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二更)
裴晏行电话来得意外,他猜想来者不善,果然对方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兴师问罪:“老六,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我妈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谢南忱心底有了预料,但还是避重就轻:“比较忙,所以短期内不会回去,代我跟义母解释一下。”
“呵,我帮你解释。”裴晏行轻嗤了声,“工作可以,结婚你要我怎么解释?”
“”
“你他妈在雾城结了个婚,我还是从老四那儿听的,他要不漏嘴,老子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裴晏行忍不住爆了句粗,“你子瞒家里瞒得挺严啊,你想没想过妈知道了会怎么样?”
谢南忱低着头,目光垂落在指上,玉竹被他飞速地转着,连每根指都透着焦虑。
他很少会这样。
“结婚的事,我自己会跟她坦白,但不是现在。”
“不是,你怎么就突然结婚了?”裴晏行想不通,“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呢?”谢南忱目光冷了冷,停下里动作,嗤笑一声,“她盯我跟盯贼似的,恨不得在我身边安八十个眼线。如果我不乖乖听话,娶她安排好的人,在雾城的计划根本推进不下去。”
“你还想着拿回你妈那些资产?”裴晏行叹了一声,“老六,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很重要,但婚姻大事就不重要吗?你不能为了实现计划就把自己的幸福搭进去,也害了人家姑娘。结婚是关乎一辈子的事儿,你不能拿来做筹码,抱着那样的目的——”
谢南忱轻飘飘打断他:“你这话的,我们这种人,谁的婚姻没有目的?”
裴晏行:“我没有。”
夫妻恩爱,家庭幸福,妻子余笙去年才给他生了个可爱的女儿,是裴家所有人的掌上明珠。
谢南忱微微仰起头,迎着刺目的日光。他恍惚看见一道秀丽窈窕的身影,唇角不自觉勾了勾,很快又抿直。
“我不是你啊五哥。”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有一道响声,像什么东西摔碎了。
谢南忱怔了怔,放下,脚下生风地跑了出去。
走廊里没有人,只有墙角那一块狼狈的画框。
画里是一个男人悠闲抿茶的样子,隔着画的水晶玻璃摔碎了,外面的流沙都流在纸上,逐渐洇湿那张英俊淡然的脸。
谢南忱蹲下身,面容呆滞地将画从地上捡起来,指缓慢地摩挲上去。
不慎被残留在画框边缘的碎玻璃扎到,白皙的指尖一瞬冒出血珠,他却仿佛毫无察觉,只是目光深沉地望着画像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人。
*
“宝贝,你句话成吗?”桑宁近乎恳求地开口。
黎栀在她家坐了半个多时了,不出声,不喝水,不吃东西,也不起来上厕所,只是抱着胖乎乎的大橘一下又一下地摸,眼神呆滞无光。无奈陪她坐了半时,也不敢去上厕所,颇有些心疼地望着大橘:“我家帅哥要被你薅秃了。”
黎栀这才恍然回神,低下头,抱着大橘亲了亲脑门:“对不起啊,帅哥。”
猫似乎很喜欢她这样,并没有跑,又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情绪,用脑袋蹭了蹭她的心。
原本沉闷的心情稍微被治愈了些。
“你到底怎么了?”桑宁担忧地问,“今天不是你生日吗?还要跟你老公过七夕?他惹你生气啦?”
“没。”黎栀低下头,捏捏帅哥发福的腮帮子,“就是想它了,来抱抱。”
桑宁看着她明显在粉饰太平,叹了一声:“黎栀,咱俩也算是同吃同睡,朝夕相处过一年半,你心里藏没藏事我不知道?就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不是失恋我都不信。”
桑宁强行把帅哥夺过来:“你要不讲清楚,不许抱它。”
“你给我。”黎栀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可怜巴巴地朝她伸,“要抱”
“好好好,你抱你抱。”桑宁见她这样没法不心软,只好把猫还给她,蹲到她面前苦口婆心道,“那你能不能跟我?不开心的事儿别憋心里,会憋坏的。”
黎栀“嗯”了一声,却还是没别的。
她不是不想,而是直到现在脑子里还很混乱,乱到没办法正常地组织语言。
一会儿是过去跟那个人在一起甜蜜快乐的时光,一会儿是刚刚在走廊听到那些冷冰冰的话,重复不断地将她的记忆拆开,重组,再狠狠撕扯她的心脏。
桑宁家里没吃的,她给两人点了奶茶,送到的时候,黎栀才终于有了撸猫以外的动作。
她把吸管扎进去,喝了一口,下一秒眼泪就冒出来,像开了闸一样止不住。
葡萄味的。
偏偏是葡萄味。
谢南忱也会给她买葡萄味,全糖的,加双份冻冻。
桑宁忙脚乱地扯了几张纸巾递过去:“好了,乖乖,哭出来就好了,你是不是想骂人?想骂我帮你一起骂。”
黎栀扁了扁嘴,开始嚎啕大哭:“男人都是骗子。”
桑宁连忙跟着骂:“对!都是骗子!死骗子!”
