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黄

A+A-

    在向佛寺会遇上沈竹,这还真是顾恩第没有想到的,不过等开门时,看到门外的人真是沈竹时,顾恩第还是不由得有些意外。

    房间里,童潼还在睡着,顾恩第看了童潼一眼,便与沈竹直接去了屋外话。

    沈竹微微侧目,问:“是童潼在里面吗?他不舒服?”。

    顾恩第道:“只是受了点伤,歇息一会便无恙了”顿了顿,顾恩第问:“你今日也来向佛寺上香?”。

    沈竹轻叹:“今日原是陪着几个朋友来此听经,没想到我妹妹竟然淘气跟了出来,还在后山出了事……我……是过来谢谢你的”。

    “你妹妹?”顾恩第蹙眉:“之前那个女扮男装落水的姑娘是你妹妹?”。

    沈竹点头,他略微头疼地轻叹:“是我亲妹,闺名文媛,自便被我宠坏了,若不然,今日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着,他朝顾恩第行礼:“倒是给你添麻烦了”。

    何止是麻烦这么简单而已,今日的事,已经不是一句简单的麻烦,能得清楚得了。

    不管事件起因为何,总之这过程是人尽皆知了。

    而结果,倘若顾恩第有一点男子该有的担当,便应该为了顾全女儿家的名声,上门提亲下聘才是,如若不然,那姑娘便只有被送去家庙青灯古佛,或者是被送去庄子,等两三年后事情淡了,就被寻个人家远嫁出去。

    总之一句话,这姑娘都算是毁了。

    对此,顾恩第神色全是阴霾,并不接话。

    之前在后山那边,若不是童潼不见了,而那沈文媛又一身男装,穿着与童潼衣衫颜色一样,顾恩第也不会情急之下,弄出这样的事来。

    外头的人,好听得是一句英雄救美,难听得可什么话都得出来。

    沉吟了良久,顾恩第才道:“之前,我以为落水的人是童潼”。

    沈竹微微一怔。

    顾恩第抬眼看他:“童潼之前被三花蛇咬伤了,还在昏睡,旁得事我也无意多言,对于今日冒犯令妹的事,回去之后,我自会赔礼”。

    这一席话,让沈竹听得心里微惊,他猜不准顾恩第对于这事是不是生气了,也猜不准顾恩第是不是因此而迁怒了自己,不过他面上并未显露异常,轻叹一声,略显愧疚地道:“今日之事全是我妹妹淘气招惹出来的,回去之后,我会让爹娘将她送去庄上的……”。

    顾恩第忽而出声:“与其只想着将令妹送去庄子上,不如还是让她多读几遍女戒”。

    这个话,得一点也不留情,可见顾恩第心里对于此事确实恼怒。

    顾恩第不止是恼怒与沈文媛的不知轻重,更是恼怒与自己的冲动失策,居然会犯下这样的事情!

    这一次,沈竹可以肯定,顾恩第确实是动怒了。

    沈竹嚅动了唇,待要话,寮房外,沐老夫人与沐晚晴忽而过来。

    “顾先生”沐老夫人神色略单担忧,快步朝顾恩第跟前走近:“顾先生可找到童潼了?童潼他没事吧?”。

    顾恩第神色稍霁,却依旧看着颇为冷冽:“童潼之前被三花蛇咬伤了,伤口敷过了药,眼下还在睡着,倒是劳烦老夫人特意来这一趟了”。

    沐老夫人听得更显担忧:“三花蛇?这大冬天的怎么会有三花蛇呐?那蛇有没有毒啊?”。

    顾恩第道:“三蛇花的毒性不强,寺里的大夫了,这三花蛇只有麻痹昏厥之效,解毒后不过一个时辰便能醒过来了”。

    沐老夫人点头,她缓缓呼了口气,又忍不住问:“那……我……能去看看童潼吗?”。

    这个请求来得突兀,按理其实并不合适的,但是顾恩第却并未拒绝,他点头:“老夫人哪里话,童潼与老夫人有缘,得老夫人喜欢,老夫人想去看看童潼自是可以的”。

    沐老夫人长长一叹,便随着顾恩第进了屋内。

    沈竹站在院里,他眼底狐疑,不明白这沐老夫人怎会童潼如此上心,再一看沐老夫人身边的少女,沈竹不由得暗暗猜测,难不成这沐老夫人也是看中了顾恩第?

    可是不对啊。

    顾恩第即便是今年的金科状态,即便他再奇货可居,可是以沐老夫人的身份,又怎会看得上顾恩第这样的身份?再一看沐老夫人身边的那少女,她除了脸上对童潼的关切,那眼角何曾看过顾恩第一眼,不过……

    沐晚晴倒是朝沈竹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沈竹心里有些莫名。

    几人入了房间,都下意识的放轻了动静。

    床榻上,童潼就躺在那里,完全不知世事得他,双眼紧紧闭着。

    沐老夫人来到床边,她盯着童潼这幅模样看了许久,越看心里越是拧得厉害。

    她总觉得,童潼这幅模样,愈发地像她丢失的女儿了。

    “他叫童潼……”沐老夫人忽而呢喃,他伸手轻轻抚摸过童潼的头,似有满腹的话想。

    沐晚晴在边上看着,她轻声劝道:“祖母,你放心,他没事的,你看,他虽然昏睡着,可他脸色还算不错的,您别担心”。

    沐老夫人叹息:“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我越看越喜欢,大概……大概是因为真的像吧”。

    真的像?像什么?

