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缠/绵。

    隔天早上，周奕还在被窝里睡着，林柯就走了。周奕起床时看到身边空空荡荡的床铺，轻叹了口气。

    他下床穿衣、洗漱，刷完牙，他正要弯腰洗脸时，胯骨处突然一痛，清脆的咔嚓声响起。

    他脸顿时疼得煞白，按住右边胯骨的位置，连忙叫机器人管家进来。管家把他扶到床上，担忧地拨了钟医生的电话。

    “周将军，这个就是我之前跟您提到过的，孩子在五个月左右会对母体造成的伤害。您的胯骨应该没有骨折，是短暂的胀痛，躺一下就好了。”

    周奕躺在床上，没什么精神地看着视频那头的钟医生。

    “医生，那我刚刚听到的咔嚓的响声是怎么回事？我的骨头真的没问题吗？”

    钟医生眉头皱了皱，叹气道：“胎儿长到这个阶段，您的腿部骨骼会比之前脆弱很多，突然的剧烈动作很容易导致关节之间的过度摩擦，产生异响，这也是正常的。”

    “一旦出现这些症状，您一定要好好躺着休息，千万不要随便走动。有必要的话我可以上门给您检查。”

    周奕点了点头，英俊的眉眼染上一丝忧郁。

    “钟医生，我是不是到了……该做手术的时候了？”

    “是的，周将军，我正要跟您这件事呢。如果现在做体外培养手术，是最好的时机，拖得越久，胎儿对您的身体伤害越大。”

    钟医生顿了顿，又道：“您跟林参谋商量得怎么样了？”

    “我……还没跟他商量呢。”

    周奕苦笑了声，那次在医院因为做手术的事两个人闹得不快后，周奕就再也没提起过这个话题，林柯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加上他这段时间身体一直没什么异常，两人都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那可不行啊，要不这样，我现在给林参谋拨个电话？”

    “不用了，我自己跟他，你忙你的吧。”周奕连忙阻止他。

    “好吧。”钟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严肃道：“周将军，您一定要尽快跟林参谋商量好这件事，不然拖到五个月后再做，手术的危险性也会增加的。”

    “嗯，我明白。”

    挂了通信，周奕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玉兰树，若有所思。

    他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视线下垂，在肚皮上戳了戳，神情甜蜜又苦恼。

    “你这个兔崽子，还没出来呢，就开始折腾你爸了……”

    中午林柯回家收拾东西，发现周奕竟然躺在床上办公，眼底有些诧异。

    “怎么还躺在床上？哪里不舒服吗？”

    林柯关心地走过去，摸了摸周奕的发顶。

    周奕抬起头，恼怒地看了他一眼。

    “是啊，还不是你昨晚弄得，都让你别那么用力，搞得老子现在都不舒服。”

    林柯顿时面露内疚，心疼地在他肩上摸了摸。

    “那要不要上点药，或者我帮你按摩一下？”

    “不用了，我问过钟医生，他让我躺着休息就行了。”

    林柯还是不放心，伸手就想脱他的裤子，周奕连忙按住自己的睡裤，羞恼道：“你干嘛呢？不是回来收拾东西嘛，还想折腾老子啊？”

    “我就看看，你别动。”

    林柯神情温柔，手上的动作却不含糊，两三下就把他的长裤扒了下来，仔细看了看。

    “没受伤啊……你是不是腿不舒服？又抽筋了？”

    周奕皱了皱眉，慢吞吞地穿好裤子。

    “没什么大事，就是右腿抽了一下筋，现在已经好了。”

    “那我帮你按摩一下。”

    “不用了，你下午不是要走吗，赶快收拾东西吧，别耽搁了。”

    “东西我让管家在收了，还有半个时，我可以陪陪你。”林柯语气坚持。

    完话，林柯便在床上坐下，把周奕的腿放到自己膝盖上，力度适中地帮他按摩起来。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是腿抽筋了，记得让管家帮你按按。还有那些维生素和钙片，记得都要吃，听到没有？”

