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幕后黑手现身!(三更合一)

A+A-

    着,昭阳忽然仰起头笑了,可笑容却是那么苦涩,“罢了,能死于你,也不算埋没了我。”着她闭上眼睛,梗着脖子,坦然道,“动吧。”

    烟凝收回,重新打开那柄奇门扇,轻轻摇动着,“我从没打算杀你。”

    昭阳倏然睁眼,望着烟凝满目疑惑,“难不成师姐你要放了我?”

    烟凝笑着摇摇头,“我从未想过要杀你们,你们为非作歹,自有官府处置你们。如果官府捉不到你们,我便捉了你们再送去官府。”

    昭阳还是不敢相信,“可是我们害了师父,你对我们就不再做任何惩罚了?”

    “那怎么可能?”烟凝笑眼弯弯,“你们从师父那学了本事,转头就把师父害了,作为掌门大师姐,这点公道还是要主持的。

    我虽然不杀你们,却不会放了你们。你们违了法,我就送你们去见官,顺废了你们的筋脚筋,收回你们的武功。

    如果你们没做恶事,那我只需要废你们筋脉就行了。这就是我清理门户的法。”

    昭阳怔了下,前探身子,怒视着烟凝,咬牙切齿的道,“师姐的本事可以通天,为何如此妇人之仁?

    凭你的本事,在这个世间你能做成任何你想要做的事,得到任何你想要得到的东西。

    不论荣华富贵还是不朽功名,只要你想,你就能得到,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我们身上?”

    烟凝不以为意的摇摇头,“因为那些,我都得到过了。我做过太多事,那些红尘浮云,在我心里早已掀不起任何波澜。反倒是缉凶破案,替师报仇,清理门户这种事,我从没做过。如今试牛刀,真觉得有趣的不行呢。”

    昭阳顿时一噎,烟凝这番话云里雾里,竟把她一时间懵了。

    同样有些懵的,还有站在一旁的白暮雨。

    不过虽然听不懂烟凝这番话的真正含义,他并不感到意外。

    即便他不知道在烟凝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有一点他却是一直以来就特别清楚的,那就是烟凝从来不是凡人,从来都是他高攀不起的人。

    “师,师姐?”昭阳的声音一时都有些颤抖,“难不成,你真的是仙人转世?抑或是有长生不老之术?你之所以隐居在炼妖山上,从不与任何人来往,是不是就因为你根本不是人?”

    烟凝本想一直维持脸上淡然出尘的微笑的,听到这里,嘴角终是忍不住的抽了抽,“人倒还是人的,也没有那么夸张。”

    昭阳望着烟凝的眼睛越发明亮,莫名闪出一抹感动的光彩,“师姐,既然你是神仙,那这个世界上,肯定有鬼魂妖怪吧?我父亲冤死狱中,他老人家有没有安然转世?如果有转世的话,他老人家现在过得可好?可有投生什么好人家”

    这着,大颗大颗的泪珠接连成线的从她眼中滚落,她的声音也愈发颤抖,直至泣不成声,“师姐他们冤死的鬼魂入不得轮回师姐昭阳好怕好怕他老人家还孤苦无依的游荡在这尘世间受尽折磨师姐,如果真是那样,你可不可以帮我渡渡他老人家,他老人家一辈子清白做人,清白做官,不该落得个这个下场”

    到最后昭阳抽噎着再也不出话来,可纵使眼泪模糊了视线,叫她连烟凝的脸都看不清,她依然竭力的伸长脖子,祈求般的仰望着烟凝,“师姐,人都是我杀的,恶都是我做的,身为人女,为父报仇天经地义,我做下的罪孽都由我一人承担,如果有什么牵连到我父亲的,万望师姐施些仙法,不论是在天宫还是地府,都能为我父亲句公道话。

    师姐的恩情,昭阳没齿难忘,来世做牛做马、做猪做狗,不论做什么,只要能叫师姐高兴,能报偿师姐恩情于万一,昭阳都愿意!”

