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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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脚离地,身体腾空的那一秒,黎栀下意识地吸了口气,尽管他抱她抱得很稳,还是忍不住紧张地蜷缩起膝盖。

    动作过于温柔和暧昧,他制造的假象险些也要骗过她。

    卧室门被踢开,他抱着她进去,再用脚关上。偷窥的视线被隔绝在外,黎栀才稍微放松下来。

    但他并没有放下她。

    欧式装修、色泽明艳的卧室,和谢南忱这人很不搭,但似乎的确是他的卧室,他轻车熟路地抱着她往里走,放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

    修长指还轻轻扯了扯她凌乱翘起的衣摆,蹲在她面前,又了一句:“抱歉。”

    黎栀心中大概明白了什么,关于谢南忱的态度,还有他深沉的心思。薛芳若对他们体贴热络之下,应该埋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她问:“是要演给你继母和弟弟看吗?”

    他“嗯”了一声:“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可以送你回去。”

    他还是蹲在她面前,让她俯视他,连带话都更有底气:“谢先生,我想跟您谈一谈。”

    “我也有话要跟你。”谢南忱望着她道,“你先吧。”

    黎栀深觉不能再跟他耗下去了,一入豪门深似海,今天见了个薛芳若,已经令她大开眼界。而谢南忱这人,也似乎并不像传闻所的那样,是个啃老的草包。

    她找不到对付他的方法,所有的招似乎都对他没用,这个人有些深不可测,玩不过,那就摆到明面上来。

    “谢先生,您要怎么样才同意解除婚约?”黎栀问他。

    谢南忱似乎并不意外,回答也不假思索:“抱歉,我不可能解除婚约。”

    黎栀噎住。

    虽然已经被不近人情地拒绝过一次,但还是没想到他能这么不给情面,连一丝迂回都没有。

    谢南忱用面前的水壶给她倒了杯水,然后坐到她旁边。

    不用再假装亲密,两个人重新客气起来,他与她隔了半米距离:“如你所见,黎姐,我没有不的权利。”

    黎栀捧着杯子,错愕地看过去。

    男人勾起的唇泛着些自嘲:“我跟你一样身不由己,但不同的是,我知道结果,所以我提前接受,不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挣扎上。”

    黎栀看着他坦诚又无奈的脸,突然间明白了他的处境。

    父亲去世,家里变成继母做主,产业也在弟弟上。他没有自己赚钱的能力,要想过好日子,就必须得仰仗继母鼻息。

    薛芳若长袖善舞,两面三刀,表面上对他温柔体贴,暗地里却想彻底掌控他。

    只有谢南忱真的废了,再无翻身的可能,谢承泽才能高枕无忧地继承家产。

    这就是选中她的理由。

    谢南忱的妻子,必须只能是个花瓶。

    黎栀觉得讽刺,又可笑:“谢先生,我的确跟您不同,但我没您那么身不由己。”

    如果她真的豁出去,可以往死里闹,如果她什么都不同意联姻,舅舅不会真把她怎么样。

    她之所以愿意周旋,只是给舅舅,也给谢家面子,不想把局面闹得太僵。

    “是吗?”谢南忱悠闲地弓着身,双交叠摩挲着杯壁,慢条斯理地抿了口,“你舅舅是不是没告诉你,他的公司现在面临什么状况?”

    黎栀一愣。

    “你以为薛芳若是什么样的人?”谢南忱看过来,毫不掩饰嘲讽的意味,“到的肥肉,她会放吗?”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跟我结婚,锐锋实业会好好的,你舅舅一个子儿都不会少。”

    “二,拒绝结婚,当然,我甚至可以帮你拒绝,但我帮不了锐锋实业,也帮不了你舅舅。”

    从听见他和盘托出的那瞬,脑子里到现在依旧在天旋地转,她不住地摇头,仿佛这样就能骗过自己,那些事情也全都不存在:“不可能,我舅舅没跟我。”

    “黎总最近忙着出差吧?”谢南忱淡淡地问。

    黎栀眼皮一颤,看过去。

    男人把杯子放回茶几上,清脆的响声,在她心底落下一个猛跳:“如果我猜得没错,是去n市拜访他的昔日好友,志鹏电子的方总。”

    “两人快二十年没见了,还有没有情分不,谢氏正打算入股志鹏,应该很快就要走合同。”

    “方总自身难保,没钱,也不敢帮。”谢南忱叹了一声,“黎姐,你我都身不由己,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结婚是你我最好的出路。”

    黎栀垂着脑袋,呆呆望着自己的。

    男人的话像魔咒一般在脑海里不断盘旋:“我没把这件事当儿戏,如果你愿意当谢太太,我会尊重你,对你负责。你可以提任何要求,我都尽量满足。”

    黎栀没有答应他,也没有不答应。

    晚上到家时,黎锐锋已经出差回来了,正在大包包从车上搬行李。

    他给老婆和外甥女带了许多礼物,吃的喝的,名牌衣服和包包,不像是出差,倒像是去扫荡了商场。

    梁木兰问他出差顺利否,他却顾左右而言他:“老婆,这衣服你穿上肯定漂亮,快去试试。”

