

    温明蕴见他松口,脸上露出一抹笑,循循善诱地道:“这好办,就算你欠我人情。到时候我让你办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成交!”程晏迟疑片刻,才咬牙答应了,颇有一番签署不平等条约的屈辱感。

    温明蕴见他一脸吃瘪的表情离开,心头大悦,忍不住策马扬鞭跑起来。

    当她感受到一人一马穿风而过时,恨不得大笑出声。

    温明蕴还没跑尽兴,就见红枫站在马场外,对着她打势。

    她立刻骑马过去:“什么事儿?”

    “大爷找您,有急事,宫里来人了。”红枫轻声禀报。

    温明蕴不敢耽搁,立刻找来程晏和姐妹俩,跟他们交代一番,便快步离开。

    她一路赶去书房,当走进屋里时,坐在主位的男人立刻挥挥,把伺候的人都撵走,房门也被关上了。

    “夫人,皇上派了内监来传口谕,传召爷进宫。程国公一个时辰进宫的,应是他与皇上了什么,才让人来传。只怕事情有变,爷又不在,属下心里没底,想跟您求个主意。”男人站起身,向她规矩地行了一礼。

    虽然他看起来就是程亭钰的模样,但是声音完全不同,显然这是伪装的。

    “影十一?”她问。

    “属下在。”男人应承下来。

    温明蕴皱了皱眉头,怎么关键时刻,他偏偏不在场。

    “我对你家爷了解得也不多,特别是有关程将军的事儿。程国公若能生出事端,原因也必然在程将军父子俩身上,你知道得应该比我清楚。你猜猜所为何事?”她问。

    “这——”影十一苦苦思索一番之后,立刻摇头。

    “非是属下要隐瞒,而是程将军的事情大多密,属下不负责此事。而且当今对程将军一直心有芥蒂,若是程国公找出什么物件,栽赃谋逆的话,属下也完全猜不到是何物件。”

    “应该不是谋逆,谋逆可是要诛九族的,程国公又不是活腻歪了。另外国公府如今凋零,完全靠程将军的身后名撑着,他今日毁了程将军之名,明日国公府就得陪葬!”她否定了影十一的猜测,只是眉头依然紧皱,他得部分有理。

    程国公要想害人,方法多得是,光靠猜肯定不行。

    “这样,你先进宫,我联系五公主,稍后也入宫。我们都各自警醒,若是皇上发难,我看能否借五公主之压一压,待程亭钰回来再。”

    匆忙之下,温明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时间紧迫,根本不可能让他们慢慢调查,只能先进去看情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至于影十一会不会被扣在宫里,又如何跟程亭钰调换,她都忽略了,或许是故意不去深想。

    这种时候,想得越多顾虑越大,反而瞻前顾后容易坏事。

    影十一先坐车离开府邸,温明蕴打听了一下,得知五公主没在公主府,恰好在宫里,立刻拿着宫牌坐上马车。

    这宫牌是五公主给她的,方便她出入皇宫。

    *

    光明殿上,影十一已然赶到,他作揖行礼。

    “免礼,程亭钰你稍待,朕还传召了一人,等她来了,方可开始。”皇上摆摆,让他起身。

    影十一踌躇片刻,才语气平静地道:“草民斗胆问一句,皇上传召草民,可是祖父了什么?”

    他方才起身之后,迅速扫了一眼大殿之上,程国公果然在场,还被皇上赐座了,显然是准备打持久战。

    “这——”皇上态度十分暧昧。

    “皇上,请您允许微臣与他。”程国公主动请缨,待九五之尊同意之后,他再次开口。

    “程亭钰,这次我是为了状告你,至于究竟所为何事,得等另一人赶到之后,我才,免得你提前做出应对,弄虚作假。”他的语气十分不善。

    “另一人是谁?”影十一问。

    大殿之内一片寂静,影十一学着主子的模样,嗤笑一声道:“所谓何事不敢,连另一人是谁也支支吾吾,搞得如此神秘畏缩,倒像是宵之辈想要栽赃陷害我!”

