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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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侯府里,童潼昏睡了多少天,沐臻就在这里守了多少天,连沐老夫人与老侯爷也是直接歇在这里,只有宋离,因为身体不好呆得不久,只在午后与晚饭前在童潼这里呆着。

    这些日子,周太医为了童潼,也是直接留宿在侯府里面,随时照看着童潼的情况。

    沐侯府这边的情况,不知怎的,连宫里的皇帝都给惊动了,不过皇帝倒是没有在这个时候多问,只是将太医院的院正蔡徐坤也给指了过来帮扶周太医。

    沐侯府那边越是引人注目,状元府里就于是显得冷清,同样的,也越是让顾老太太等人提心吊胆。

    这日,顾恩第在房里醒来,还没出声,就听得门外守着的两个厮正嘀嘀咕咕的不知着什么,只是隐约听到沐侯府,公子,私生子等的字样。

    顾恩第心里猛然一沉,撑起身,直接将外套的厮喊了进来,一时间只吓得两个厮站在那一脸的战战兢兢。

    顾恩第脸色苍白,眸中却泛着阴鸷:“方才,你们在门外些什么?”。

    两个厮低着头,胆颤着相互看了一眼。

    顾恩第忽而一吼:“清楚!你们刚才都在什么!”。

    两厮浑身一抖,这才了。

    “的没什么,只是听沐侯府的突然多了一个少爷,外头都在那少爷恐怕是沐侯爷的私生子”。

    顾恩第猛然睁大了眼。

    另外一个厮也:“听人,那少爷病得很重,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得活,好像在昨日连太医院的院正都赶过去了,大家都,那少爷要是福薄的话,估摸着……估摸着就是这几日了……”。

    这件事会让众人传得如此沸沸扬扬,实在是因为沐臻最近闹出的动静实在不,先是分家后是沐侯府派出所有护卫出去找人,再是沐臻雨夜带了个重病的少年回来,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件不值的那些百姓津津乐道,现在好了,连皇帝都知道了这个事情,还专门指派了太医院的院正过去帮忙,一时间反倒是更加让人好奇不已。

    两个厮原本只是跟着碎嘴好奇了一下,可是他们全不知道,他们好奇的话,落在顾恩第耳中,瞬间就变成了一把把的刀,直捅得顾恩第鲜血淋漓。

    能不能救得活……

    福薄的话……

    就是这两日了……

    听着这些,顾恩第只觉得浑身痉挛,他捂着胸口,疼得额边青筋跳动。

    他……好想去沐侯府看看童潼,哪怕是不走近,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也好。

    但这不可能。

    沐臻根本就不会让他去见童潼。

    ——他们都嫌弃童潼,嫌弃童潼是傻子——

    ——他们嫌弃童潼只会吃饭——

    ——嫌弃童潼不会做事——

    ——他们嫌弃童潼碍手碍事浪费粮食——

    ——他们还要给相公纳妾,还要相公跟侍妾生好多好多的孩子——

    ——他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童潼没有——

    脑子里,想着童潼的那些话,顾恩第死死抓着身下的床单,他仰起头,深深的吸了口气,再睁眼时,那泛红的眸色决绝至极。

    “秦素”顾恩第忽而开口。

    门外秦素大步进来:“属下在”。

    顾恩第转眼看他:“扶我去前厅吧”。

    秦素怔愣,想顾恩第现在的身体不宜下床。可顾恩第却不看他,只朝外又喊了一声:“清歌,让兆明将所有人都叫到前厅里去,我有事要”。

    清歌站在门边怔愣愣的,她朝秦素看了一眼,这才迟疑着往外面跑了出去。

    沐臻之前让下人顾恩第的那一顿,下手很重,不但让顾恩第昏迷了一整天,还让他至今都疼痛难忍。

    从朝阳园到前厅,原本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而已,可这一路走来,顾恩第却用了几乎两盏茶的时间,来到前厅的时候,顾恩第已经气喘呼呼了,而前厅里,顾家的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一个个全都盯着他看。

    徐氏一见顾恩第进来,忙上前去扶他,顾恩第朝徐氏微微摇头,他深深吸一口气,这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顾老太太当即蹙眉:“有什么话,非要现在来?就不能等你好了以后再吗?”。