    周奕今天反常地没有嫌他啰嗦，而是老老实实道：“听到了。”

    林柯给他按完左腿，又换右腿按，手指握成拳头，心地揉捏着他的穴位。

    “我记得钟医生，五个月左右的时候肚子里的宝宝可能会让你不太舒服，你要是开始难受了，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我，我会立刻赶回来的，听到了吗？”

    “嗯，我知道。”

    半个时很快过去。

    林柯看了眼表，最后恋恋不舍地在周奕嘴角亲了一下。

    “记得想我。”

    周奕没完，他看着林柯朝他挥了挥手，接过管家递来的行李箱，转身出了卧室门。

    院子里很快响起引擎发动的声音，他撑起身体，探出头往窗外看了一眼。

    黑色的悬浮车已经驶出了庭院，滑入了主干道。看着后面车窗里青年隐约浮现的俊美侧脸，周奕眉头微微皱起。

    林柯……你回来的时候，可千万不要怪我。

    下午，周奕感觉胯骨的疼痛减轻了一些，便下床四处走了走，没什么异常后，便进了书房开始备课。

    他现在的身体比之前沉重许多，做一点大动作都会感到吃力。加上有了钟医生的告诫，他现在更是心，楼梯也不敢走了，下楼都坐电梯，生怕自己哪儿又磕到碰到了。

    他虽然身体状态不好，但上课还是全情投入，学生们根本看不出来他的变化。

    林柯离开的第一晚，周奕因为无人管束，第一次在家体会到了彻底自由的感觉，睡得比之前都香。

    然而第二晚，他就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吊灯，怎么也睡不着。没有林柯的怀抱和他身上散发的信息素气息，周奕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看着身旁的枕头，叹了口气，抱住那个浅蓝色的枕头，脑袋在上面蹭了蹭。

    上面还有林柯的信香，只是已经很淡了，还混合着他自己身上的信香。周奕在今天之前，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做出这种事来，竟然抱着林柯的枕头在这儿想他。

    饶是他在感情上再迟钝，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了。虽结婚之前他的确是抱着先跟林柯假结婚应付一下舆论的态度，可真结了婚后，他反而不好意思再提假结婚三个字了。

    结婚证是真的，婚礼是真的，两边家长的见证也是真的。他肚子里又怀着林柯的孩子，林柯还那么无微不至地关心他，照顾他……就算他的心是石头做的，现在也该被林柯给捂热了。

    周奕很清楚自己的心境变化，只是属于alpha的自尊还在负隅顽抗，不肯缴械投降。他妈得没错，他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就算他知道自己对林柯不一样了，他也不愿意承认。

    正纠结地剖析着自己的心理状态时，床头的光脑忽然响了。周奕看了眼来电，嘴角不自觉勾了勾，按下接通键。

    林柯的全息影像很快出现在他面前。

    “睡了吗？”

    “准备睡了。”周奕悄悄放下手里的枕头，装作无事发生。

    “这两天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好得很，倒是你，怎么脸上脏兮兮的？”

    林柯穿着迷彩作战服，浑不在意地擦了下自己的脸。

    “刚刚去演习场地看了一圈，那里灰尘大，今天又下了雨，就弄脏了。”

    周奕认识的林柯一直都是干净整洁、衣服上连灰尘都没有大少爷，乍一看到他这么不修边幅的样子，他还有些不适应。

    “你长胡子了？”周奕诧异地看了眼他的下巴。

    林柯摸了摸自己短短的青色胡茬，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

    “是啊，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忘记刮胡子了。你不在我身边，我做什么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周奕有些心疼，可林柯远在11区，再多口头的关心也起不了什么效果。

    “你今天外面累了一天吧？赶紧睡，别跟我聊了。”

    林柯摇了摇头。

    “睡不着，所以才给你。”