    一旁的白暮雨见了这般情景,也不禁恻然悲伤了起来。

    这两年,他一心扑在破案之上,起初不过是为了建功立业,施展本领抱负。可是见的人间惨剧多了,他不觉间也改了初衷。

    如果最初的他破案缉凶,还是为了自己,那么缉凶缉到后来,他已然忘了自我。

    他一心只想惩奸除恶,还无辜者、被害者以一个公道。他以为他的心志无比坚定,不论何等困难考验,都不能叫他动摇半分。

    可是今日,他却第一次动摇了。

    昭阳一制造的狐妖案中,其中被害者没有一人无辜,而作为加害者的昭阳,不如此做,又如何能给其父伸冤,为自己报仇?

    现在的昭阳,所求的只有一个安慰,烟凝又该如何面对呢?

    听到这里的烟凝早已泪流满面,中的扇子再也摇不动,昭阳的遭遇、、昭阳的凄惨、昭阳的善良,她都看在眼里。

    可她并不是神仙,这个世界,也没有她口中的那种意义的鬼魂仙怪,她唯一能做的,只是抓住杀了人的她,废了她的功夫,送给皇城司白暮雨。

    事实残酷得叫她心碎,可面对如此之昭阳,她又怎么忍心得出口?

    可就这样顺着她的话,劝解着安慰她吗?她又做不到。

    艰难的抿了抿嘴唇后,烟凝落了扇子,一用力的按在昭阳肩膀上,另一只笨拙的帮昭阳拭着泪,“昭阳,我虽不是神仙,却也的确经历了很多事。

    也曾被摔碎一身骨头,被磨灭了满腔的希望。经历了那么多事,我只想对你,我从未看到过什么神仙鬼怪,也从没和什么鬼魂、灵魄的打过交道。

    可有一件事,是无比清楚的,只有今生世,是能被我们抓在里控制的。

    今世情,今生竭力报,今世仇,现世尽心偿。

    能力可能有限,事情的影响却可以长久的流传下去。

    你的父亲是位好父亲,更是一名好官员。他这一世,无愧于心,虽然被奸人所害,却从未放弃过反抗。

    就是临死时,奸人对他最恶毒的打击,也没有真正打败他。那消息给他带来的,只有忧恐痛恨。

    忧你未来如何摆脱泥潭;

    恐你无法再得到平静与幸福;

    痛你凄苦悲怜的遭遇;

    恨恶人贪恋奸邪之极。

    未来的你能从泥潭走出、不再被曾经遭遇的苦难折磨,能重新得到平静与快乐,对你父亲来,才是最好的救赎。”

    泪人一般的昭阳拼命的摇着头,激动愤怒得双眼爬满了通红的血丝,额上更是青筋满布,“那些恶人们呢?!不叫那些恶人尝尝五脏六腑被毒蛇慢慢吞噬的痛苦,莫平静,我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烟凝再也忍不住,将昭阳紧紧拥在怀里,“昭阳,你已经都做过了,叫那些恶人受到惩罚了。”

    “不够!不够!”昭阳越发疯狂,在烟凝怀里拼命挣扎,“不够!他们就是死十次、一百次、一千次都不够!他们死得再残,阿爹也不会再回来了,阿姐身上的耻辱,也洗不清了!不够不够!怎么报仇都不够!阿姐恨不能把他们千刀万剐!”

    眼看着昭阳越来越激动,白暮雨急急蹲下身,生怕昭阳失去理智,将眼前的烟凝和她记忆中的恶人混淆,做出伤害烟凝的。

    烟凝却将昭阳抱得更紧了,几乎一字一句的重重道:“昭阳,你得没错,仅仅这些根本不够,仅仅这些,并不能为你父亲沉冤昭雪,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

    像是终于被唤回了些许神智,昭阳急急从烟凝怀中挣脱,眼中还淌着泪的急急问道,“还能做什么?师姐告诉昭阳,只要能叫阿爹瞑目,昭阳做什么都愿意!”