    沈竹不明,但顾恩第明白,沐晚晴也明白。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沐老夫人给童潼掖了掖被角,这才起身与众人一起朝外头走去。

    房门外,沐侯府的家奴都恭敬地等在这里。

    沐老夫人出来,原本和蔼的神色瞬间透着阴霾:“一会去让寺监过来见我,这大冬天的怎么还会有三花蛇在寺里出没!”。

    沐老夫人要彻查此事,家奴不敢耽误,应了声是便转身跑了。

    沐老夫人又朝顾恩第看去:“童潼现在伤了,想来今日你们也不会回去了,我也放心不下,晚些时候若是童潼醒了,还请让人过来告知一声,也省得我老婆子一直惦记”。

    顾恩第点头:“老夫人放心,待童潼醒后,我必定让人去告诉老夫人一声”。

    沐老夫人点头,她轻轻一叹,依着沐晚晴的搀扶,又转身走了。

    沈竹一直站在这里,他看着沐老夫人对于童潼的态度,心里实在狐疑却猜不出一二。

    待得四周安静下来,又只剩下他与顾恩第两人之后,沈竹无奈一叹,朝顾恩第道:“既然童潼还在昏睡,那我便也不扰了”。

    顾恩第只看他一眼,并不他过后是否会对沈文媛的事负责与否。

    这遭被蛇咬了,童潼睡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暗了这才醒来。

    房间里,童潼坐在床头,他睁大双眼,盯着自己包成了猪蹄的脚,一双眼瞪得老大,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居然还伸手往上头戳了戳。

    顾恩第端着清粥进来时,看童潼这幅模样,他还微微一怔:“你何时醒的,醒了多久了?”。

    “刚刚醒呐”童潼睁大双眼,又往脚上戳了戳:“相公,我的脚变成猪蹄了,都没感觉啦”。

    顾恩第淡淡一哂,上前坐下:“你之前被蛇咬了,虽然醒了,可那蛇毒毒性还没完全消散,估计还有一会,才会恢复知觉”。

    童潼一脸呐呐:“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没有感觉”。

    顾恩第问:“这是寺里的清粥,你饿不饿?可要吃一些”。

    “好~”。

    寺里的粥清素,但味道不错,不过一会,汤碗就见了底儿。

    童潼靠在床头,咂咂嘴,问:“相公,我们今天不回家了吗?”。

    “明日再回去吧,现在时辰已晚,山路并不安全”。

    童潼哦了一声,又低头去看自己包成了猪蹄的脚。

    顾恩第沉吟须臾,缓了声音问他:“童潼,你今日怎么会被蛇给咬了?是不是你淘气不乖了?”。

    “没有,我怎么会不乖啊,我一向最乖了~!”怕顾恩第不信,童潼有些发急,他抓着顾恩第的手:“真的真的,相公我跟你我今天真的没有不乖,就之前,我跟你在后山花圃那边的时候,我不是跑出去了吗?我原本想去瀑布那边玩,看看里面有没有鱼的,但是呀,我刚跑上去,就看见那瀑布的石墩下有东西,我好奇就上去看,结果哪知道是条蛇盘在那里啊,我被吓坏了,刚想叫你,就被蛇给咬了,后来后来就不知道了”。

    顾恩第微微蹙眉:“那个地方怎么会有蛇呢?”。

    “不知道”童潼摇头,而又又好奇眨眨眼:“它会不会是也想吃鱼,结果被我给扰了所以不高兴了啊?”。

    这种可能完全没有。

    童潼大概也觉得自己这话不对劲,他唔了一声,又:“相公,你会不会是有人不心弄了雄黄,所以才把他给引出来啦?”。

    “雄黄?”顾恩第明显一怔。

    童潼抓抓头,有些不太确定:“我记得,蛇好像挺怕雄黄的吧?”。

    如果是有雄黄,那搅醒正在冬眠的蛇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什么人会这么做?又为什么这么做?

    童潼今日被三花蛇咬了,是意外,还是被人特意的安排的?