    他看着周奕，深琥珀色的眸子眨了眨，满是深情和爱意。

    “周奕，我很想你，没有你在，我根本睡不着。”

    “你呢？也想我吗？”

    “我……”

    周奕面色犹豫，要他出那几个字，简直比登天还难。

    “哎呀，别什么想不想的了，你赶紧睡吧。不调整好状态，怎么参加后面的演习？要是你了败仗，可别怪我让你回来睡沙发啊。”

    林柯轻笑了声。

    “好，你放心，我绝对会个胜仗的。”

    “嗯，那就这样，不聊了啊，我困死了。”

    “好，你睡吧。”

    挂了通信，周奕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床铺，轻叹了口气。

    隔天起来，他身体的不适反应更严重了，腹部稍微用力，就会有股钝痛感传来。上完一节课，他额头都是冷汗，坐在椅子上喘个不停。

    “长官，您没事吧？”

    杨理急得不行，也不知道周奕是怎么了，这两天状态一天比一天差。

    “没事，你把我扶到床上去。”

    周奕摘了眼镜，放下课本，杨理立刻过去扶他。周奕被他搀扶到床上，僵硬地躺着，脸色并没有好过多少。

    “要不我还是让钟医生过来看看吧。”

    杨理守在床边，神情很是焦急。

    “没事，躺一下就好了。”

    周奕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色苍白道：“这个崽子在折腾我呢，不管他就好了。”

    “要不我给林参谋个电话？”

    “你敢试试？”

    周奕瞪了他一眼，厉声道：“联合演习已经开始了，中央军区的指挥官不可能临时退出，这是他作为军人的职责，明白吗？”

    杨理垂下头，低声道：“话是这么，可您现在这么难受，万一有点什么事，林参谋又不在……”

    周奕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

    “废话怎么那么多，帮我改作业去，今天之内全部改完，听到没有？”

    “是，长官。”

    一周过去。

    周奕被腹部的钝痛折磨得瘦了好几斤，脸颊甚至凹陷下去，原本健康的麦色皮肤也比之前苍白不少。

    他的肚子比之前又大了一圈，几乎有些畸形了。他晚上就没睡过好觉，翻个身都会不心拉扯到疼痛的肌肉，可就是这样，白天他都坚持给学生上课。

    杨理实在看不过去，把实情都告诉了副校长。副校长连忙跟周奕通了电话，让他一定要立刻休息，中断课程。

    “周将军，课程可以调整，后面加课都行，您的身体最重要，千万不要拖着病体上课啊。”

    副校长语气关心。

    周奕也没坚持，顺势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他知道他现在的精神状态确实不适合上课了，很多学生也意识到了不对，纷纷在消息栏里安慰他。

    【看到周教授请假的消息了，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

    【呜呜呜将军身体最重要，先照顾好肚子里的宝宝吧，不要逞强给我们上课。】

    【看着太心疼了，周将军的脸都瘦了好多，林参谋这个大猪蹄子到底在干嘛？】

    【林参谋去11区参加联合演习了呀，应该也是没办法吧，这种一年一度的重要演习是不能临时退出的。】

    【周将军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就算林参谋不在身边，还有我们呢，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看着那些留言，躺在病床上的周奕笑了笑。

    他让杨理帮他回复。

    【谢谢大家关心，我身体底子很好，这点的病痛不算什么，下周就能好起来了。】

    回复完留言，他便摘了光脑，放到一边。

    这时，病房门被敲响，周夫人、周父，还有林夫人和林父，全都一脸关切地走了进来。

    “儿子，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都瘦成这样了。”

    周夫人一看到他的脸，眼泪立刻就流下来了。

    “您不是跟我爸在旅游吗，我不想扰你们。”

    “这怎么能叫扰呢。你是我们的儿子，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告诉自己的父母，知道吗？”

    周父站在床边，眼底满是心疼。

    “是，我下次一定提前通知你们。”

