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河豚
天刚蒙蒙亮,薛梨就鬼使神差地睁开了眼,陡然转醒了。
参照她以前的生物钟,醒过来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做梦惊醒、二是被闹钟吵醒。
让她自然醒来,非得睡到下午不可。
也许是因为在距离她不到两米的另一张床上、躺着一个男人。
薛梨潜意识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绝对不能让自己毫无防备的睡相,被某人看到!!!
趁着他还没醒,薛梨轻轻脚地从床上下来,踮着脚尖去洗间洗漱加换衣服。
出门的时候,薛梨给自己喷上了香水样,这样还是从沈南星里用五张面膜换来的呢,带有一点清新的果香,很少女气。
精心做完这一切,半个时就过去了。
薛梨推门而出,却见陈西泽已经穿好了衣服裤子,里还拿着那本gre册子,靠着床憩。
他起来看了会儿书,又睡着了?
这也太卷了吧!!!
薛梨来到床边,近距离地打量着男人沉睡的脸庞。
眉毛略显凌乱飞斜,眼窝很深,五官立体分明,睫毛长得简直不可思议,整个覆盖着下眼睑,是女孩子都会羡慕的长度。
薛梨情不自禁地伸,指尖轻轻拨弄着他那刷子一般的长睫毛。
男人睁开了眼睛,薛梨跌入了他那一汪古井般幽深的眸子里。
“”
俩人面面相觑,几秒后,薛梨反应过来,狼狈退后了两步:“你你你你干什么!”
陈西泽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声调散漫倦懒:“还要问你,趴我床上干什么。”
“没有!谁趴你床了,忽然惊醒是很没有礼貌的一件事!知不知道,陈西泽!”
“不知道。”
薛梨总算明白,每次她从睡梦中惊醒,总能撞见陆晚听换内衣的尴尬了。
陈西泽揉了揉眼睛,抱着被子慵懒地问:“你刚刚在干什么?”
“你脸上有个苍蝇,我正在给你驱逐。”
“不可能。”陈西泽的嗓音里还带了些初醒的气泡音,很性感,“我很干净,不招苍蝇。”
“那那那那就是夺命蚊,杀人蜂,或者械电子虫一类的生化武器。”薛梨理直气壮地踩上了他的床,“反正我救了你一命。”
陈西泽看了眼她的卡通花袜子:“哦,谢谢你,我的救命恩人。”
“不谢,今天再背着我走几公里,就算报答了。”
陈西泽挠了挠头发,站起身,踏着拖鞋去了洗间。
“哎!等等等等!”薛梨连忙追上他,“你干什么?”
“洗澡。”
“等一下!”她抢先钻进了洗间,鼓捣了一阵子之后,才红着脸退出来,“好了,可以用了。”
陈西泽懒散走进了洗间,在水槽边冲了冲脸,彻底醒了睡意,视线侧移,落到了垃圾桶上。
垃圾桶里,被她覆盖了两三层白纸,掩住了下面。
陈西泽拿牙刷的微微一顿,恍然意识到
他的梨子,已经不再是记忆里那个打嗝放屁都要告诉他的姑娘了。
*
在他冲澡的间隙,薛梨躺在陈西泽的床上,翘着二郎腿,卡通袜大脚丫子活动着。
她正饶有兴致地翻看他的gre英语册。
每一页,都做了很多蚂蚁大的英文笔记,字如其人,遒劲有力,优雅漂亮
书很旧了,应该是翻了很多遍,应该是很认真地在准备测试,根本不像他所的随便看看。
但是出国留学,应该要花不少钱吧。
薛梨也没接触过这方面,不太知道行情,但估摸着没个几十万的,恐怕出不去,就算有奖学金抵扣学费,但还有生活费呢。
难道他要去国外帮人修吗?
哎,算了,想这么多也没用。
薛梨在他的床上舒舒服服地赖了一会儿,抓起化妆包来到镜子前。
陈西泽洗完澡走出来,见姑娘都已经开始化妆了。
他饶有趣味地斜倚在桌边,抱着臂,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脸蛋扑了一层淡粉,脸颊处有几颗新冒出来的痘,倒也没有刻意地遮掩,很自然。
她眉毛很淡,所以要用眉笔勾勒形状,一点点显出五官的层次感。
这是陈西泽第一次看她上妆,虽然技术一般,但动作已经不再生涩。
她真的长大了。
薛梨从镜子里看到陈西泽一直盯着自己,有些紧张,画眉毛的都控制不住轻微地抖动着,险些画歪了。
“陈西泽,你看什么啊。”
“看你化妆。”
“不许看!”
