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和父亲聊天时，李红旗则里拿着相，这里瞅瞅那里看看，专心致志地鼓捣着，还不时摁下快门，将炕桌上的饭菜，和低头吃饭的父亲一同拍下来，一边鼓捣一边不断发出啧啧的惊叹，对于万老师借给他的这个宝贝疙瘩，充满了好奇。

    “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吃完饭再鼓捣”

    李建春喝了一口面汤，抬眼瞪了李红旗一眼，有些不耐烦地道。

    “昂，知道了！”

    李红旗闻言，连忙将相塞入书包，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饭。

    “咦，爸，等会你不是要去学校里修门吗？要不带我一起去呗？”

    李红旗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抬头望着父亲兴奋地道。

    “大晚上的，你就不去了”

    “再，王校长修完门还想和我拉拉呱，也不知道聊到什么时候，你吃完饭去西山看看羊，回来还要写作业呢”

    李建春低头扒拉着面条，随口道。

    “你和王半仙有什么可谈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让他拉去修门，他这就是故意捣乱”

    李红旗闻言，不由声嘀咕道。

    “啪”

    李红旗话还没完，脑袋上就被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谁给你教的叫王校长是半仙？”

    “这是你一个当学生的该的话吗？”

    李建春瞪着两只血红的双眼，凶神恶煞地吼道。

    李红旗吓得猛地一颤，整个身子顿时缩到了老太太背后，眨巴着眼睛一脸恐惧地望着父亲，不敢再吱声了。

    “，错了没有？以后还叫不叫王半仙了？”

    李建春一边在炕上找笤帚疙瘩，一边一脸阴沉地问道。

    李红旗躲在老太太身后，望着找东西要揍人的父亲，吓得瑟瑟发抖，不由地扯了扯老太太的胳膊。

    “建春，你给我住！”

    “咋？刚才我的话你都吃到肚子里了？”

    “孩子嘛，不对的地方你好好给他，那有犯点错误就体罚的？你的时候那么调皮，我打过你一回没有？”

    老太太见状，瞪了李建春一眼，一边整个身子护在李红旗身前，一边一脸严肃地道。

    李建春闻言，整个人就仿佛是泄了气的皮球，顿时低下了头，一边吃饭，一边嘟囔道:“娃娃们错了该打还得打，阿奶你这么护着可不行”

    “反正我的狗蛋你不能动一指头，你可以给他讲道理，但体罚我可不答应！”

    “你看谁家的孩子是打着成才的？”

    “就像云灵山发了洪水，自有村子旁的河沟疏解灾情，你如果不讲究方式方法地去硬堵，不把咱苦水村淹了才怪哩！”

    “你是不是这么个理？”

    老太太一脸严肃的道。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

    李建春一脸不服气地喃喃自语道。

    “你好好回答我，错了没有？”

    老太太得理不饶人，冷冷问道。

    “对，狗蛋，你好好给我，你错了没有？”

    李建春闻言，猛地抬起头来，望着从老太太身后露出半个脑袋的李红旗，冷冷开口问道。

    “我的是你！”

    老太太瞪了李建春一眼，冷声问道。

    “我？”

    李建春整个人都傻了。

    半晌，他才一脸尴尬地红着脸开口:“阿奶你这不是教育狗蛋呢吗？怎么变成教育我了呢？”

    “你不该教育吗？”

    “俗话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要想教育好狗蛋，必须先要教育好你这个当爸的，我得对不对？”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问道。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李建春闻言，无奈地笑着回答道。

    “错了就是错了，哪里那么多理由，我给你，以后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再这么粗暴地教育孩子，看我咋收拾你！”

    老太太闻言，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云淡风轻地道。

    一边着，一边将身后的李红旗叫出来:“狗蛋，你给老师起外号是不对的，你爸的没错，记住，以后可不许再这么叫了！”

    “老太太，我记住了！”

    李红旗红着脸，低着头道。

    “其实，我就是想和爸多待些时间，毕竟他一走就是一年，我老是见不到，心焦得很”

    他想了想，低着头又轻声地补了一句。

    李建春闻言，顿时不由一愣，旋即眼泪模糊了眼眶。

    “狗蛋，来，到爸这儿来”

    他将李红旗叫到身旁，轻轻地抚摸着儿子的脑瓜，长长地叹了口气，哽咽着道:“我的娃是个懂事的好娃娃，以后爸再也不打你了。你放心，等爸再干两年，将家里的那些账都还完，再积攒些钱，就回来陪娃。再，老太太年纪大了，也需要有人照顾”

    李建春话到一半，便再也不下去了，泪水顺着他沧桑的脸颊缓缓地流了下来。

    “唉，都怪我，当年为了下葬你阿爷，借了老王头八百块钱，后来成了亲家不久，香兰下葬，又借了他一千二。前些年你打工赚了钱，将本金都还上了，谁知道老王头这个天杀的，居然当时我签的借条上有利息，一年三百块，这么些年下来，已经滚到三千多了”

    “我找他理论，他拿出借条让我看，我一看，后面还真有这么一条，我记得当时借钱的时候，明明就没有么”

    “唉，香兰临走的时候过，她是独生女，让我们帮忙照顾父母，所以这个事情，咱们老李家也只能默认了”

    老太太望着泪流满面的孙儿，心疼地自责道。

    “老太太，哪个借条咱家就没留个备份？不能他多少就是多少呀？这不是明摆着欺负老实人吗？”

    一提起这个事，李红旗就一肚子气。

    “亲戚里道的，当时根本就没想那么多，谁知道这老王头两口子居然来了这么一出，再有你妈的面子哩，咱们也只能认了”

    “咱们家虽穷，但人穷志不能穷，老王头是明摆着自己唯一的女儿没有了，找我撒气呢，我咋能和他一般见识”

    老太太一脸无奈的道。

    “那两个老畜生，我娶香兰的时候，就一百个不愿意，后来还是香兰一再坚持，还为此绝了食，他们才不得不同意，就这样，还收了咱家一千块钱彩礼，拉走了家里唯一值钱的大黑猪”

    “他们离开苦水村后，在镇上开卖部十几年了，家里日子过得很不错，就这还要搜刮我们这个穷家，这样的人我也真是服了”

    李建春闻言，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咬牙切齿地道。

    “建春，不能这么话！”

    “他俩再不好，也是你的老丈人丈母娘，你给我记住，以后见了他俩，必须客客气气的，听到没有？”

    “古人过: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

    “香兰的父母，就是你的父母，即便是香兰不在了也一样，仁爱之心必须从爱亲人开始，这是做人的根本道理。”

    老太太闻言，一拍桌子，猛地从炕上站了起来，望着咬牙切齿的孙子，厉声喝道。

    李红旗见状，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

    他还是第一次见老太太发这么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