    烟凝捏起袖子,轻轻的帮昭阳抹去脸上的泪,“傻孩子,这眼泪就帮你擦不完了。”她叹了口气,再抬眼,望着昭阳的目光忽然沉肃了起来,“想真正洗去你父亲身上的冤情,你可有能舍弃一切的觉悟?”

    昭阳双目瞬时一霎,竟僵住了。

    烟凝抿唇一笑,“放心,师姐绝不会叫你违背自己的良心。我知道,在你身后,还藏着一位高人,对你多方指点。”

    白暮雨心头一惊。

    他没想到,烟凝竟然这么直白的就将己方所有推断,跟昭阳了。这样之后他再想从昭阳口中套出幕后主使的消息就难了。

    不,不是难了,应该是再无可能。

    凭着昭阳的聪慧,一旦被打草惊蛇,后面绝不会再松口。

    难道烟凝此时就是在用她自己的方法,帮他试探?

    想到这里,白暮雨的心情顿时紧张了起来。后面的话,他一定不会错过半句。

    白暮雨私下的心思并没有打扰到烟凝。

    她继续对昭阳着,“那幕后黑分明是在利用你,可我相信,你也愿意被他利用。他想要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你想借他的力量,完成你的复仇大业。

    我知道,你是个重承诺,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就连这些陌生的女孩子,你都不忍见她们受害,何况那位实际上帮了你很多的人。不管他是不是乙字府旃蒙,你都不会出卖他分毫。”

    听到旃蒙的名字,昭阳双目瞳仁倏然一缩,嘴唇也不自觉的紧紧咬起。

    这所有的一切微表情都被烟凝看在眼里,然而她并没有停顿,不动声色的继续道:“我指给你的道路,与你的恩人或是师兄们都无关。只与你的父亲有关。

    眼下,你虽把陷害你父亲的贪官、恶官都杀了,但你父亲的名誉与事迹,并未恢复。暗香坊的鸨母虽然死了,可我相信,用不了两天,这暗香坊就会有一名新的李大娘子走马上任。

    这么大的盘子,这么精巧的园林布局,甚至能躲过众人视线的囚禁暗房,绝不是她们一两个鸨母置办得出来的。

    再加上,她们连官员的家眷都敢打主意,背后一定有过硬的靠山,才会猖狂至此。

    这一仗,对单枪匹马的你来,不啻于蚍蜉撼树,以卵击石,你的罪,本为不恕,可其中加着一条‘替父报仇’的隐情。

    古书礼记有云,“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古时只要提前让官府记录上自己要报父仇的事,报了仇便不算犯罪。

    虽然到魏时,这条血亲复仇免罪的发令被废止,可到了武周朝时,女帝处决一名驿站吏刺杀当朝官员被抓时,就因血亲复仇这条儒家礼法,引起了朝臣很多争议。

    有血亲复仇当减罪的,也有虽然死罪不可免,但死后可以大加表彰其孝义的。

    转看到今日,或可从这里着,找到为你父平反的契。

    你识文断字,可将自己复仇成功的经历写出来,如实陈情其中各名贪官的罪行,对于暗香坊这里也要写得细之又细。你这案子,本就已震惊天下,不论民间还是朝廷,无不侧目关注。就连官家都被惊动了,此案所有进展,都会上达天听,呈报他知。

    你这一纸陈情诉状递了上去,定然会举国震动。当初的河堤贪墨案,涉事官员绝不止这七个。其他的虽然没有去过墨城,却仍是你父亲拼了性命也要与之抗争的贪官恶吏。

    这一纸诉状,哪怕能再多拉下来一名贪官,也是值得的。即便因为是几年前的旧案,时过境迁,一个官员也拉不下来,也定能恢复乃父的名誉,为他平冤昭雪。”

    昭阳难以置信的望着烟凝,眼底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这样真的能恢复我阿爹的名誉吗?”