    他把程亭钰讥讽不屑的模样,学了十足十,完全以假乱真。

    至少殿内的人,无人发现,就连祖父程国公也没发现眼前的人是个西贝货。

    “你这是想用激将法吗?”程国公语气高高扬起,虽然知道他是激将法,但是也被气到了。

    “告诉你也无妨,我请皇上传召的另一人,是你名义上的母亲。江扬赵氏。”

    影十一拳头握紧,明显是有些慌乱,不过他面上丝毫看不出,而是继续嘲讽道:“祖父老糊涂了,母亲是父亲的嫡妻,我是程家的嫡长孙,她是我的亲生母亲,何来的名义上的?”

    “是吗,等她来了再吧。”程国公仔细打量他,并没有看出他的一样,心底暗恨,痛骂他这时候故作镇定有个屁用,等事情败露了,有他哭得时候。

    影卫是接受过严格训练的,哪怕不伪装主子,影十一也不可能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望京一处驿站内,于钟正在院子里打拳,一套刚猛拳法打完之后,他已然出汗,但却仍然觉得不过瘾。

    常年征战沙场,如今离开战场已有月余,虽精神不再紧绷,可是习惯了打打杀杀的身体,却异常难熬。

    哪怕每日锻炼不止,已然觉得筋骨未开,难受得很。

    “老大呢?我要找他过过招。”他直奔主院而去。

    不过到了门口却被人挡住了,拦着他的正是武鸣将军的亲兵,他轻声对于钟解释:“于将军,武鸣将军出门了,他让属下告知您,若是又是替他兜着些。”

    于钟一听这话,瞬间暴躁不已。

    “他怎么——”他的声音猛然放大,但是想到这是保密之事,立刻又压低了嗓音:“又跑了,之前跑还知道提前通知我,现在直接先斩后奏了。不是,我就奇了怪了,望京据点里到底有什么香饽饽,值得他三天两头跑过去,别是哪里冒出来的狐狸精吧,把他勾得连正事儿都忘了!”

    “这可是在天子脚下,北魏那帮狗-日的东西,天天盯着他,他之前差点被逮到,就这还往外跑,那是一点警惕性都没有啊”

    于钟对他意见很大,显然也是憋得很了,埋藏在心底的怨念倾倒出来,那一时半会儿都停不了。

    虽这吐槽得是武鸣,但是亲兵好似自己被训,忍不住带着几分讨饶的表情。

    “于将军——”亲兵打断他的话。

    于钟撇撇嘴:“喊什么,我还没完呢!这要是换成别人,早被军棍伺候了,他还一意孤行,等他回来,必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跟着他来望京,可不是被他撂在一边当空气的,他到底去做了什么,总得透露几分”

    “看样子于将军积怨很深啊。”一道调侃传来。

    “那是当然了,老大不干正事儿,成天往外跑,我心里能不难受啊,谁想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坐牢!”于钟下意识地附和一句。

    只是他完之后,瞬间意识到不对劲。

    这话并不是从亲兵嘴里出来的,而是从身后传来的。

    而站在他面前的亲兵,则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身后,脸上的表情充满了诡异感。

    他再回想一下方才熟悉的调侃声,瞬间辨认出来,正是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当事人。

    “老大,你回来了。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好去接您啊!”于钟转过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挂满了笑容,完全变成了一副狗腿样儿。