    顾恩第摇头:“等不了,有些话,现在不,以后,恐怕也都没有机会了”。

    众人心里嘀咕,面色狐疑,不明白是有什么事情要。

    顾老爷子嚅动双唇,似乎猜到顾恩第要什么:“你可是要分家的事?”。

    众人惊住,尤其是顾老太太,当即就要发作:“好端端的为什么又要分家!难道又是为了童潼的事吗?恩第,你清醒一点吧,不能每次为了童潼动不动就提分家!分家这是大事不是儿戏,况且你如今已经当官了,动不动就提分家,你让旁人怎么看你这个状元公!”。

    王氏也急了:“是啊,恩第,这有什么事,大家好好的把话开了就是了,怎么又提到分家,你这样动不动就提分家的事,未免过于儿戏了”。

    他们都在焦急,都在紧张,都不想分家。

    顾恩第也不急于他们的态度,只是淡淡的道:“到底要不要分家,你们听我把话完,再决定就是了”。

    众人又是一怔。

    顾恩第微微蹙眉,他垂下了眼,恍惚间,像是看见了童潼在这些人的面前,那心翼翼委屈谨慎的模样……

    “童潼……童潼……”提到这个名字,顾恩第顿觉喉头发紧,他深深吸了口气,压抑着,又:“童潼如今在沐侯府里面,可他病重至今都未曾醒来,童潼如今这幅模样,沐侯府与我恶交,是在所难免,各位叔婶若想安生保命,此刻分家最为妥当”。

    这个话……

    众人惊愕。

    顾老爷子也懵了:“这是什么意思?童潼为什么会在沐侯府?沐侯府为什么又会为了童潼与你恶交?”。

    顾恩第深深吸一口气:“童潼是沐臻的外甥,是沐侯府老侯爷的亲外孙,如今童潼这幅模样,沐侯府势必要为童潼讨个公道的”。

    这个消息,震得众人脸色猛然一变。

    众人的神色,顾恩第都一个个收入了眼底,那里面的害怕,恐惧,各色各异的神色,这些神色,顾恩第并不意外,可即便是不意外,却依旧让他看得心里悲凉。

    有种人,是天生的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

    顾恩第略微吸了口气,:“这次的事,沐侯府只会争对我一人而来,顾家若是分家,沐侯府便不会去动其他人,可若是没有分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直白来,到时候沐侯府如果要弄死顾恩第,那他的这些叔叔婶婶就跑不掉。

    完了要的话,顾恩第站起身来,他身子还有些摇晃,得秦素将他扶住,才稳住他的身形,他看着众人淡淡的:“在被抄家之前,分家,还来得及,一旦圣旨下来,这里的人,谁都跑不掉”。

    完,顾恩第转身就走,留下满厅的人,满脸凝重,半响都不出一句话来。

    出了大厅,顾恩第忍不住掩嘴咳嗽了起来。

    秦素一脸担忧:“老爷,你身体还没好全,属下扶你回房……”。

    “不必,准备马车,我要进宫”顾恩第声音淡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秦素嚅动双唇,似还想要劝他,可看顾恩第那只望着远处怔愣的样子,最终秦素也只是应了一声是。

    马车涓涓,朝着宫门而去。

    顾恩第靠在车厢里面,他面色苍白,身若无骨,养着头双眼轻闭的样子,想着的……全都沐侯府里的童潼……

    童潼病得太重,外头人都他恐怕撑不过来……

    撑不过来……

    顾恩第不敢在想,他只是深深吸了口气,将五指紧紧握住,仿佛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握住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一般……

    宫中,御书房里。

    皇帝坐在案桌后面,虽然面容冷峻中透着戾气,可他的眼却难得的温柔,因为他怀里抱了一个肉团子,的一团,正乖乖的坐在他怀里吹着口水泡泡,拿着奏折翻来翻去的咬……

    剑君清站在前方,看着这幕,他忍不住眼皮直抽,却又不好些什么。

    皇帝给肉团子擦过了嘴角的口水泡泡后,这才开口:“这么来,这个叫童潼的,确实是老侯爷失散的外孙了?”。

    剑君清不敢得太满,只道:“家父与祖母等人确实都,这江流童潼与臣失散的姑很是相像,只是这信物,不知被童潼放到哪里去,家父已经决定,即便没有信物,也想要试上一试,确认童潼的身份,以免再出了误会”。