    烟凝引经据典得有理有据,实在不由得她不信服。

    一旁的白暮雨听得却沉了脸色,他默默的站起身,握着短刀的寸寸收紧。烟凝的不仅仅是有道理,成功的希望却很大。

    可是真的按照她的做,他与烟凝的关系,怕是就要由协助帮扶的同盟,变成彼此攻讦的敌人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狠狠的锉了下后槽牙。

    他绝不想成为烟凝的敌人、阻碍,可是周老皇城使已然给他看了圣命密令。作为皇城司的一员,此生最重的事,就是绝对无异议的服从官家。

    可烟凝所为,才是一个人,该做的事,这两相冲突,到底叫他该如何抉择?

    烟凝此时的注意力,都在昭阳身上,伸重重的按住她的肩膀,目光里闪动着坚的光,“你放心,虽然你会入狱,外面却还有我。

    我会将你们父女一人的事,写成歌谣,传唱给全城的商贩、乞丐听。不出两日,整个京城都会知道暗香坊的丑事,与七名已死官员加上一名京城首富,曾经做过的丑事。

    也许你会先一步被处决,但只要你父亲的清名一日不恢复,师姐我便一日不会罢休。”

    昭阳感佩万分的点点头,声音再度哽咽起来,“师姐方才,人的性命是有限的,事迹的影响却可以流传百代。

    师姐你的没错,不管有没有来生,不管来生如何,昭阳只要今生不虚度,只要我阿爹的今生得昭雪!昭阳杀了八个人,虽是父仇,却也犯了国法。昭阳愿意引颈就戮,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自己犯下的罪,自己担了。这之外,昭阳就是被碎成了一千片、一万片,也要将那些腌臜泼才们多拉下来几个陪葬。来世太遥远,我要尽己所能,叫他们在这辈子就付出代价!”

    看着昭阳愤恨却又充满斗志的目光,烟凝却先哭了。她捧着昭阳的脸庞,“师姐无能,师姐不是真神仙,没法给你更多的帮助,这么多年,真的是辛苦你了。”

    仅仅这一句话,就叫白暮雨不忍再看。他侧过了头,竭力止着眼角盈动的泪,不叫它落下。

    可就是这个动作,却叫他之后,后悔不已。

    也是这简单的一句话,将昭阳七年来在心里竖起来的坚壁轰然崩塌,整个人瞬间被抽了骨头一般的酸软无力。这七年,她没有一夜睡过好觉。

    复仇、复仇、复仇!

    是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意念。

    即便将暗香坊刘大娘子在内的九名仇人一一屠戮殆尽,她的心也没有任何解脱之感。反而是躺在一群可怜的女孩中间时,叫她感觉终于能够有些许的喘息。

    她原想着,杀了刘大娘子,就能让这些可怜的女孩脱离苦海。能叫这暗香坊从此消失,这世间就能少发生几桩骨肉分离的惨剧。

    她实在无力解救天下所有遭遇凄惨的女孩,可哪怕能多救一个,解救一个也是好的。

    然而听了烟凝一番话,她才明白,她到底天真了。只除掉一个刘大娘子,根本搬不倒暗香坊。

    就是将暗香坊一把火烧了,背后势力都会在原地建一个更大、更奢华的出来。就如她身后的势力一般,即便她死了,马上就有人能顶上。

    冲在面前的打,最遭人恨,却也最无足轻重。

    如今受了烟凝一番点播,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顿时开阔了许多,又得了她一句无比真诚的“辛苦了”,她便再不能硬撑下去,泪已干,心却暖。

    她只想靠在烟凝的肩头,好好的睡个好觉。至于那白指挥使要怎么把她带走,她并不关心。

    就到这里吧,这样就很好了。

    睡醒一觉,再去完成心中夙愿,她便能得救了吧?

