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56章 噩梦的 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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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冰车立时停了下来,跟着一起瞬间停止的还有玄黓的心跳。

    师姐虽然改换了容貌,但仔细看的话,其实差异并不算太大,白暮雨那个鸡贼的家伙眼力又从来都是一流的,难保不会被他看出什么破绽来。

    想到这里,玄黓不觉将扶车的垂了下去。

    这厮嘴上得好听,实际被师姐狠狠休弃,难保不会怀恨在心。若是敢对师姐不利,他定要第一时间挥出暗器,当场了解了这姓白的!

    听到白暮雨盘问,此番负责运冰的冰井务的卒吏恭敬回道:“白指挥使,请问有何吩咐?”

    白暮雨却绕过了他,来到烟凝近前,前后仔细打量着,“这两人,好生面生,冰井务又进了新卒吏?”

    玄黓指一顺,暗器瞬时滑到指尖。

    前面的烟凝面对白暮雨刀子一般的目光,表现的却很坦然,偶尔还回以一个无害的和善笑容。

    目光触到那熟悉的笑容时,白暮雨双目瞳仁狠狠一缩。

    一旁的冰井务卒吏赔笑般的回答道,“是两个新人,原只听白指挥使认人特别准,没想到连咱们冰井务的人也记得这般清楚,真叫属下开了眼。”

    白暮雨略略收了心神,转望向那卒吏,“都是皇城司的兄弟,平日仰仗你们往皇宫和百司处送冰、送物,辛苦了。”着抬朝他拱一揖,“话今日起,白某人便不再是皇城司的人,往日多蒙照顾,在此谢过。”

    那卒吏虽然很惊讶,但还是急急拱回礼,“白指挥使青年才俊,一时有个起伏啥的,可不要挂心上,来日再立了功,白指挥使肯定还会高迁!”

    “多谢兄台吉言。”完白暮雨便不再停留,扶托着受了伤的那只,大步离开了皇城司。

    余光瞥到白暮雨渐渐远去的背影,玄黓这才松了口气,中暗器重又收回。

    之后随着冰井务卒吏往探事司各处送了冰,烟凝与玄黓借口自己归还送冰车,好让卒吏能早些放衙归家,更得到了单独行动的会。

    临别前,烟凝笑着掏出点碎银两,递上前去,“今个儿正轮到叔父来探事司运冰,还怕误了差使,万幸上官帮忙托衬,日后还望对俺们叔父多多照拂,晚辈们便是感激不尽的了。”

    “什么上官不上官的,”那卒吏假意推了两下,便收下了,笑着夸道,“有你们两个这么孝顺懂事的后生晚辈,也是老王他的造化。以后找不到啥靠谱营生,尽管来找你刘伯伯,皇城司不敢,别处混个官差当当,在俺里还不算个啥。”

    烟凝玄黓二人齐齐施礼,“多谢刘伯伯。”

    辞别了冰井务卒吏,将车子归档入库,天色已然暗了。二人趁躲过两旁巡逻的兵士,再度潜进探事司。

    “师姐,探事司逻卒大半在吃饭,现在正是他们防备最松乏的时候,”躲在墙角的玄黓压低了声音谨慎地道,“方才送冰时,听到厨子要给月真人准备素斋,他们此时应该就在二堂吃饭,咱们要直接杀过去吗?”

    一旁的烟凝换看着左右情况,轻声回答,“皇城司不比别处,是精锐中的精锐,一顿饭而已,区别不大。”

    “那就等他们睡觉了再动?”

    烟凝抬眼又看了看黑漆漆的夜空,目光锋锐如芒,“比起趁人不备,我更想吓破他们的胆。走,去看昭阳。”

    玄黓还是有些担心,“昭阳不是在暗香坊吗?”

    烟凝冷笑一声,“假狐妖都登台了,真狐妖又怎会被留在外面,给人瞧出破绽?”

    “可刚才咱们没看到安置尸体的人,该去哪里找?”

    “阿弟,”烟凝回头瞥了玄黓一眼,如霜的月色投在她眼底,折射出一抹自信的光华,“你师姐从不打无把握之战。”

    玄黓重重点头,“都听师姐的!”

    夜色中,二人隐在墙角阴影里风一般的一路疾行。

    这皇城司,以前重生时烟凝可没少来,哪里是议事的,哪里是停放证据的,她都十分清楚。

    前世几次重生里,皇城司的三名掌权人中,总有两个人是相同的。一个是皇帝贴身内侍王贞,一个是武职出身的周兰浦。

    只凭白暮雨被提拔的速度,烟凝便判定,他的直属上司,必是周兰浦。那个老家伙,最重人才,胆子又很大,提拔下从不拘泥常规。对皇帝虽然很忠心,却也总有一点自己的底线。

    然而每一世,周兰浦最后都被王贞踢出了皇城司。毕竟在皇城司,只允许对皇帝绝对的服从,最忌讳拥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而按照周兰浦那一贯严谨的行事作风,昭阳的尸体一定会被他偷偷运回皇城司,仔细核查一番后,再行销毁。