他漫不经心道:“管我。”
薛梨当然管不着他,索性也不再理他了,摸出了美瞳盒,准备给自己带美瞳。
因为他一直盯着她,害她因为紧张都弄错顺序了,美瞳应该在上妆前就戴上的。
陈西泽漫不经心道:“良心忠告,建议戴眼镜。”
薛梨知道他作为医学生,就不喜欢看她戴美瞳,但姑娘很坚持:“戴眼镜的话,那我的眼妆就白化了!”
“区别不大。”
“不大吗。”
“嗯。”
薛梨半信半疑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单眼皮,上眼妆的区别好像真的不大。
“那我戴不戴美瞳,区别也大吗?”她又望向镜子里的陈西泽。
“不大,在我看来都一样。”
薛梨泄气地放下了眼影刷:“陈西泽,有你的,一句话就让我失去了化妆的动力。
陈西泽一边看书,反应了两秒,反问道:“你化妆是为了我?”
薛梨蓦地瞪大了眼睛,心跳跟兔子似的蹦跶了起来。
一不心又把心里话出来了!
薛梨的脸颊红得像饱满的石榴似的,站起来指着他:“陈西泽,你好自恋!”
“”
没人比她更会反咬一口。
“我我我我我化妆是为了自己,怎么会是为了你!”
陈西泽将书收进背包里:“梨子,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薛梨咬牙不语。
他浅淡一笑:“像极了狗急跳墙的邪恶反派。”
薛梨又气又恼、还特别心虚,只能采用一贯的耍赖段:“反正你不准胡思乱想。”
“你还监管我的思想,未免霸道了些。”
“这次旅游我是出资人,我有绝对话语权,你必须严肃保证。”
“好,我严肃保证。”
“你跟着我念:我,陈西泽,绝对没有胡思乱想,也不会以为薛梨同志对我有超越革命友谊的其他感情。”
陈西泽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薛梨才放过他。
“猫,我发现你很喜欢出尔反尔”
他话音未落,薛梨又是一脚飞踹了过来,命中他的膝盖:“所以你昨晚到底有没有睡着啊!”
陈西泽看她这磨刀霍霍的架势,他要是敢否定,今天非得横着出去。
“睡着了睡着了。”
“你确定睡着了?”
“确定。”
她这才红着脸,讪讪地放过了他。
想到昨晚一时冲动出的那些话,薛梨真的恨不得把脑袋栽进马桶里好好冲一冲,刚刚对着马桶祈祷了半晌,只希望他真的睡着了,什么都没听见。
太没脸了。
陈西泽看着姑娘别扭的模样,揉了揉受伤的膝盖骨,感觉自己余生唯一的出路,就是被她家暴至死。
早上七点,薛梨和陈西泽轻装简行地下了楼。
她打扮得像个郊游的幼儿园朋友似的,牛仔背带裙配黄帽,跟在陈西泽身边,真像是哥哥带着妹出游的既视感。
陈西泽仍旧是昨天那件涂鸦黑t,晚上洗过吹干了,第二天接着穿。
昨晚他洗衣服的时候,薛梨还笑话他衣服翻来覆去就这几件,白瞎了这一张脸。
话虽这么,陈西泽跟她花里胡哨、每天衣服不重样的兄长,还真是不一样。
他完全不靠任何外物的修饰,就凭一张脸,稳坐校草宝座tp。
甭管是薛衍,还是后来居上的许然,都别想撼动他在女生心目中yyd的地位。
他们走进了自主早餐厅,早餐也算在团餐里,所以薛梨一定要美美地饱餐一顿,争取中午的自费餐食能省则省。
虽是自助餐,但选择也实在有限,包子、馒头、稀粥和鸡蛋咸菜一类。
在她端盘子在吧台边取餐的时候,伍卉卉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将她揪到一边,低声道:“你和陈西泽!你们住一间房!”
“嗯,我们也很穷,订不起第二间房。”薛梨坦率地,“而且也没房了。”
“你你你们确定不是情侣吗?”