    “不敢当,于将军如此劳心劳力,我怎敢多麻烦你。”他语气真诚地道。

    于钟腿一软,差点就把持不住跪下来。

    倒不是他怂,而是武鸣积威甚深。

    于钟以前的生活阅历,注定他是个刺头。

    在北疆那种乱世之下,段不狠的人都死绝了,而活得好的人,大多上都沾了人命,他自然也不例外。

    他能为了混口饭吃,成为“三姓家奴”,但实际上当他拿到银钱之后,立刻翻脸不认人,从来没有服过谁。

    当初武鸣想收用他,于钟自然不服,武鸣只有武力压制。

    可是于钟就是个滑不溜丢的泥鳅,没脸没皮,今日打不过认输,等到武鸣一走,他要么闹事,要么逃跑,当时闹得极其难看,在军中影响也极差。

    而武鸣为了制服他,就是一个劲儿地打。

    今天跑,明天抓到就打得更凶,服软之后他再跑,再被抓到挨打,往复循环。

    每一次武鸣都会给他武器,两人公平对决,但于钟都输得惨不忍睹,之后就是被动挨打,并且每一次被抓到,他都挨打得比上一次更凶猛。

    再刺头的人,也被打服了。

    于钟后来成为并肩作战的战友,武鸣对他也有了好脸色,不再打打杀杀,哪怕是对决也点到为止。

    但是猖狂上天的于钟,一见到武鸣翻脸,他这心底还是发怵,当初被挨打都形成了心理阴影。

    他也只能在背后耍耍威风,若是当着老大的面儿,他乖得跟条狗崽子似的。

    连成年狗都不算,只能是狗崽子,就乖到这个地步。

    “老大,我错了,你是知道我的,我就嘴巴厉害。三分功夫吹成十分,我也是担心你,没有别的意思!”于钟立刻认怂,连挣扎一下都没有。

    旁边的亲兵早已见怪不怪,毕竟于钟将军在老大面前,非常擅长变脸,当然于钟不承认,直他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少贫嘴,换身衣裳,跟我进宫。”武鸣摆摆,不愿与他多纠缠。

    “这会儿进宫作甚?是望京的据点出问题了?”于钟满脸好奇。

    他是真不愿意进宫,当然除了去打脸北魏除外,其余他一想到要各种行礼,话行事都心翼翼的态度,和坐牢没什么区别,他就充满了抵触情绪。

    “你不是要我给你个交代吗?今日便给你透几分底。”武鸣沉声道。

    于钟瞪大了眼睛,瞬间又惊又喜,显然他对望京的事情着实好奇许久,可是老大只字未曾透露,他都快憋疯了。

    如今乍听到他如此,堪比天上掉馅饼。

    “你这不是反话吧?认真的?”

    “你值得我骗?”武鸣反问。

    于钟欢欢喜喜地道:“我这就去换衣服。”

    完一溜烟就跑了,武鸣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站着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正是扮作武鸣的男人。

    “出去吧。”武鸣挥了挥。

    *

    光明殿内,众人等待的另一人终于赶到了。

    这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她穿着一身素衣,头上只用一根木簪挽发。

    她的上戴着佛珠,未施粉黛,哪怕头发花白,面容带着皱纹,但是却丝毫不影响她的优雅。

    当她莲步轻移走进殿内,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丈量过一般,距离相同,身姿挺拔,依稀可见当年的风姿。

    殿内为之一静,众人的呼吸都慢了下来。

    就连九五之尊的目光,都在她身上打量了两圈,才慢慢收回,心底感叹。

    不愧是江扬赵氏的嫡女,气度雍容,哪怕周身都是岁月的痕迹,却依然让人感叹她的美丽。

    这不是金钱富贵能堆积出来的,而是一整个传承多年底蕴极深的世家,花费无数心血教养出来的女人。

    老牌几大世家,在前朝时就屹立不倒,江扬赵氏便是其中之一。

    皇上想起当年还曾求娶过她,可惜这个女人没看上他,而是选了程宗然,心里顿时又别扭起来。

    只是如今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立刻收敛心神。

    “臣妇见过皇上。”赵雅茹俯身行礼,自有一股韵味在。

    “将军夫人请起,多年不见,将军夫人老了不少,看样子静思庵的日子并不好过。”九五之尊抬了抬。

    他还是没忍住,多了一句话,就暴露出些许他的心思。

    九五之尊这话一出,殿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就连跟着皇上最久的薛德,都一脸苍白。