    可是她的下巴才刚刚要触到烟凝的肩膀,眼前便突然炸起一片锋利的寒光!

    昭阳双目瞳仁狠狠一缩,瘦的身躯霎时间爆发出巨大的能量,用肩膀将烟凝狠狠撞开!

    烟凝只觉得眼前世界瞬间一晃,整个人便朝着白暮雨所在的方向直直倒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大片猩红的液体便如泼漆一般在眼前铺陈开来。

    “昭阳!”她惊声尖叫,再想转身去拉昭阳,一双大却瞬间拉住她的臂,将她牢牢护进怀里。

    白暮雨意识到有刺客的第一时间就将烟凝拉进自己怀里,巨大的惯性叫拥在一起的两人向屋里旋了半圈才堪堪站定。

    将烟凝拉到门口暗器再也射不到的安全地带后,白暮雨松开烟凝,急急撂下一句话“外面有我,此贼你莫追!”便提短刀,朝着门外黑影急急奔了出去!

    按照烟凝的脾气,往常碰到贼人偷袭,定然会第一个追出去。前面重生的九十九世里,光是被刺杀而死,就不下六十多遍。

    她这辈子——不,应该,这一百辈子里,她最痛恨的就是刺客。

    可是这次,她的脚却半点也抬不起。

    因为昭阳

    烟凝甚至有一瞬间都不敢回头去看,昭阳明明才一十岁出头,换在她生活过的现代社会,不过是个读书的学生,如今刚摆脱心中的沼泽,升起些希望,就被人狠狠扼杀,叫她如何不痛心。

    她到底还是低下了头,尽管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还是被眼前恐怖的一幕恨红了眼睛。

    偷袭而来的是十数根又粗又长的银色暗器,发力极其迅猛,明显不是出自人力,而是某种动力强劲的器械,只在一瞬间,就将昭阳的脸、脖颈、前胸彻底洞穿。

    烟凝顿时扭过头,不敢再细看。

    方才还在跟她又哭又笑的昭阳,此时低低的垂下了头,被鲜血浸湿的长发颓然垂落,发梢不住的往下淌着猩红的液体。

    烟凝将嘴唇都咬出血来,再回头,已是满眼的仇恨。

    他明明知道昭阳重情义,不会出卖他,可还是惧怕有人能昭阳身上找到些能揭穿他身份的破绽,因而下了这般毒。

    真是好蛇蝎的心肠,好无耻的嘴脸!

    再顾不得其他,敢当着她的面杀人,就该付出惨重的代价!

    烟凝伸一捞,捡起扇子,两步冲出房间,奔到院子中。

    可外面都是一两丈高的竹林,她又慢了半拍,不论是刺客的,还是白暮雨,早都不见了踪影。

    能同时射出这么多、这么粗长的暗器,发射装置一定不会。最重要的是,在弹射出暗器的那一瞬间,声音应该是最大的。

    自己虽然会些功夫,但真打起仗来,更多的还是靠脑力,所以耳力比正常高要差很多。白暮雨就不一样了,他的武功莫在皇城司,便是在整个江湖上也罕见敌。

    当年的武举考试,他轻轻松松就夺得了武状元的头衔,是绝对的一流强者,武功天才。那么大的暗器关,百步之内根本逃不过白暮雨的耳朵。

    可是抬眼望去,周围院墙距离囚房根本不到百步,白暮雨却没能及时察觉,这其中一定有缘由。

    想到这里,烟凝目色倏然一凛。

    她明白这其中的要害了!

    贼人的暗器能穿过门洞,精准射入屋子里昭阳所在之地的角度,就在东南方呈扇形的一片区域中。而胡商康索园子着火的方向更偏南一些,那里房屋着火的噼啪声、往来人员救火的叫喊声最大。

    他埋伏在那里,看准白暮雨侧头拭泪的瞬间,射出暗器,就能将启动关的声音隐藏在混乱中,不被白暮雨发觉。

    那么他会向南逃吗?