“我们睡两张床,就凑合一晚而已!”
“这样哦。”
伍卉卉怀疑的眼神,让薛梨有些心虚,但她也不再多解释了,赶紧拿盘子去夹菜。
陈西泽选择了靠窗的餐桌,清晨的阳光正好斜斜地照射进来,照在他清隽的脸庞上,冷白的皮肤仿佛发着光,带着柔光滤镜般的唯美感。
无论薛梨从什么样的角度望过去,他都永远都是宛如童话故事一般美好的存在。
哎,她又不是公主,怎么才能拥有呢。
薛梨坐到他对面,心事满满地剥着鸡蛋。
陈西泽看到姑娘盘子里三个馒头、两个包子、三个鸡蛋、还有一大碗南瓜粥。
他皱眉问:“能吃完?”
薛梨用筷子叉起了馒头:“我看过行程了,今天中午没有团餐,自行解决。”
“所以?”
“所以我决定早餐一次性吃个够!撑到晚上再吃饭。”
“”
薛梨看了眼他空空的桌前,一碗粥,就着一碟菜。
清粥菜都能让他吃出矜持优雅的味道。
“陈西泽,你就吃这么点,不饿啊?”
“每次进餐,适宜就行,吃太饱,伤胃。”
“不愧是医学生。”薛梨叼着馒头,腮帮子鼓鼓的,“以后你要是结婚了,肯定天天管着你老婆,吃多吃少都要管,想想都好累。”
陈西泽抬眸扫她一眼——
“你累什么。”
“噗。”薛梨差点一口稀饭喷出来,连忙捂住嘴。
幸好止住了,她要是敢喷陈西泽一脸,估摸着这次旅行会直接中止。
陈西泽没理会姑娘呛得紫红的脸,漫不经心道:“我不会管她太多。”
“诶?”
她止住了咳嗽,探究地望向了他。
他咬着馒头,沉静地,“我尽量让自己保持最好的身体状态,但她可以过想过的轻松生活。”
薛梨曲曲折折的脑回路,反应了半晌,才发现陈西泽的“她”,就是他未来的妻子。
姑娘心里像揣了什么鬼胎似的,心虚又紧张。
“干嘛特意给我听。”
她傲娇地哼了声,“好像谁会在意似的。”
“”
陈西泽用白眼回敬她。
*
吃过早饭,旅行团坐上了大巴车,一车人朝着渔村进发。
渔村这几年被开发成了资情调的红村,美式乡村风格建筑、清新的篱笆墙、可可爱爱的涂鸦吸引了不少红来这里打卡拍照,再加上后期的各种唯美滤镜,更使得渔村成了鹿岛观光的重要景点。
薛梨坐在车上,愁眉苦脸,无比懊恼。
早饭好像真的吃撑了,她明显感觉肚子鼓起来了,肯定脸也肿了,一点也不像轻盈的仙女了。
“唉。”她埋怨陈西泽,“你刚刚为什么不阻止我?”
“你阻止过,然后你往我嘴里塞了个馒头,试图拉我共沉沦,陪你一起暴食。”
薛梨又叹了口气,摸着自己的脸,问他,“我看着肿不肿?”
陈西泽指尖抬起了她的脸蛋,轻笑道:“比外面的动物稍微好点。”
薛梨望向窗外,发现并行的敞篷拖拉里拉了一车的猪猪。
“”
她拍了拍陈西泽,嘟哝道:“我要拍照留念呢,这下全完蛋了。”
陈西泽并不觉得遗憾:“这种人工打造的红景点,看看就行了。”
薛梨好奇地问:“陈西泽,你不喜欢这种景点吗?”
“嗯。”
“那你喜欢什么景点啊?”
“我喜欢辽阔。”
陈西泽的半边脸浸在日光里,碎发在他眉下扫出一片阴影,他嗓音懒散道——
“大山大海,大江大河,珠穆朗玛,塔克拉玛干沙漠,都是我时候向往的地方”
大概也是因为生活太逼仄,这些都是他少年时不敢想的辽阔。
薛梨看着他的眼睛,似看出了那漆黑的瞳眸里,带着许多深沉的情绪,还有挣扎。
她低头谋划了很久,拉了拉他的衣角,对他道:“陈西泽,跟你个秘密。”
男人很自然地垂首附耳,姑娘在他耳边低语道:“我哥,我这个专业将来工资很高,能挣很多钱。”
“所以?”