    “还有栀栀啊,给你买了套新画具。”

    黎锐锋坐的沙发被各种名牌包装袋围住,比摆地摊还夸张,笑得也没心没肺,豪放爽朗。

    黎栀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这晚她又失眠了,半夜两点钟大脑还在焦虑兴奋,索性不再强迫自己睡觉,掀被起床。

    白天在谢家没吃下什么东西,肚子空空,想晃到楼下厨房找点吃的,路过二楼楼梯时,忽然听见有什么声音。

    这个点,那夫妻俩平日都已经睡了。

    黎栀轻轻脚地循着声音走向二楼天台,脚步却怔怔地停在虚掩的窗帘外。

    向来乐天慈祥、在老婆和子女面前有些傻乎乎的中年男人,里拎着一瓶快喝完的酒,脸上不知道是酒渍还是泪渍,在月色下反着森白的光,看上去又可怜,又凄凉。

    在此之前,黎栀甚至不知道舅舅不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她宁愿永远都不知道。

    他就应该是个连晚辈可以随意跟他叫板的,没有架子,成天乐呵呵傻乎乎的男人,但他拥有这个家庭所有人的爱。

    黎锐锋晚上的一系列反常,和夜里无声躲着所有人哭泣的模样,就像一把刀刃在她心上浅浅地厮磨。

    痛感绵长,无法忽视。

    黎宇走之前把车钥匙给她,他爸要卖他的车,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黎锐锋除非是走投无路,不会打那些车的主意。

    亏她以为只是个玩笑。

    黎栀站在窗帘外,看了许久,看到月亮从这梢头爬到那梢头,夏蝉的鸣叫也换了好几拨,却始终那么喧闹嘈杂。

    她安安静静地看着天台上的男人,她的眼神隔绝了一切。

    记得有人过,人是在一瞬间长大的。就在那一个瞬间,世界分明没有丝毫改变,却犹如翻天覆地。

    是从孩子的世界,走进了大人的世界。

    是惊觉这一辈子,终不能只为自己活。

    **

    黎栀病了。

    从那晚过后,莫名其妙发起了烧,第一天吃过药,退烧了,第二天又升到3度。

    其余感冒症状都不严重,就是烧得反反复复,退不下来,头脑也总是昏沉沉,叫她吃饭就吃饭,叫她吃药就吃药,浑身发软,总是要很费力才能从床上起来。

    叫医生来看过,就是感冒,就算打了退烧针,后面难保也会反复,只能让她继续休息观察。

    接连三天,连看的精力都没有,只接了桑宁一个电话,听她生病,就让她好好养病,没再打扰。

    或许是那夜穿睡衣出来着了凉,也或许是被焦虑席卷太久的身体最终扛不住,逼着她终日卧床,好把前阵子失去的觉都补回来。

    她每天都睡得天昏地暗。

    直到有一天,梁木兰匆匆进来,给她掖了掖被子:“栀栀,谢少爷来看你了,你要不要见他啊?”

    黎栀昏沉的脑子忽然震了震,仿佛一团云被吹散,人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因为低烧而一直泛红的眸子看上去楚楚可怜,但瞬间清醒了很多:“他怎么来了?”

    梁木兰:“联系不上你,就问了你舅舅,你舅舅你生病,人家直接就过来了。”

    顿了顿,:“长得挺一表人才的,好像也挺关心你。”

    态度明显不像一开始得知婚约那么反感,可见女人即便人到中年,也是喜欢看帅哥的。

    抛开别的不,就谢南忱那张脸,在哪都是硬通货。

    黎栀只觉得头疼,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谢南忱:“那您就我睡着了吧。”

    “行,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梁木兰点头。

    黎栀嗯了声,在门被关上后把从床头柜上捞过来,才发现这两天累积了不少微信消息。

    有实体店会员广告,订阅号推送,有几个朋友。

    还有谢南忱。

    黎栀率先点开他的,指上滑,消息从前天开始。

    想好了吗?

    这两天在忙什么?

    抱歉,那日的确有所冒犯,但还是希望你好好考虑,如果你暂时不想理我,我不会打扰。

    今天没有,应该是联系到黎锐锋,直接过来了。

    门锁突然被扭动,黎栀连忙把塞到枕头旁边,整个人钻进被窝,只露出个头,闭上眼睛。

    那人进来了,是谢南忱的脚步声。节奏一如既往的沉稳而有规律,从门口慢慢靠近,停在床侧。

    紧接着床沿一沉,他坐了下来。

    黎栀感觉到肩膀右侧漏风的地方被掖了一下,应该是用他的左,淡雅的沉香味钻入鼻间。

    随后感觉到他的靠近。

    先是体温,后是鼻息,她轻闭的眼睑外光线被遮住,稍微眯了条缝,看见一双樱粉色薄唇。

    他要干什么?

    黎栀浑身都绷了起来,不自觉攥紧指,血液涌上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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