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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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传来了骚乱声, 不仅是白佑, 就连楚宴也一同出来了。

    白佑心情极差:“她的丑事竟然都抖到乐合商会来了!”

    楚宴把目光放到了那边, 明白白佑这话是什么意思。

    乐合商会在十年前创办,乃是皇家专属。

    如今接管乐合商会的是白佑和聂靖云两人, 虽士人皆看不惯行商一事, 觉得那是低贱之人才会做的,但乐合商会的特殊,让陵济城中的官吏们也不敢觑了。

    能出入乐合商会的人,少也有些能耐的。

    没想到聂思语的丑事抖在了这里,乐合商会不鱼龙混杂, 但在这里发生的事, 消息都会格外灵通。

    若是聂思语的事情被传到了外面, 聂思语就要完了。

    “侯府家的姐, 怎么跟男人衣衫不整的从雅阁里跑出来?”

    “这不是那位么?非要朝着嫁给乔公子, 弄得聂家的名声都臭了。”

    “哟, 你这么一我突然间想起来了!”

    众人窃窃私语,看聂思语的眼神里也夹杂了量和恶意。

    聂思语一时不出话来,只能恶狠狠朝段忠:“你害我!”

    段忠低下了头, 不敢看聂思语。

    可他余光瞥到了人群中的萧允泽时, 段忠立马就白了脸, 结结巴巴的:“聂姐恶人先告状,什么叫我害你?分明是聂姐不仅害得我成了阉人, 连我的娘子也要跟我和离!”

    段忠这一承认自己是个阉人,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

    “竟然是个阉人?这聂姐怎么会跟他一起出来?”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段忠把这件事情出口, 已经是羞愤难当。

    他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蠢,听了聂思语的话,要去对楚宴做那种事。

    众人纷纷猜测,倒是聂思语身旁的那个男人,把聂思语拉住:“聂姐刚才还情意绵绵,怎么一出来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少胡!我跟你没什么关系!”

    男人的脸色骤然一变:“聂思语,你这见异思迁的女人,当初看中了乔翰秋的家世,就想嫁给他了?你想甩掉我,门儿都没有!”

    听了他的话,聂思语脸色更白了,把自己被扯烂的衣衫系好。

    她越发苍白,觉得这个情景似曾相识。

    那些人对她指指点点,聂思语心里更是慌乱,有口难言。

    她终于想起来了,若当日段忠成功,楚宴也会面临这样的情形。

    她想毁了对方,而对方就用同样的招数对待了她!

    “一定是周盼……否则还有谁会用这种法子来对付我。”

    聂思语在人群中张望了起来,果真看到了楚宴。不过现在楚宴穿着男装,她便以为那是周珏,而非周盼。

    “周珏,是你要替你姐姐来害我是不是!?”聂思语的语气凄厉。

    楚宴今日一身鸦青外袍,儒雅至极的扮,就像是一个浊世贵公子一般。众人一看他,就觉得清雅之气扑面而来,颇有几分魏晋风骨的余韵。

    “我只是偶然路过这里,怎么又教聂姐拉出来顶罪了?”

    聂思语眼眶发红,死死的盯着他:“那你敢不敢发誓,你没有参与今日的事?”

    楚宴笑容平缓:“我为何要听你的?”

    聂思语大笑起来:“他不敢了!这都是周珏的主意,周盼和乔公子的婚事告吹,他就觉得是我的错。今日这些,都是诬陷罢了!”

    楚宴被缠得烦了,眼露警告:“这等后宅阴私,手段恶毒,聂姐话可要负责任。”

    聂思语心知今日若是不解释清楚,她的名声就得全毁了。

    “你也知道这手段恶毒?”

    楚宴的脸色一冷:“对于姐姐周盼的事,我也清楚不少。聂姐非要纠缠下去,那我也不介意把这些出口!”

    聂思语睁大了眼,顿时一噎。

    她有把柄在对方身上,让她不敢多开口,聂思语只恨当初为何没能真的把周盼给弄死!