“所以,以后我肯定会变成有钱人,不定也会去这些地方旅游,自己搭飞,或者开车去!不用报这种廉价旅行团了。”薛梨满眼笃定,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真诚得像是发自肺腑——
“我可以带你一起。”
陈西泽没有回应,只沉沉地望着她。
薛梨不敢接触他的视线,垂着脸:“我是,你还算不错的旅伴,我要是去的话,可以考虑带你,但你要给我洗衣服!还有帮我背包提行李。”
“好。”
薛梨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果断。
还以为他这种要面子的男人,会一口回绝她要他当牛做马的要求呢。
她试探性地:“那我们拉钩?”
陈西泽轻佻地笑了:“你想包养我,还怕我反悔?”
“才不是包养。”薛梨想了个更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他们的关系,“我要奴|役你。”
他太阳穴跳了跳。
这词,比“包养”听着更刺激些。
陈西泽伸跟她拉了钩,和她的大拇指郑重地盖了章。
下车后,薛梨一头扎进了渔村,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路边的一株花草,她都要和它们合影。
陈西泽尽职尽责地帮她拍照,没有怨言,也很习惯被她“奴役”的生活。
来到一处绘着涂鸦的房子门前,薛梨摆出了可爱的剪刀造型,让陈西泽帮她拍。
陈西泽放下,用商量的口吻道:“仙女,换个地方行不行?”
“为什么?”
“这里是厕所。”
薛梨回头,才看到涂鸦的墙壁上写着w两个字。
怎么厕所都弄得这么清新。
薛梨出来旅游的原则就是:逢厕必上。
她将自己的帆布包挂在陈西泽肩上,从里面取出卫生巾和纸巾:“等我。”
“嗯。”
远处,一直跟着他们的伍卉卉,趁着薛梨去洗间的间隙,见缝插针地来到陈西泽身边,背着,含笑对他道:“陈西泽,能不能也请你帮我拍一张照片呀。”
陈西泽直言拒绝:“抱歉,我帮人拍照容易抖。”
“可”伍卉卉不依不饶道,“薛梨她不是人吗?”
“她不是。”
陈西泽低头调试着照片的参数,漫不经心道,“她是我的猫。”
五分钟后,伍卉卉失落地回到了闺蜜身边。
闺蜜好奇地问:“怎么回事啊,他怎么?”
“我放弃了。”
闺蜜惊异:“你昨晚不是一直在筹谋,要借助这次旅行团,多跟陈西泽接触吗?”
伍卉卉回头,看着陈西泽用纸巾给姑娘擦拭着湿漉漉的双,叹了口气——
“很显然,他有喜欢的人。”
“而且,死心塌地。”
整个上午,陈西泽都尽职尽责地给薛梨拍照片。
薛梨嫌他给自己拍得腿短,为了显身高,甚至要求陈西泽蹲下来,自下而上去找角度,尽量将她拍得又高又瘦。
陈西泽居然也愿意配合,给她闪了几百张照片,几乎要把内存占满了。
姑娘还觉得不过瘾,用陈西泽的又拍了好些照片。
早上吃的那些很快也都消化了,还没到中午呢,薛梨便感觉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经过一家当地特色美食餐厅,陈西泽站在店门口,挪不动步子了。
薛梨使劲儿拉扯他:“走啦!别看了,好中午不吃饭的!”
陈西泽:“我饿了。”
薛梨知道他饿,能不饿吗,他可是费心费力帮她拍了一上午呢。
“这里是旅游景区,饭店超贵的!”薛梨像哄孩一样,对陈西泽道,“忍忍就过去了,晚上咱们就有团餐吃了,再坚持坚持。”
陈西泽评价:“没人性。”
薛梨也很心疼,妥协道:“那咱们吃蛋炒饭吧。”
“我要吃当地特色美食。”
“别忘了,你是个穷人!”
“幸好还有你。”
“”
薛梨摸着自己干瘪瘪的钱包,“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她强行攥着陈西泽离开,一边走一边哄:“我给你买饼子好不好。”
陈西泽叹了口气:“算了,哥哥请你。”
“不要。”薛梨不愿意他多花钱,“我只想吃饼子。”
忽然间,她想到她行走的提款哥哥,这会儿薛大帅比不也在鹿岛吗?