    烟凝很快就在眼中的世界里勾画出刺客逃走的真正路线。

    南方救火的人里,肯定有很多是皇城司亲事官。

    皇城司的亲事官各个能打,都是万里挑一的能人,即便他能打得过一个,也绝打不过一群。

    所以他必然会由南墙角往西北方向跑。

    中华古代的建筑,都是木制结构,一条街的建筑紧密相连,一旦一户着火,如过救不及时,很可能会毁掉几条街,甚至是大片城。

    所以西南方向的百姓见到此处着火,必然会争先恐后的拎着水桶前来救火,逆行的人群虽然会挡住他的去路,同样也会挡住白暮雨。

    一旦白暮雨稍有迟滞,那人肯定会隐没于人群之中瞬间换装。对于玄门弟子来,别瞬间换身衣服了,就是换张脸都轻松平常。

    一旦甩开白暮雨,他一定会改向东方而逃。

    这一点烟凝无比肯定,因为只一眼,她就看出那连弩关的主人到底是谁。

    那便是正阳宫最善各类中型关暗器,与她同属东方木的乙字府,旃蒙!

    在脑子中规划出所有路线的烟凝迅速行动起来,她一个纵身跃上囚房房顶,候在房屋院墙之外的,正是驾驶着她械马车的玄黓。

    坐在马车上的玄黓此时正在焦急的搓等待着。

    烟凝给他的纸条里,写明了要他将莲接出,并交给她大包银钱,让她出暗娼坊最隐秘的囚房位置。之后就要独自一人埋伏在这里,监视着院里的一举一动,一旦有人前来,等那人躲进屋后,就要及时给烟凝报信。

    因为来者很可能就是他的师妹,昭阳,他必须万分心

    相比昭阳,他虽是名义上的师兄,可不论武功还是奇门关,都远不如日夜苦学的昭阳。他们的师父烟波真人早就感慨过,他这个九徒弟,向来都是最垫底的存在。

    当他远远的看到有人跑来,立刻屏息凝视,如果那人真是昭阳,若他有半分妄动,一定会被她识破。

    万幸之后的发展都很顺利。他的本事在十大弟子中虽然最弱,却有一点是别人都不能比的。那就是驱鸟御兽之术。

    正阳宫十大弟子中的奇门关,唯有他一人是跟活物打交道。施展口技,惊起一片飞鸟后,玄黓就赶紧跳下房顶,按照烟凝的吩咐待在马车上,随时等候她的召唤。

    如今看到烟凝从屋顶跳下,还以为大事已成,他立刻坐正身子,假装挥起马鞭,实则拉动身旁实际控制马车的操纵杆,急急启动马车,调转方向,就要往新家奔去。

    烟凝却没进车厢,伸抓住玄黓的臂低声道,“不回家,绕到外街上去,避开里街救火的人群,由南街向东走,快!”

    玄黓虽然不明白烟凝的用意,但只要是她的话,他就没有不听的。

    于是他咬紧牙关,在脑子里一遍一遍的回叙着驾驶马车的要诀,再一次调转车头,朝着南外街的方向,操纵速度制动器,驾驶着马车疾驰而去!

    烟凝计算的时间与选择的道路都刚刚好,玄黓亲眼看到里街拥挤的人群,一个个举着水桶和水盆,争先恐后的挤到着火的建筑前,不住的往里泼水。而他们的车子则疏忽而过,几乎没有任何阻滞。