    “哦?如何试?”皇帝似乎有些兴趣。

    剑君清道:“滴血认亲”。

    滴血认亲确实是个好办法,但也不是所有的滴血认亲都这么灵验的,不过,在没有信物的情况下,这也是唯一个一个办法了。

    只要童潼的身上,真的流有沐侯府的血脉,那不管怎么,总也有一半的机会。

    虽然……

    皇帝对这个机会并不看好。

    笑肉团子在皇帝被忽视了,不太高兴,他把奏折一扔,又抱起了桌上的御笔就直接往嘴巴里塞,咬的笔头上全都是他的口水泡泡。

    剑君清看着,总觉得有些不忍直视。

    皇帝且无所谓,他道:“与其让童潼与老侯爷他们滴血认亲,不如让童潼她娘来吧”。

    剑君清怔愣。

    皇帝又:“早些年,朕听过一个办法,人死后若是还想要滴血认亲,可以用骨,血滴落在人骨上头而不滑落,是为亲,或许这个办法,比你的更好一些,只是摇让老侯爷他们受点罪了”。

    这个办法。

    剑君清听得双眼兀然一脸亮,急忙跪地叩谢皇帝。

    皇帝淡淡挥手,不甚在意。

    门外,有太监低伏着身子进来,道:“皇上,顾大人已经到了御书房的门外,想要求见皇上”。

    皇帝点头:“让他进来吧”。

    满朝堂的大臣,姓顾的便只有一个顾恩第,若是以前,剑君清对他印象还算不错,可是……经过童潼的事后,他对这顾恩第的印象也不由得转变了几分。

    御书房外,顾恩第进来的时候,他的模样,莫剑君清连皇帝都意外了。

    不过短短几日,顾恩第就消瘦得厉害,那脸色苍白的模样,仿佛病入膏肓了一般。

    这样的顾恩第,让剑君清看得唏嘘不已,可是……转念一想到童潼,剑君清对他又同情不起来。

    顾恩第朝剑君清看一眼,他略微朝剑君清点头,也不管剑君清理不理会自己,他便直接上前跪下:“臣拜见皇上”。

    皇帝蹙眉:“顾卿,身体不适还还进宫来,可是有要是启奏?”。

    “是”顾恩第将衣袖里的东西递上:“这是早前皇上命臣与章大人查的罪证,臣已经彻查清楚,现将一切罪证全都交给皇上过目”。

    皇帝略微意外的挑眉,显然没想到顾恩第办事居然会这么快。

    太监接过东西递交给皇帝的时候,顾恩第又另外取了一封奏折出来,双手捧上:“皇上,臣还另外有事启奏”。

    皇帝蹙眉:“这次又是何事?”。

    “臣有罪”顾恩第的话音,瞬间仿佛是带了回音一般,在御书房里面回荡起来,连剑君清都一脸意外。

    皇帝不解:“有罪?罪从何来?”。

    顾恩第叩头,:“臣不能抬了沈文媛入府,有违皇上口谕,此一罪,臣辜负皇恩,滥用职权,与人勾结,陷害无辜,此其二,臣知法犯法,更是罪加一等,求皇上降罪!”。

    顾恩第……

    剑君清着实惊愕了一把。

    其他两罪就罢了,那第一罪,轻则可以让他丢官,重则亦可抄家。

    违抗圣喻,这非同儿戏。

    御书房里,气氛忽而凝固。

    皇帝微微眯眼,他盯着顾恩第看了许久都不曾开口。

    剑君清亦是不敢开口,他今日原就是进宫回禀皇帝,沐侯府这些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却没想到回碰巧遇到顾恩第进来请罪,若之前他因为童潼的事,对顾恩第有了不待见的话,那此刻,他看着顾恩第的神色,明显有了变化。

    帝王之怒。

    不是人人都可以轻易试探的虎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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