    皇上虽然已是天下至尊,但是对于当初拒绝他的女人,依然耿耿于怀,甚至会生出怨气。

    当初皇上只是个不起眼的皇子,而太子另有其人,是皇上的大哥。

    太子求娶的太子妃,乃是与江扬赵氏齐名的世家,淮南孙氏。

    而太子妃与赵雅茹乃是帕交,两人虽然相隔比较远,但是几乎日日通信。

    太子大婚之时,赵雅茹应太子妃邀约进京,与皇上碰面了,自此皇上就对她念念不忘。

    虽他知道这种老牌世家,与他所知的世家意义不同,可是他自觉以皇子的尊贵身份,也能配得上这样的女子。

    他求母妃去求娶,却遭到了拒绝。

    虽然不甘心,但是他也着急,日后他总有会让她嫁给自己。

    可惜他没等来自己的谋划成功,就传来赵氏与程国公府定亲,他如遭雷击,亲自赶去江扬,设计与她碰面,询问缘由。

    而赵雅茹也丝毫没隐瞒,语气清冷地告诉他:“七皇子似乎误会了,我是江扬赵氏的嫡女,并不需要我为了家族利益,去委屈自己嫁给谁。这门亲事是我亲口告知长辈的,没有其他原因,只是我看中了程宗然。”

    她得掷地有声,他却听得晕头转向。

    赵雅茹给他留了分体面,但其实话外音已经很明显了。

    她看中了程宗然,瞧不上身为七皇子的他。

    如今当赵雅茹再次站在他面前,那些年轻时候的回忆,纷纷涌上心头,特别是她最后一句,简直想擂鼓一般,时时刻刻敲击着他的耳朵和神经。

    “静思庵偏居一隅,没有世俗的烦扰,臣妇过得很好。至于年老,乃是人之常情,臣妇的夫君早逝,没有悦己者,也无需年轻的皮囊。”

    面对皇帝这微妙的质问,赵雅茹不疾不徐地道。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眉眼虽然低垂着,谨守礼仪不直视圣颜,但是她这样的风骨,却仍然带着傲骨,仿佛龙椅上的人不堪一提。

    这样处变不惊的状态和冰冷的话语,又让九五之尊回到多年的江扬,自己被她拒绝的场景,她也是这般模样。

    “呵,将军夫人还真是痴情,只是不知道程将军配不配?”

    皇帝这回开口,已经完全不遮掩,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怪里怪气。

    殿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程国公的额头上已经冒汗。

    虽当初皇上与江扬赵氏定亲未成这事儿,双方都低调处理,并且没人往外,算是个密。

    可程国公是知晓的,毕竟他儿子后来与赵氏议亲,百般打听,赵家处于坦诚的状态,还是旁敲侧击地了些。

    虽然不十分清晰,但他也能猜到七八分。

    当初若不是程宗然自己坚持,以程国公的胆子,这门亲事必定是不成的。

    若不是被逼到万不得已,程国公也不愿意提到大儿媳。

    “这就不劳皇上费心了。”赵雅茹还是那副模样。

    她的声音虽然不算僵冷,听起来还十分顺耳舒服,但是配上这波澜不惊的语气,以及这种不软不硬的话,就足够激怒皇帝。

    “程国公,你要请的人,朕都帮你传召了,有什么冤屈就直了吧,不要浪费时间。”皇上握了握拳,最终他也没发怒,而是话锋一转,直奔主题。

    程国公轻舒了一口气,他还真怕皇上一怒,直接把赵雅茹拖下去,以殿前失仪治罪,那他的布置可就无法展开了。

    他轻咳了一声,强打起精神,扬高了声音道:“启禀皇上,老臣状告程亭钰混淆我程家血脉。他根本就不是我的亲孙子,也不是程宗然和赵氏的儿子!”