    而她短暂的失神,更是让众人猜测起来。

    这样子,一看就知道有鬼啊。

    周围的人声议论起来:“这心肠也太恶毒了些吧?周姑娘之前不过占据了乔公子未婚妻的身份,就非要把她弄死?”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聂姐此等身份,是绝不肯能做妾的,周姑娘不让位,她怎么好嫁给乔公子啊?”

    “得有理,我看是聂姐自己心虚了!”

    这些话俨然戳中了聂思语的痛脚,她此刻又无人帮扶,只能娇蛮的喊:“你们住口!这些你们都没有证据!”

    “他们没有证据,我有!”

    聂思语身体僵硬,直勾勾的看向了喊出这句话的萧允泽。

    而萧允泽已经让段忠过来了:“把你同聂思语的勾当,全都出来!”

    段忠极害怕萧允泽,只能全盘托出:“当初……当初诗酒宴,就是聂姐把我偷偷放了进去,让我强了周盼,这样乔公子就会嫌弃周盼失了清白,她就能名正言顺的嫁给乔公子。”

    他的每一个字,都让聂思语的脸色苍白一分。

    原本还对聂思语存着最后一丝喜欢的白佑,在此刻终于愤恨的:“聂思语,我就当初的诗酒宴守卫怎会有漏洞,原来是你放了不相干的人进来,所以那些刺客才会偷偷摸进来的!”

    聂思语缩了缩身体,面对白佑的指责,她完全反驳不了。

    萧允泽安抚了下他:“白佑,你暂时别动怒,让段忠把话完。”

    白佑的脸上早已染上了怒火,原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聂思语!

    “你叫我如何不动怒?!”

    萧允泽面露警告:“白佑。”

    听到他的声音,白佑才从那满天的怒火之中醒来,只得将一切愤恨咽了下去。

    段忠虽然哆哆嗦嗦,还是把事情的起因经过了个明白:“当日,我并未对周姑娘下手得了,乃是一位公子过来救了周姑娘。”

    萧允泽淡笑道:“若没有那位公子,你会如何?”

    段忠闭上了眼,紧咬着牙关:“我会毁了周姑娘清白,再娶周盼做妾。反正周盼已经被我给毁了,我平白得了个美人不,还能上周家敲诈勒索大量陪嫁。不仅如此,聂姐也会关照我,一石二鸟,何乐不为!”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这个段忠实在太可恶了。

    自家有女儿者,更对周家感同身受,觉得这个段忠该杀!

    萧允泽朝四周扫视一眼:“你们都听得清清楚楚吧?段忠并未对周盼下手,若出去有什么不得当的传言,我定不饶恕。”

    大皇子都发了话,谁还敢多言。

    他们个个如鹌鹑般,不敢反驳。

    不过聂思语的行为着实太恶劣,今日之后,她的名声是彻底臭了。

    以前高门子弟看不上她,现在连寒门子弟也看不上她了。

    听聂思语回去大病了一场,这会儿是真的病了,无数的汤药送到了她的房间里。

    陵济城内传出了许多流言蜚语来,直到七月盛夏都没有消散。

    更甚者,还听段忠上了聂家去提亲,可人人都知道段忠是个阉人了,这么做不是报复羞辱聂家么?

    果不其然,段忠被了出去,但聂侯爷却因为此事而被气病了。

    聂家整个愁云惨淡,于婉容天天以泪洗面。

    聂靖云看到这些,却莫名有种报复的快/感。

    是他当初多插了一嘴,让聂思语去了乐合商会。

    于婉容害死他娘,这个仇得报。而聂侯爷明知这些事,却对后院的事情不管不顾,更是让聂靖云心中怀恨。

    能看见这番景象,他怎会不觉得爽快?