    也许因为着火的缘故,街上的人都奔到暗娼街去走水,平常人来人往的其他街道顿时显得空荡了许多。

    车速也显得异常快。

    玄黓坐在前面,看着一条又一条或狭窄、或宽敞的街道从他身旁飞速退后,脸色莫名惨白起来。

    虽然路上烟凝已经跟他讲解过这“自动”马车的架势方式,刚才在街角等待时,他也不停的在练习操作,可是突然就叫他感受这神奇马车的最快速度,还是把他吓得不轻。

    他虽然也算是阔少爷出身,可自体弱,即便乘车出门,家人也都会给他选最宽敞、最舒适、最平缓的马车。这样飞起来一般的疾驰而过,实在是他经受不住的极致考验。

    更何况还要精准把控方向,若是一个不留神撞到墙上、或是其他行人车马上,一定会车毁人亡。

    坐在车里的烟凝与玄黓虽然隔着一层车帘,可感受着马车一次又一次毫无预兆的急转弯,还是察觉到了玄黓的不适。

    她真是被昭阳的惨状打击到了,一时间竟然忘了玄黓也是古代人,根本承受不住内动力“马车”的高速行驶。

    她扶着车厢壁,在剧烈的颠簸中,左摇右摆的走向车门,用力甩开车帘后,按住玄黓的肩膀,急急呵了声“退!”便将他拽到一边,自己坐在了驾驶的位置。

    可这个时候前方偏偏正要经过一个转弯,烟凝眉头一皱,再顾不得伪装着去拽假缰绳,一操纵方向驱动杆,一拉住制速器,迅速扭转车头。

    马车前面的假骡子瞬时变形,四条腿瞬间折叠,四只裹了天然胶漆的加硬皮制轮胎同时降落,轮胎落地的瞬间,马车突然侧翻而起,甩出一个漂亮的漂移,极其惊险的度过弯道。

    “哎呦我的老天爷!”玄黓死死扒住车厢门框,这才算没被甩下去。等到马车四轮着地时,他又被猛烈的颠簸起老高。

    要不是他大病痊愈后一直坚持练武,将身体练得硬实多了,就刚才那一下,恐怕早就吐得七荤八素的。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好受多少。几乎是连滚带爬般的半悬空的飞进了车厢。

    车厢里的他死死扒住被固定在车厢壁上的长条凳子,虚弱的哀嚎了一声,“师姐,前面街街上人就多了,千万心驾驶呐”

    完他赶紧捂住了嘴巴。

    不行了,哪怕再多一个字,他都会当场呕吐出来。

    这边的玄黓被颠得七荤八素,相反方向的另一条街上,白暮雨追得却正是起劲。

    虽然正如烟凝推测的那般,贼人选得这条路拥满了拎着水桶的人群,堵住了前路,叫他不得施展。但没追出几步,他便灵一动,连着两个翻越,瞬间飞奔上房顶,居高临下的望着街上贼人身影急步追击。

    相比没有任何阻碍的房顶,街上那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在人群中逆行的脚步就慢得多了。

    白暮雨生怕对方一个下蹲,潜进人群中后扯下黑衣伪装,再改变方向,顺着人群一起往回拥,从而彻底逃开他追踪的目光,便急中生智的想出一个妙招。

    因为这次原本要抓的贼人是精通奇门遁甲,暗器关的孤女妖人,所以此番出来,他在衣衫里装了很多便携武器。以备不时之需,其中就有从林瓷府上捡来的未爆炸的银花弹丸。

    白暮雨亲眼见证过它的威力,叫工房的吏员仔细研究了使用技巧后,便用特制的包裹装了,心藏在身上。

    眼下这个情况,正是使用它的时候!

    这样想着,白暮雨寻了个最佳角度稳稳站定,从怀中取出银花弹丸包裹,打开捏在中,正对着下面那个逆行在街上的黑色人影,挥比量着心瞄准。

    下面都是人,但凡一个不慎,炸到无辜,就是天大的罪过。

    可这次的贼人出狠厉,很可能就是昭阳背后的幕后黑,虽然昭阳杀人是为报仇,可一连死了七名朝廷重臣,外加一位京城首富,其间难保还隐藏着什么天大的阴谋。

    不论是为昭阳,还是为破案,白暮雨都不能叫此人从他眼皮子底下跑掉。

    可下面救火的百姓实在太多,很多还高高的着盛满水的铜盆,生怕一个不慎被人碰洒,对于白暮雨来,障碍实在太大。

    白暮雨的眼珠飞快移动,目光一直紧紧追着那黑衣人,刚要挥掷出暗器,就又被一个人的头发给遮过。好不容易又抓到一个契,刚要飞射而出,一名差点被撞到的路人的脸又毫无征兆、没有预警的闯进他的视线。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白暮雨额上已然淌下汗来。