    这句话他在心底徘徊过无数遍,如今终于出口了。

    或许是积攒了许久,这句话简直掷地有声,甚至传到了光明殿外。

    *

    清芳殿内,五公主正拉着温明蕴的,细细地着近些时日的见闻,她嘻嘻哈哈的,还着又收了哪些美男,妙用在何处。

    温明蕴也与她探讨着,态度温和沉静,面上带笑,眼中充满了好奇,完全是个优秀的倾听者,丝毫看不出她的内心已经急疯了。

    影十一进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情况如何,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明言,否则必会伤了五公主的心。

    而五公主最得圣宠,这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必然瞒不过五公主。

    都不需要她拐弯抹角的打听,只要发生大事儿,自然会有人来通禀五公主,到时候她便知晓了。

    因此她就当个倾听者,对于前朝的事情只字不提。

    “公主,奴婢有要事相告。”

    正着话,五公主的大宫女前来通禀。

    “什么事儿,吧。”

    大宫女犹豫片刻,道:“是辉子传来的消息。”

    这位辉子应该是在光明殿伺候的公公,显然大宫女在提醒五公主。

    五公主不耐烦地摆摆:“辉子又怎么了?我与如意是过命的交情,不分彼此,你直便是。”

    温明蕴听得感动又羞愧,可她又不能做什么,只是在心中暗暗发誓:如今是她借五公主的势,若有朝一日她得势,而娉婷有求于她,她必报之。

    “前殿传来消息,程国公状告程家大爷,他混淆程家血脉。”

    当大宫女的话音落下,温明蕴和五公主都面面相觑,她们第一时间,怀疑自己的耳朵,这应该是听错了吧?怎么可能呢!

    混淆血脉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混淆的还是程国公府的种,哪怕程家日渐衰落,可程将军英明神武,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被混淆血脉。

    “那个老匹夫程亭钰不是程家的种?”五公主直接问道。

    “是,程国公就是这意思!”大宫女硬着头皮道。

    这可是当着温明蕴的面儿,公主殿下话还如此直白,真是有些招架不住。

    “不可能!如意,我带你去前殿看看?”五公主立刻询问道。

    显然她记起了温明蕴,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温明蕴下意识想点头,她的内心掀起狂风骤雨,之前做过诸多猜测,但是哪怕再突破极限,也完全没料到是这个答案。

    程国公这是栽赃,还是事实如此,他只是揭露出来?

    她自己都不敢轻易断言,毕竟程亭钰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了,他不是程家的血脉,似乎也不是没可能。

    她很想立刻就知道内情,但她马上摇头。

    “不行,皇上没传召我,我这么过去,肯定不成。若是之后需要问话,也是会传召的。”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拒绝的理由也很僵硬,完全不出漂亮话了。

    五公主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安抚道:“你得对,这会儿光明殿肯定一片混乱呢。那老匹夫敢这种话,肯定是准备好了证据,还有一通扯皮,你现在赶过去也于事无补。”

    “你让辉子盯紧了,有什么变故随时来报。”她吩咐大宫女。

    “是!”大宫女领命而去。

    五公主细想片刻之后,又觉得不妥。

    “不行,老匹夫来势汹汹,程亭钰肯定斗不过他,万一找不到破局点,只怕要被那老匹夫压着打。等辉子来报,也来不及了,我还是去守着吧。”她完这话,立刻就要起身离开。

    温明蕴却一把抓住她:“娉婷稍待,你与我交好,我如今还来宫里找你,若是你这会儿去,被皇上知晓了,会不会引来不好的观感?”

    越到这种时候,就越怕节外生枝。

    “你放心,我有数。我就去偏殿坐一坐,并不去打搅父皇。若是你男人有难,我好及时救他,当然若他应对得当,我也无需出。”五公主摸了摸她的额发,像是哄孩子一般。

    “娉婷,多谢你。”温明蕴冲她挤出一抹笑容,真心实意地道谢。

    “你我之间,何须客气!”五公主转身离去,像是个要上战场的将士一般,背影显得无比高大帅气。

    很快又有宫女来通传消息,显然是五公主吩咐的,将殿内的事情一一明。

    待听到赵氏也被传召来的时候,温明蕴忍不住挑了挑眉头。

    她成亲之后,至今都没见过这个婆婆一面,似乎大家都遗忘了。

    而此刻,她甚至都七八分信了程国公的话,因为当初她对程亭钰提过,要去拜见婆婆,却被程亭钰否了,他就给出两个字: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