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田在家炕上用筷子头蘸酒给儿子。“早晨喝什么酒？”田婶进来，“你怎么不教他学点好呢？”老田：“懂个屁，吃香喝辣的，孩子得会过好日子。”田婶撇嘴：“你那熊样吧，我跟你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杰酒不好喝，等妈妈剥鸡蛋皮，老田：“那儿有你姐扒好的。笨。”

    正早早去学校，带着香蒿，放教室的门口，放黑板旁，留一个放自己的桌堂。同学们进屋都香。

    志兜里揣了两个皮厚又大的鸡蛋。早饭前，每个人的蛋剥皮，但志舍不得在桌子磕。拿外边和人比一比，磕碎了，回来再剥。给其他人的剥一个。涛的没剥。都吃饭了涛才起来，碗边放的是带皮的，“啥意思？”“我才不给你干活。”“谁稀用你剥了？”“不用你吵吵啥？”“你怎么给磕碎了，我不要你磕碎的。”月：给我，涛：“别——”志对月：“干什么给他剥？他是懒蛋！”月晃晃脖儿的彩线，：“他帮我系的线。”志问：“哪来的？”涛故作神秘：“不告诉他！”志也有，是容婶给系的。

    杰叫志把好的鸡蛋带学校，和人挨个“磕”。他俩赢了班上所有带鸡蛋的。“用头尖的那边，”志告诉其别人，他把彩线往袖子里撸，不让露出来，“别太使劲儿，要不就两败俱伤了。”“我看看，”虎眨巴着眼睛，“你袖子里头藏啥？”志不让他拉袖子，“没有啥，跟鸡蛋没有关系。”虎继续眨巴眼睛，：“你戴套了，你得摘了比。”志脸红了，“我用的左！”“你家鸡喂的啥？”“喂石子儿、沙粒儿。”虎拽杰，又拉志的，“你俩比，看谁的硬。”杰想要比，志咱俩不比。

    班里有个大楞，拿鹅卵石，用半个鸡蛋壳罩着，捂着，露出一部分，要跟杰志磕。志杰知道有诈，躲着不干，大楞连打带骂硬拉着碰，把俩人的“引以为自豪的”“所向披靡的”碰碎了。

    他俩去找光。光他年级教室和他们不在一栋房，是在西边那栋。那栋房下，地基是石头垒的，高出地面，窗户也就高了。

    他俩趴窗户，个子，踮着脚也看不见里面。两个人轮流，抱起对方，挨个窗看。窗户下层掉漆粉，蹭了一；外头亮，屋里黑，围成圆圈往里看，把脸蹭蓝了。终于看见光了，坐在离窗不远儿；敲窗，掌擦窗，往回勾，光点头。

    去找大楞，光铁着脸，问：“你为什么欺负他们？”

    大楞木胀了脸，“是他们骂我。”

    光回头问：“骂他了吗？”杰摇头：“没有。”志摆：“真的没有。”

    光回过头，看着大愣：“他骂你啥了？”大楞：“兔崽子，王八羔子，犊子”杰喊：“扯！都是你骂的。”志点头：“这话是他骂我们的。”光指志，：“他这么老实，不会骂人的。你撒谎都不脸红！”

    光背起双，问：“一共打了几下？”大楞犹豫：“一下。”杰：“瞎！两下！”

    光又问：“该怎么处理你?”

    大楞面向杰，“鸡蛋不也得吃吗？吃不就打碎吗？”

    杰歪了脖子：“我吃不吃也不用你呀。”

    大愣一脸无辜样，停了一会儿，向光：“让他骂我。”光打他脸，一下，两下。志：“别打”光：“你们就这样，他以后欺负你们，我可不管。”杰上去推大楞一下，那子装倒。光：“起来，重打。”光拉着杰的打脸，大愣哇地哭了走了。书包也不要了。

    “你给拿回班去。”光叫一个在旁边看热闹的把书包给拿回去。

    “走！”光一晃脑袋，“先别回家，上甸子。”杰：“正好早上没去。”他们叫上六。

    “一人一个，吃鸡蛋。”“这不还有好的吗？”要往石头上磕。

    光：哎，带“头”了吗？用“头”撇，看谁的准。

    志：“还用撇吗？碰一下就不行了。”六也：“你以为是猫哇？狗哇？”杰：“鸡呀鸭呀？”光：“鸟哇屎呀，鸡波毛哇？”没人接了。

    杰和六捡两块石头，比一比，磕。光搬起一块大的，砸地上的，“冒火星子！”

    走下东坡，穿过那片风吹起伏的麦田，走过几道坎，几道沟，下面是塔头，往北绕着走。到了草甸子，花草连片，有蛙在跳。

    草的绿是花的基础。宁家在北边那边的甸子，站在草丛中。草在摇摆，是自由的，无忧的。老曲，兰是草的一种。清一色是奇，杂而有序是美。黄、蓝、白的花“星罗棋布”，还有红的成串儿，粉的大翻瓣，——花全是近亲，一条一档的长着，开得香，像飘荡的云，像流淌的河，由最初孤单的一点逐渐势力扩张。每年秋天，花籽飘洒，成与不成，就形成图案。家跑，看各处的花，宁不动，慢慢抠衣服上的蹭的脏东西，蝴蝶落在他头上，扁扁立着翅膀。远近都有蝴蝶，停止是立在花上，舞动是寻找新地方。六站到宁的旁边，草长得太厚了，志也过来，种地多肥呀。光抓蝴蝶，揪花，“它们就是来找花的，花没了，它们就没了。”老单，美与占有联在一起，世界充满了肮脏丑恶罪恶。杰跟着揪花。然后打滚，爬起来又四处看看，有花的地方，就去踩，“留下给谁呀？”甸子大呀，他们扑腾累了。

    志选了喜欢的花，连着根带着些土，用纸包好，放在书包背着。他们一路揪着节节草。节节草一节一节拽断，断开的扔掉，六，后头要是有人的话，肯定不会跟丢喽。

    他们饿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