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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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潼虽然傻了,但他向来听话让人十分省心,也许就是因为他过于让人省心了,所以才让顾家的人都忘记了,他虽然傻了,可他也是会发疯的,正是因为忘记了这些,所以这里的人,所有人全都在糊弄着他,哄骗着他,就连顾恩第纳妾的这种大事,甚至是关于子嗣香火的事,也还有顾老太太拿出来诱惑欺骗他。

    可他傻了,他也会问,为什么沈文媛能做的事,自己不能做?为什么别人可以做的事自己不能做?

    相公纳妾自己真的没有损失吗?

    不。

    就算傻了,童潼也是知道的,相公纳妾以后,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相公了,而是别人的,他所拥有的可能只有一半,甚至是一半都没有。

    这怎么可以?

    不是相公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会对自己最好的人吗?

    这话是娘的,娘也不会骗自己的。

    可是……

    为什么现在相公要纳妾了?

    他的相公要被人分走一半了,为什么他不知道,所有人全都知道,为什么就只有自己不知道?

    顾恩第阔步进来,一身官服的他脸上明显带着焦急。

    童潼就这么站在原地,睁着双眼,沙哑着嗓子问他:“你们……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吗?”。

    这个话,让顾恩第心里兀然一紧,他眸色瞬间阴沉下来,却不是对着童潼,而是先将满园的人都扫了一边,这才朝童潼走近,放柔了声音。

    他哄童潼:“你是听谁了两句混账话就把自己弄成……”话音戛然而止。

    是童潼侧头,躲开了顾恩第身来想要碰触自己的手。

    他垂着眼,眼眶里的水雾迷蒙,已经让他看不清楚眼前的人,身上穿着的官服究竟是什么样子,他只是把衣袖里的五指全都紧紧拽住。

    “童潼……”。

    “我不傻的……能不能……别骗我……”。

    这个话……

    顾恩第心里兀然一紧,像是被人捏住了咽喉一般,骤然见竟无法呼吸。

    童潼仰头,努力的睁大双眼想要看清楚他的样子:“我要听实话”。

    “不会”顾恩第凝肃了脸,眸光紧紧锁着童潼:“我跟任何人都不会有孩子,一个孩子也不会有,我不骗你”。

    童潼双眼兀然一亮,他急忙擦去眼眶里的水渍,满是希翼地盯着顾恩第看:“那你也不会纳妾了是不是?”。

    这个……

    不可能。

    顾恩第沉默,童潼的心就越重,那原本瞬间发亮的双眼,顷刻间又暗淡无光。

    顾恩第也是声音微沉:“她是皇上金口的,让我纳为侍妾,我……不能不纳,但她进府之后,她也只是一个侍妾,只是一个下人,你必不在意她”。

    “所以……”童潼声音忽而硬了:“你也瞒着我,跟他们一样……骗我……”。

    “童潼……”顾恩第大惊,急忙上前拉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童潼不听,他往后退开,两手只,一下一下敲着自己的头:“我想看看,看看我到底有多傻,到底有多傻才会让你们这么多人都瞒着我一个人”。

    顾恩第将他紧紧抱着,深怕他这样真得会弄伤自己。

    童潼双眼再次朦胧,他却顺势揪着顾恩第的衣服,问他:“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纳妾的吗?为什么话不算话……为什么话不算话……你话不算话啊……”。

    他……放声哭了起来,没有压抑没有隐忍,就这么抓着顾恩第的衣服,被顾恩第箍着,嚎啕大哭……

    院子里,不管是主子还是都站了一地,一个个全都睁大眼,看着他们两人,听着童潼在顾恩第怀里的哭声。

    像个孩子被人抢去了心爱的玩具,几乎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对不起,这次我食言了……”顾恩第声音低沉,他抱着童潼,也不敢松手,他……没有忘记当初在村子里,童潼发作起来,疯跑出去的事……