黎栀:“他骗我呜呜呜”
桑宁:“他有病!他不得好死!”
黎栀哭得更厉害了:“他他不会骗我的呜呜呜,他还骗我两次他混蛋”
桑宁:“没错!大混蛋!再也不喜欢他了!”
“我不喜欢他呜呜呜谁要喜欢他”黎栀把头埋进猫肚子里,哭得整个人抽起来,“我再也不喜欢他了。”
桑宁一面心疼地看着自家猫被蹂躏得生无可恋的表情,一面更心疼地轻抚着黎栀的背,直到姑娘哭久了哭累了,问她要不要睡一会。
黎栀点点头,抹了一把脸上的猫毛和头发。
桑宁带她去卧室,没多会就睡着了。
然后桑宁在上订了个蛋糕,加急,让人今晚送过来。
今天是生日,生日还是要过的。
*
黎栀睡得很沉,似乎是哭消耗了太多能量,连梦都没力气做。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从走出家门那刻就关了,她知道谢南忱肯定打过电话,指在开键上犹豫两秒,还是按了下去。
有些事总要面对的,逃不是办法。
几乎在她络信号出现的那一秒,电话就打了进来。
像是算好了时间。
又像是,他一直在一刻不停地打电话。
“喂?”哭过加上初醒,黎栀嗓音有点哑。
对面传来的呼吸声不像以往那么平静,但嗓音里的情绪还是压着:“你还好吗?”
他问了句废话。
她能还好吗?
黎栀扯了扯唇:“你有什么话就吧,不用问我。”
静默了许久,才传来他稍软的声音:“我知道那些话你都听见了,但有些事,我还是想亲口告诉你。”
“我现在不想听很多话。”黎栀觉得累,用背盖住眼睛,“我问,你答。”
谢南忱顿了一秒:“好。”
“你跟我结婚,有别的目的对吗?”
“对。”
“游好闲,无所事事,这些全都是假装的是吗?”
“是。”
她吸了口气,唇缝里溢出一声嘲讽的笑:“你对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假的?”
“不是。”
两头静默,谁都没话。
黎栀心累得整个人都像在往下沉,耳朵旁传来他低沉的嗓音,和似曾听过的语句:
“我没把这件事当儿戏,如果你愿意当谢太太,我会尊重你,对你负责。你也可以提任何要求,我都尽量满足。”
“这话我当初就过,是真心的。”
黎栀闭着眼笑了一声。
“跟你结婚的确目的不纯,我也向你隐瞒了一些关于我自己的事情,这些都是我的错。”谢南忱无比认真地,“但对于你,对你所做的一切,都不是蓄意作假。作为丈夫该尽的责任和义务,以前我没有,今后也不会推卸。”
“我知道了。”黎栀摁在锁屏键上,挂了电话。
*
车里,徐诚心翼翼看着后座的男人。
从打完电话进来一句话也不,望着窗外,连呼吸声仿佛都没有,只能听见玉竹碰撞的响声,但响声的频率足以泄露出主人内心的不安宁。
徐诚不敢惹他。
谢南忱大部分时候待人宽厚,是个比常人好伺候的主,从不随便挑他的错。但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比常人更可怕。
没人能猜透他在想什么,多擅长察言观色都没用,只能等,等他什么时候愿意话,愿意发号施令,这场危就过去了。
但这次持续的时间太长。
上午他去送饭就这样了,饭也没吃,让他开车到江山苑,在这停了快十个时。
除了打电话就是盘他里那根玉竹,都快盘秃噜了,等终于接通电话,讲完后进来,依旧没有要发号施令的意思。
徐诚快崩溃了,将近十个时,烟不敢出去抽,厕所不敢上,腰也快要坐断,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直到后面那位爷终于出了声,此刻就像是救命的号角朝他吹响。
“把冰箱里的蛋糕拿上去。”
徐诚刚要下车,被叫住:“等等。”
他打了个寒噤。
只听见谢南忱淡淡地:“不用敲门,放门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