    听童潼所言,他今日是自己跑过去的,不像是被人谁给引过去的……

    “嗯?相公?相公?”。

    顾恩第兀自想得出身,童潼怔愣,忙伸手推他:“你想什么?怎么都不理我呀?”。

    顾恩第转眼看向童潼,他捏捏童潼的鼻尖,故意蹙眉:“以后不论去哪都不能再淘气了,身边必须有人跟着,若是下次再出了旁得事情,以后都不带你出来了”。

    童潼惊呆:“啊?那岂不是要把我一直一直都关在家里啊?”。

    顾恩第满脸严肃:“谁让你不乖了”。

    童潼瞬间满脸沮丧:“好可怜……”。

    “嗯?”顾恩第懵了一下。

    童潼委屈巴巴:“我都这么乖了,还我不乖,还想把我关起来,童潼好可怜,相公变坏了,都不温柔了……”。

    真是,这一腔的愠怒,都能给童潼气了个烟消云散。

    顾恩第也没忍住,笑了出来,他有些无奈地伸手捏了捏童潼的脸颊。

    童潼醒来的事,顾恩第让人去回禀了沐老夫人,若不是时辰晚了不方便,沐老夫人都想过来看看童潼。

    房间里,清歌转达了沐老夫人对童潼的担忧,便转身退了出去,弄得还没回神的童潼一脸迷茫,问他:“清歌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顾恩第道:“你被蛇咬之后,我便让秦素将她与秦艺等人都寻了过来”。

    童潼呐呐点头,而后须臾了才反应过来:“清歌之前沐老夫人了什么?我忘记了”。

    顾恩第板着脸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清歌,老夫人让你好好休息,明日再来看你”。

    童潼哦了一声。

    一夜好眠。

    翌日,童潼一早便醒了。

    醒来后的他忍不住查看自己的脚,知觉是恢复了一些,但还是有些迟钝,导致童潼走路的时候还有些跛,他嫌弃麻烦,干脆不走了,就直接用跳的,结果顾恩第从屏风后换好衣裳出来的时候,童潼直接跳他怀里去了,险些没稳住脚。

    顾恩第急忙将他搂着,微微蹙眉:“脚伤还没痊愈,你又在闹些什么?”。

    “没、没闹,我只是觉得这样走路一跛一跛太麻烦了,所以就直接跳了……”怕顾恩第生气,童潼还抓抓头,朝他讨好一笑。

    顾恩第轻叹着,睨他一眼,便干脆将他横抱起,朝外头走。

    童潼惊呼:“相公,这样不好~!”。

    他急的忙去抓顾恩第衣服。

    顾恩第当没听见,只抱着他大步朝外头走去。

    寮房外,清歌与秦素等人都等在这里,因着时辰还早,外头并不见了几个香客。

    顾恩第抱着童潼大步朝外走去,他神色冷硬,视寺中那些洒水的沙弥如若无物,童潼在他怀里,原先还觉得这样不好,可走了一会之后,他突然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玩的。

    眼珠一转,童潼仰头问他:“相公,我重不重?”。

    顾恩第眼皮一垂:“不重”

    童潼欢喜一笑,不知是想起什么,忽而哼唱了起来,那伊呀呀呀哼哼唧唧的声音,除了他自己,也没人能听得懂他在唱些什么。

    连清歌跟在后头,都一脸的迷茫。

    几人到了寺门外,沐老夫人与沐晚晴已经在这里了,看那模样像是在特意等他们似的。

    童潼一瞧见他们,还欢快地朝着他们两人招了招手:“老夫人,晚晴,你们早上好呀,我相公的力气好大呀,我也不重的啦”。

    这个话……

    寺门的沙弥忍不住侧目看他。

    沐老夫人却是忽而失笑,忍不住微微摇头。

    顾恩第直接抱着童潼上前,朝沐老夫人问候一声好。

    沐老夫人蹙眉:“脚伤还没好吗?”。

    童潼:“已经好多啦,就是走路会跛不方便,跳着走也容易出事,刚才在房间里,我就试着跳着走,结果把相公给撞了……”。

    沐晚晴听了险些憋不住笑意,只忍得肩膀一直都在抖动。

    沐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浓:“脚上有伤,就要听话,尤其昨日咬你的还是三蛇花,有毒的,不能大意,知不知道”。

    童潼乖乖点头:“知道”。

    沐老夫人喟叹一声,朝顾恩第道:“我挺喜欢童潼的,若不嫌弃,一会不如我们共乘马车吧”。

    顾恩第待要拒绝,童潼立即欢喜应道:“好呀,好呀,我觉得……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未了又补一句:“当然,我最喜欢的是相公!”。

    这是害怕顾恩第吃醋。

    众人明白,一个个都忍得难受。

    顾恩第也被童潼这话得完全没了脾气,只答应了沐老夫人方才的话。

    离开向佛寺的路上,沐老夫人与沐晚晴是同顾恩第他们共乘的马车。沐侯府的家奴与秦素等人分为左右跟随在马车边上,一路护送着他们返回京城。

    一路上,童潼似有不完的话要跟沐老夫人人,难为了沐老夫人一把年纪还仔细聆听,有时与童潼到深处还能逗得童潼欢喜大笑。

    而顾恩第与沐晚晴,两人就像是被抛弃了半,半天都难得插上句话……

    返回京城的路途十分和谐而温馨,可是京城里,对于昨日向佛寺发生的事,一夜之间,已经是传得满城风雨。

    而更让人惊愕的事,在顾恩第等人还在返回城里的路上时,沈家那边,却传出那沈家姐投缳自尽的事来。

    状元府里,不明事件经过的徐氏,隐约听得此事与顾恩第还有关系,整个人都给懵了,不等她反应过来,门外兆明过来传话,是沈家的沈夫人特来拜见……

    作者有话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