    童潼不知有没有听见,只是依旧在哭,哭得像是心口都要撕裂了一般。

    他没办法想象,相公变成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况,他想不出来。

    “够了够了!!!”顾老太太突然怒吼:“你到底是在闹些什么!恩第只是纳妾而已又不是要娶平妻,也值得你这样哭得死去活来!你再这样闹下去,传出去要是让皇上知道,岂不是得害了我们满门!”。

    童潼没听,他挣扎着,要推开顾恩第。

    顾恩第满脸阴霾地朝顾老太太看去。

    顾老太太怒极,又呵斥一声:“江流童潼!你再不听话!信不信我这就让恩第把你休了!撵你出去!!!”。

    “娘!”。

    “娘!”。

    顾江与徐氏都明显震惊。

    童潼也震惊了,他浑身猛然一抖,兀然收了哭声。

    顾恩第再忍耐不住,朝顾老太太呵斥:“休不休童潼是我的事!不用旁人来帮我做主!!!”。

    顾老太太也怒:“顾恩第!你自己弄清楚!难道你真的要为了这个傻子而弄得家务宁日吗!我们与他了多少!不管是哄还是骗他一句不听!难道你真要顺他不纳妾了吗!”。

    顾恩第瞬间咬牙,眯起的眼底全是阴鸷与愤懑。

    童潼睁着湿漉漉的眼,他看不清顾恩第眼中的神色,却本能得被吓得浑身发抖,即便如此,他依旧还是心翼翼的问:“你真的……会不要我吗?”。

    “不会”顾恩第顾不上顾老太太,急忙安抚童潼:“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不要你的”。

    “那……那你……”童潼急得抓住他的臂膀,几近哀求:“能不能不要纳妾?”。

    又是这个要求。

    这个要求顾恩第不敢轻易答应,他怕做不到的最后只会让童潼更加难受。

    可此刻的童潼已经很是难受,即便如此,他依旧在急切的讨好顾恩第,哀求着:“我知道我很笨,但我会改,我会很乖,会听话,不会再只会玩了,也不会惹你生气的,你……能不能,不要、不要纳妾……也……也别……别不要我……”。

    顾恩第双唇嚅动,似要话,可……

    “恩第!”徐氏突然开口:“你要想清楚,你现在就算哄了童潼,答应了他,可几个月后呢?几个月后沈文媛一样要抬进门来,到时候童潼知道了他又会怎样?”。

    会怎样?

    到时候的童潼,会不会再次发疯,冲过去,将沈文媛咬死谁都不准,必定童潼当初咬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深深吸一口气,顾恩第最终只能:“沈文媛,不能不纳,但她进门之后,我只会让人把她禁足在她的院子里,不会让她出来惹你生气”。

    童潼呆住,整个人就像是瞬间失去了灵魂一样。

    眼眶里的神色没有,脸上的祈求没有了,只有豆大的泪珠,无声的顺着眼角滚过……

    听不到童潼的声音,大家都觉得他终于听进了顾恩第的话。

    徐氏也是长长呼了口气,朝两人走近,她安抚童潼:“童潼,娘也跟你保证,就算恩第以后真的纳了沈姐进来,她在府中的位置,依旧越不过你去的,你听话,啊”。

    哄他,又是在哄他。

    不沈姐到底是不是侍妾,只要她进了门,她在府中的位置就会很微妙。

    童潼只是男妻,还是个傻子。

    而沈姐呢?

    童潼只知道,只要沈姐进门之后,她跟顾恩第迟早会成一家人,因为她会生娃娃,会生很多很多的娃娃,那到时候顾恩第跟她、跟她们的娃娃才是一家人。

    而自己呢?

    自己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们施舍了抱给自己养的娃娃而已……

    “我……我……我要……”话已经不完了……

    “童潼!!!”。

    要什么,童潼来不及,他只是在顾恩第怀里,毫无征兆的就昏厥了过去……

    原就在病中的人,经历这样的刺激,这身体,怎么还受得住?