    就在他皱紧眉头,跟着贼人的行动往前行进两步时,那黑衣人猛然停住了脚步,矗立溪水间的石头一样,鹤立鸡群的站在人流中,转头抬目,望着站在房顶上白暮雨,狐狸一般的圆眼睛里忽然闪出一抹狡黠的光!

    白暮雨被那道贼光摄得皱起了眉。

    不好,贼人怕是要变装了!

    就像是为了印证白暮雨的猜想一般,那黑衣人忽然抬起高高的指向白暮雨,嗷地一嗓子喊出了声,“大家快看呐!房顶有贼!”

    这一声示警,叫街上行人顿时停住了脚步,有些反应不及时的甚至狠狠的撞在了前面人的身上。哎呦妈呀的痛呼声顿时此起彼伏。

    但好在街上的人不是拎着水桶就是端着水盆,速度都不算快,这一片范围的撞击并没有演变成什么太严重的拥挤踩踏事故。

    街道前半部分,更多的人则纷纷抬起头来,满目疑惑的望向白暮雨。

    白暮雨狠咬牙关,在喊了那一嗓子后,黑衣人猛地蹲下身,挥就去扯身上黑衣!

    白暮雨知道,只要给他会再站起身,就会完全变成另外一人,届时再随便错个角度,就会从他视线中彻底消失。

    他决不能给他这个会!

    于是在街上众人望见房顶的白暮雨之前,白暮雨看准时,朝着黑衣人弯过去的肩头狠狠掷出中银花弹丸!

    正所谓聪明却被聪明误,黑衣人这一嗓子虽然可以给白暮雨制造麻烦与混乱,却也叫街上人流彻底静止,给白暮雨飞射出银花弹丸制造出了一个最佳的时!

    “有火球,快退后!”白暮雨也回击以高高的一嗓子,他话音刚落,只听得街上啪的一声炸响,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身上顿时燃起大片火花!

    有离得近些的人,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本能自我保护动作,将中盆子的水猛地往那黑衣人头上泼去!

    就是现在!白暮雨立时沉了脸色,脚尖猛地一点,踏碎半块瓦片的从房顶跳起,同时挥出袖中的鹰爪锁链,朝着黑衣人直直飞跃而下!

    周围的人一见这个架势,纷纷无比惊恐往后退,连带反应下,跌倒压坐了一大片。

    然而就在白暮雨挥出的鹰爪即将要锁住那人的胳膊时,黑衣人骤然挥,朝着白暮雨的眼睛甩出大片白色粉尘!

    是石灰!

    白暮雨紧急闭上眼睛,只听得嘡的一声脆响脆响,甩出的精钢鹰爪锁链便被人用短刀抵挡住。

    白暮雨唯恐伤鹰爪乱飞会到路人,急急撤拽回锁链。然而他的刚抓到锁链,脚下一个踉跄,便踩到一名行人的肩膀上。

    他身子猛地一倾,顿时摔倒在地。仓促中,为避免中鹰爪伤到旁边人,他顾不得鹰爪的尖利,将之一把攥进心。

    可是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原本应该站着黑影人的地方却空空如也,竟然被他跑了?

    白暮雨扶着另外一人的身子急急站起身,却一眼发现了新的踪迹!

    他目色顿时一寒,循着那踪迹拨开人群急急追去,即便贼人再狡猾,在他白暮雨的面前也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