    没用多长时间,烟凝就带着玄黓找到了停放尸体的证物房。门外只有一名逻卒看守,这对玄黓来,太容易解决了。

    烟凝的口技能改变人声,玄黓模仿动物则是一绝。

    只是突然的几声耗子叫,就引得那逻卒转身查看,玄黓看准时,甩飞出一道寒光,正中那人露出的脖颈处,瞬间将其打晕。

    那逻卒连叫声都没发出半下,便摇摇晃晃的倾倒下去。

    玄黓疾步上前,将那人扶住,摘下他腰间佩刀,穿进他肩膀衣服里。又从袖子里取了根细绳,从逻卒衣领穿过刀身,最终绑到墙壁上悬灯笼的架子上。

    一番操作下来,刚才还瘫软无力的昏迷逻卒,此时就又身材笔挺的站回原位。

    烟凝朝着玄黓高高的比了下大拇指,闪身进入停尸房。

    屋子里虽然燃着蜡烛,比起外面也没有亮多少。烟凝拿出一支特制竹烛,随点燃,一团明亮的光晕倏然而起。

    这才看清里面停放了三具半尸体。最里面的是面目全非的昭阳,中间两个是暗香坊老鸨与胡商康索,挨着门口最近的,则是一床碎尸。

    当看清那些尸体的身份后,烟凝的眉头不觉狠狠一皱。

    后面的玄黓更是差点没直接吐出来,他赶紧捂住嘴巴,背身朝向门口,“天哪,他们竟然将假狐妖的碎尸也捡了回来!”

    烟凝勉强运了一口气,尽管她早就知道周兰浦严谨,也没想到他竟会严谨到这个地步。

    烟凝压抑着干咳的冲动,低声道:“这样也好,正方便我们来验一验这假狐妖的尸。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乙字府旃蒙。”

    “也对,”玄黓转过脸就要去查验尸体身上特征,一眼又看到那些尸块,喉咙一酸,就又要吐。

    好在烟凝及时出,点了他的穴位,叫他不适的感觉消解了很多。

    “你去给昭阳修遗容吧。”烟凝帮玄黓拍了两下背,将自己身上早已准备好的简易套、口罩和化妆包递给玄黓。

    玄黓转过脸,眼眶含眼圈的内疚道:“我还是大男人,却要师姐冲在前面。”

    烟凝微微一笑,“昭阳那孩子挺可怜的,挺白净的脸都被他们给毁了,怎么也是咱们的师妹,一心复仇才被别人利用至此。最后一程路,帮她扮美一些。”

    玄黓表情立时肃穆下来,“师姐你放心,玄黓一定办好。”

    完他接过套、口罩和化妆包,装戴完毕后也燃起了一支竹烛,转身走到昭阳近前,有了刚才的碎尸打底,再看昭阳破损的脸部,玄黓的承受能力便强多了。

    他最擅长制作的虽然是各种动物面具,但替人类修容化妆起来,实力也不弱。

    尽管昭阳的脸上全是箭弩被拔后的残损血窟窿,玄黓还是借助烟凝带来的工具,以近乎完美的技术,将昭阳的脸恢复到了生前的样子。

    那一边的烟凝也检查了碎尸各处身体特征,幸而两只掌还算完好,通过掌上的茧子,烟凝判断出此人为右撇子,且长期练武。不过脚底却很平滑。

    又看了看其他尸块,虽然残破不堪,实在没法辨认,却有一点可以肯定,没有长期浸在毒药里的迹象。

    烟凝脱了套,又摘下简易口罩,反面包好,放在蜡烛上点燃,随扔进一旁的血水桶,“这不是旃蒙,师父的描述里,旃蒙是个左撇子。

    十字府中,他为阴干首位,习得是各种致命器械关,拉关脚踩引线的,脚处的老茧和寻常习武之人并不同。

    为了给关染毒,他还常年与各种毒物打交道,而此具碎尸,无一处相符。”

    那边的玄黓也有样学样地烧毁了口罩和套,“我也感觉,凭着旃蒙的本事,不会这般容易就死掉。”

    烟凝点点头,转身走向昭阳,“射中昭阳的关,只有旃蒙做得出来,如此看来,旃蒙不是月真人,就是他隐藏在幕后的关帮。”

    当看到昭阳那张栩栩如生,睡容安详的脸时,烟凝的心还是不可抑制的颤了下。

    像是看出烟凝的悲伤,玄黓有些不解的问,“师姐,你与昭阳今日初见,为何对她如此动情?”

    烟凝苦涩一笑,从袖中取出一瓶女儿红,拔开瓶盖,缓缓倒在昭阳床前,“也许是因为这孩子太可怜了吧,我在梦里的时候,也曾遇到过这样一名可怜的女孩。

    不幸的是,她比昭阳更惨,活活被暗娼坊的人折磨死了,根本没什么会学这么强的本事,更不要替家人复仇了。”

    玄黓却听得一脸懵,“梦里?”

    “阿弟,布置关,”烟凝闭了下眼,再抬头,眼底闪过一抹残忍的笑意,“现在,该让这皇城司,尝尝噩梦连连的滋味了!”

    玄黓又从也自信满满的笑了,“师姐放心,阿弟一定不会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