    聂侯爷在病中,虚弱的将聂靖云叫到身边来:“靖云……聂家以后得靠你了。”

    “父亲放心。”

    他要毁掉他们两在乎的一切。

    聂思语、聂侯府。

    —

    七月盛夏,风吹不走炙热,但引得树影婆娑。

    周父正在书房里同楚宴十月的科举,一听下人来禀告聂家最近出的这些事儿,顿时觉得出了口恶气。

    “聂思语害你,如今也反噬其身,真是报应!”

    周父又望向了楚宴,看他近来气色好了不少,还感叹道,“多亏了韦大人,你的心绞之症好了许多了!”

    “他之前还两日来一趟,最近更是日日来,喝了那么多汤药,也该好些了。”楚宴放下了墨笔,把纸张递给周父,“父亲,你看看这一篇策论如何?”

    周父迅速的浏览了一遍,直接睁大了眼:“这……”

    “很差?”

    “不是很差,是太好了!”周父称赞着他,“我儿可真是一点即通!这策论做得漂亮!”

    楚宴露出一个笑容:“那十月开始,我能否参加科举?”

    周父的笑容逐渐凝结在脸上,他:“你恢复男装的这一个月,你母亲的情况不大好……”

    “母亲那边,不如请韦大人看看?”

    周父摇了摇头:“请了看了,都是你母亲熬不过自己那一关。”

    周父又祈求的看向了楚宴,“珏儿,你等会儿能不能去看看你母亲?”

    这段时间不是楚宴不想见她,只是每次去请安,周母都会痛哭。

    与其这样,楚宴便没有再去请安,已经有十多天没有看见周母了。

    听父亲起,楚宴知道迟早得面对这件事,他只能叹息了一声:“……好。”

    等和周父交谈完,楚宴很快就从书房里走了出去。

    盛夏阳光炙热,花园里的藤蔓也层层叠叠的爬上了架子,肆意葱茏成一大片,看上去绿意盎然。

    楚宴穿过了后院,便来到了周母的院子。

    见到他的时候,周母微微露出了笑容,朝楚宴喊道:“盼儿,母亲给你买了裕芳斋的衣裙,可好看了,你过来试试?”

    楚宴被她给拉着,一时难以开口。

    “母亲,我是周珏。”

    周母越发神志不清:“什么傻话!你是盼儿还是珏儿,难道我分不清吗?”

    看她这样,楚宴只觉得心像是压了一块石头般压抑。

    周母见他突然不话了,有些心的看向他:“盼儿?”

    楚宴的心更沉入了谷底,就仿佛他错一句话,对方就要崩溃似的。

    这种感情,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来。

    楚宴抿着唇,只好问:“衣服在哪儿?”

    听到楚宴这么,周母露出了笑容:“就在我屋里!”

    楚宴看向了屏风后面,果然挂着一身淡青色衣衫。里面是白色,外面则罩了一层青色薄纱,穿上去会更显飘逸。

    楚宴解开了衣衫,很快就将那件女装换好。

    这一个月来,明明他穿男装的时间更多,却不得不为了周母而重新穿上女装。

    等他从里面走了出来,周母眼神一亮:“真好看,我的眼光果然好。”

    楚宴问:“母亲,这样你开心了吗?”

    “……盼儿,你怎么了?”

    “我装成姐姐多年,也学女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觉得只要母亲能好起来,我的痛苦并没有那么重要。”

    周母睁大了眼,脸色泛白的看着他。

    “我每一次穿这些,都会觉得自己真是个异类。”

    周母的呼吸都疼痛起来,她没想到让他穿女装,对他来竟然像是处刑一样。

    “到最后,我没有强健的身体,没有朋友,没有尊严,逐渐的,周珏这个名字是不是也要在周家消失了?”

    “我并未这么想过!”

    楚宴希冀的看向她:“那母亲唤我一声周珏?”

    周母张了张嘴,简单的一个称呼罢了,她却怎么也改不了口。

    她痛哭了起来,楚宴的脸色却越发苍白。

    “算了,原来我想要回自己的名字,对于母亲来……竟然会这么痛苦。”

    楚宴从里面走了出去,周母的眼泪侵湿了睫毛,她朝楚宴伸出了手:“等等……”

    楚宴脚步一顿:“还有什么事吗?”