    这一日,状元府里注定不平静了。

    顾老太爷与顾岩尉回来,听了府中今日发生的事,两人都是满脸凝肃,不知是生气童潼不懂事,还是该怪那两个碎嘴的丫头跟顾庄了。

    童潼今日闹出的事,有管家兆明的叮嘱,府中倒是没什么流言蜚语传出门去,不过府上到底已经传了个遍,一个个提及这个傻夫人,既是唏嘘,又是无奈。

    而朝阳园里,童潼躺在床上,他脸色十分苍白,双唇干裂,大夫守在床边,给他把脉看诊,最后也只能让人用冷帕子给童潼冷敷额头,使他退烧,再让丫鬟立即去煎药赶紧送来。院中众人,人人全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月挂中天,子时过半,童潼高烧退下,大夫这才得以出去休息。

    床榻前,顾恩第握着童潼的手,他看着童潼那几乎毫无血色的脸,脑子里想起的全都是今日,童潼近乎卑微的祈求……

    夜色很静,也很漫长。

    这一夜除了昏厥的童潼,几乎谁都没有睡好。

    翌日,顾恩第依旧还是早早的便去早朝了,丝惗被他做主,让放了出来,刚一得了自由,丝惗便迫不及待地去了朝阳园看望童潼,她推门进去的时候,童潼还没醒来。

    暗暗呼一口气,丝惗放轻手脚进去,她侧身坐在床边,看过童潼,又将清歌叫到跟前问了童潼昨日的事,清歌还没完,床榻上,童潼就忽而睁开了双眼。

    “大嫂!”。

    “夫人!”。

    清歌与丝惗都惊喜地看他。

    童潼躺在床上,只睁着双眼盯着床樑,并无反应。

    丝惗与清歌互看一眼,两人的心都不由得悬了起来。

    丝惗更是担忧,她心地推了推童潼的手臂:“大嫂?”。

    童潼依旧没有反应,只呆呆的看着床樑,他这个模样,让丝惗跟清歌更是担忧。

    “大嫂,你……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丝惗心哄他:“大嫂,我陪你吃东西?”。

    童潼还是不理丝惗,他就像是没有听见丝惗的声音一般,除了那双眼睛还是微微眨动之外,他完全再无半点反应。

    丝惗彻底急了,急得险些要哭了:“大嫂,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你应我一声好不好?你别吓我,大嫂……”。

    清歌也急了:“夫人,夫人你是不是还有哪不舒服,你有没有哪疼,要不让我秦素去给你找大夫?夫人?”。

    童潼根本就不理她们两个,任凭她们两人在耳边怎么哭喊,他都没有一点反应,他就只是这么呆呆的躺着,一动不动,像是没了生气一样。

    一直到许久以后,他才转动了眼珠,朝窗外看去。

    丝惗猛然一紧,急忙喊他:“大嫂,你想要什么?我帮你拿,你告诉我,你要什么?”。

    “我……我要……要流流……”童潼声音干哑,也不知是因为睡得久了,高烧过后没喝过水的关系或是因为其他,他只是盯着窗外,口中一直在呢喃着:“我要流流……走……流流……走……”。

    他话音断断续续,丝惗听不明白,但是流流两个字,她还是听见了:“大嫂,你是想见流流是吗?是不是?”。

    童潼呆呆的扭头看她,而后点了头。

    丝惗猛地起身,她叮嘱清歌:“我去找我大哥,你在这里照顾大嫂”。

    清歌才一点头,丝惗便像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床榻上,童潼又是那副傻呆呆的样子,他扭头盯着窗外,口中低低呢喃着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话。

    顾恩第此刻正在上朝,丝惗根本就不可能见得到他,不过丝惗也没去宫门口,她去了衙门,衙门的牢房里,有童潼想见的人,只不过衙门重地,没有大人的同意,丝惗哪能这么容易进去,就在丝惗在衙门门口央求着捕快的时候,状元府有厮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

    “姐!姐,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夫人他!……”厮脸色惨白,神色慌乱。

    丝惗脸色猛然一白,心口骤然往下一沉:“是不是我大嫂……”。

    厮软软跪了下去,:“夫人他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  今天早一些,但肩膀酸痛,就先休息去啦,暂时不回复大家的留言啦&gt&lt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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