    看到周夫人抹眼泪，林夫人的眼眶也悄悄红了。

    “周奕，要不我还是让林柯回来吧。你做手术这么大的事，他不回来怎么行。”

    周奕摇了摇头：“不用了，他们的演习还没结束呢，临时退出不好。而且他回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没必要。”

    林父站在床边，叹了口气，没有话。

    军人有军人的天职，他也经常因为公务没办法照顾家人，他比谁都理解周奕现在的感受。

    几人正围着周奕话，病房门又被敲响。

    钟医生捧着记录板走了进来。

    “周将军，现在感觉怎么样？要是没什么异常，明天早上就可以做手术了。”

    周奕看了眼头顶的输液瓶，轻笑了声。

    “挺好的，起来还真是奇怪，一到了医院，这家伙就不折腾我了。”

    周夫人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叹息道：“你呀，有什么都喜欢忍着，不喜欢诉苦。”

    钟医生点了点头，看着床边围着的一圈人，视线最后落到林父身上。

    “林区长，是这样……周将军现在需要静养，你们要是陪护的话，留一个人就行了，不需要这么多人在这儿。”

    “我留下来吧。”周夫人和林夫人几乎同时道。

    周奕摇了摇头，指了指角落里的杨理。

    “杨理，你留下就行了。”

    “那怎么行呢？”周夫人满脸不同意：“杨理一个伙子，还是个alpha，万一笨手笨脚的……”

    “妈，您放心吧，他是我的警卫员，而且力气大，人也细心。您这么瘦瘦弱弱的，我要是摔倒了，可不敢让您扶，怕把您的肩膀给压垮。”

    “你这孩子。”周夫人破涕为笑，在他胳膊上亲昵地掐了一下，她也不敢用力，对周奕来跟挠痒痒没什么差别。

    周奕都这么了，两边的父母也没坚持，在床边陪他了会儿话，便离开了医院。

    晚上，周奕又失眠了。

    杨理在旁边的陪护床上睡得倒是香，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他没扰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扶着肚子，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月色。

    虽然今天钟医生给他做了检查，他身体状态还算良好，可他也清楚，只要是手术，都会有风险，而且就算手术成功，后面也还会有想不到的后遗症。

    要是林柯回来后，发现他直接做了手术，也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

    再怎么忐忑，手术的日子还是到了。

    一大早，两边的父母便都来了，周野也带着焰来看他，在病床边给他加油鼓劲。

    “哥，等你做完手术，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周野放下豪言。

    焰撇了撇嘴，损他：“就你那个厨艺，还是算了吧。”

    他看向周奕，精致的脸有些担忧。

    “奕，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我等着你带我去军舰上玩呢！”

    周奕在他的脸上掐了掐，脸上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

    “放心，我福大命大，不会出事的。”

    半个时后，手术开始了。

    周奕被了局部麻醉，脖颈以下完全没有知觉。可他的意识还是很清醒，他看着医护人员围在他身边，惨白的手术灯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严肃和紧张，钟医生更是满头是汗，身边的护士不停地帮他额头的汗珠。

    手术持续了快十个时，周奕没清醒太久，因为麻醉的后遗症，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他似乎听到了医护人员的讨论声。

    “孩子出来了……很健康……各项指标都正常……”

    “放到人造子/宫里去，心点，不要碰到脐带……”

    “不好，钟医生，病人有大出血的症状……”

    “别慌，马上进行缝合，再去血库拿两袋血浆过来。”

    “是。”

    周奕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手术终于结束了。他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半夜，麻药的药效没过，他脖子以下仍是没有知觉。

    病床边开了盏灯，一个高挑的身影坐在那里，周奕的视神经因为大出血的时候受到了损伤，眼前朦朦胧胧的，什么都看不清。

    “杨理……是你吗？”

    那个身影一动，缓缓站起身，目光转向他。

    熟悉的alpha气息飘过来，温暖的海盐信香将他缠绕，周奕心头一颤，不敢置信道：“林柯……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