    “盼儿,我……”

    楚宴眉头紧皱:“我叫周珏!”

    周母又哭了起来,他身上还穿着自己买的衣裳,周母以为他是接受了这一切的。

    他这样的态度,就像是在逼她在盼儿和他之间做一个选择。

    “你姐姐死得那么凄惨,我日日都忘不掉……”

    “那万一,有朝一日我也死得这么凄惨呢?母亲是不是会唤对我的名字了?”

    周母的血液瞬间冰冷了下去,全身颤抖起来。

    让她失去两个孩子,她不敢想。

    楚宴平静的望向了她,没有告诉她实话,无论是周盼还是周珏都不在人世了。

    楚宴抿着唇:“我只是举个例子,母亲别那么害怕。万一那日我被聂思语推下水害死了……”

    周母冲过去抱住了他:“珏儿,别那些让我害怕的话。”

    听到她终于喊出了自己的名字,楚宴露出了一个笑容。

    真好。

    能和她通,楚宴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那我下次不了。”

    周母仍旧哽咽着,看上去十分害怕。

    楚宴朝周母露出了笑容,转移了话题:“母亲不是想去城郊的寒石寺拜访?等哪天我得了空,便陪母亲同去。”

    周母擦了擦眼角,心道这些年的确是她亏欠了楚宴。

    楚宴还能这么,她听得心中熨烫。

    两人的心结总算是解开,楚宴觉得心中的阴霾被拨开,最终雨过天晴了。

    他和周母了好一会儿的话,等出去的时候天都已经暗下去了。

    夜空之上点缀着几颗星星,在黑夜之中独自散发着光芒。

    楚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诗儿看他身上换了衣衫,还愣了好半天。

    “公子,水已经备好了。”

    “嗯,你先下去吧。”

    楚宴走到了屋子里面,他的确有些累了,想早点沐浴休息。

    楚宴脱了衣衫,泡到了水里,心想今日的香也太浓了些吧。

    他半倚在浴桶一侧,发丝在水里披散开来,腾腾雾气,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因为热水的缘故,他向来病白的脸上,如宣纸染墨一般,被染上了一层薄红。

    馥郁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他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意识沉沉浮浮,犹如身处梦境。

    等楚宴苏醒过来后,脑子仍旧有些不清醒,却还是认出了这里不是他的房间。

    耳边,恍惚间传来某个声音:“药效还没过,他身体又弱,应该没那么快彻底清醒。”

    “嗯,下去吧。”

    楚宴看到一个人影朝他走来,半咬着唇,希望借助痛意让他脑子清醒些。

    “别咬自己。”

    “聂、靖、云?”

    “是我。”聂靖云低声,“现在话是不是很费力气?”

    楚宴觉得舌头都是麻的,他这个样子,柔顺了不少。平日疏冷的气息一下子减淡了许多,聂靖云甚至拿了锦帕,为他擦着湿润的发丝。

    “这、里、是?”

    “自然是乔翰秋和萧允泽都找不到的地方。”聂靖云眯起眼,“做笼中之物的感觉怎么样?”

    楚宴死死的盯着他,可眼前就像是蒙了一层雾似的,所有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切。

    “你不是、喜欢……”

    “你是想问我,不是喜欢乔翰秋么?”聂靖云放下了锦帕,反而撩起他的一丝头发,轻轻的把玩,“他那么对我,我怎么可能还喜欢他?更何况……”

    他到这里,忽然间就不话了。

    楚宴又艰难的问:“为、什、么、抓、我?”

    “为什么抓你?”聂靖云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那天知道你是男子后,我就对乔翰秋没了半点兴趣,反倒是对你很感兴趣。”

    楚宴的身体顿时僵硬了起来。

    聂靖云眼神晦暗不清:“我觉得我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