她赶紧摸出,在250宇宙美少女的群里发消息——
冰糖雪梨:“全体成员,姐妹们,今天都在哪儿呢?”
听:“在渔村,你哥请我们吃当地特色美食。”
冰糖雪梨:“哇。”
听:“来吗?位置”
冰糖雪梨:“等着,我来了!”
薛梨放下,见陈西泽居然已经走到店门口,开始翻看人家的菜单了,看着真是饿了。
她立刻上前,将恋恋不舍的陈西泽拉走了:“咱们有大餐吃了!”
“别拽我,我要晕厥了。”
薛梨扶着已经快饿晕的陈西泽,按照陆晚听发来的位置共享,穿过几条街,找到了地图上的特色美食餐厅。
店里,薛衍和三个女孩坐在一起,享用着热气腾腾的海鱼海虾大餐。
薛梨拉着陈西泽进了店,很自来熟地端凳子坐下来,开心地:“好巧呀,我们又见面啦!”
薛衍看到妹妹居然和陈西泽一起出现在了鹿岛,意料之外,倒也是情理之中。
她中途下车,不就是回去找陈西泽的吗,但没想到这俩穷鬼居然真的凑够旅费一起来鹿岛玩了。
“你们怎么在这里?”
“没想到吧,世界就是这么!”
沈南星立刻招呼了服务员,给薛梨和陈西泽拿了碗筷。
薛梨很照顾陈西泽,一个劲儿给他夹菜,叫他多吃点,千万别客气。
薛衍白眼都快翻到天花板上去了。
薛梨和沈南星她们一边吃饭、一边分享着各自拍的照片,推荐着打卡的景点,叽叽喳喳似有不完的话。
陈西泽见她顾着话,于是给她夹了菜,叫她好好吃饭,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薛梨觉得他的极有道理:“你也多吃点,我们还可以打包几个凉菜卤肉,晚上拿回去当宵夜。”
陈西泽:“正有此意。”
薛衍见薛梨和陈西泽俩人有商有量、这么熟络地相互夹菜的样子,看着就跟情侣似的。
这状态,不对劲啊。
饭后,他将薛梨拉到无人的巷边,严厉地质问道:“你们跟团还是自己来的?”
“当然是跟团了。”薛梨撇撇嘴,“我会把欠你的旅费还给你的。”
薛衍根本无心管这个,他只在乎一件事:“所以,你们晚上睡一间房?”
“是啊。”她坦率地,“我们一起报团,只能安排在一间房。”
“”
薛衍头皮都麻了,“那你们有没有”
他斟酌着用词,语气很是急切,“有没有做坏事?!”
“什么坏事?”
“就那些坏事!”
“什么呀?”
他压低了声音,直言不讳地问,“有没有睡到一起,有没有做羞羞的事。”
“哇你们男生”薛梨有点脸红,“你们男生脑子里尽是些男盗女娼的事情,真不要脸!”
完她转身就走,不想再和他多了。
薛衍一把揪住了姑娘的衣领:“薛梨,哥没跟你开玩笑,别以为上了大学你就自由了,想做什么做什么,你才接触几个男的,被人骗了、被人占便宜了,你还傻乎乎的帮人家数钱。”
“才没有咧!”薛梨挣开他,“许你追女生,就不许我不许我”
她有些急了,脸颊不由得**辣地烧了起来,“薛衍,我明明白白跟你吧,我就是喜欢陈西泽,特别喜欢,我要和他结婚!”
“”
薛衍无语了,“薛梨同学,请问你今年几岁,幼儿园毕业了吗。”
“不好意思,本人距离的法定婚龄,只有几个月了!”
“那陈西泽也同意?”
“我还没问,但这不重要,你可不许提前跟他啊!”薛梨郑重其事地威胁道,“让他知道了,我唯你是问!”
薛衍眉头皱了起来,似不能理解:“不是,你喜欢他什么啊,这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他是陈西泽啊,射击冠军,校草,还特别聪明,长得也这么帅,我跟全校女孩一起喜欢他,不可以吗?”
“你喜欢他这些外在的光环?”薛衍怀疑地问,“没了这些光环,你还会喜欢他吗?”
这话倒把薛梨给问住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陈西泽,为什么会梦见他,为什么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
因为他是男神校草,优秀又英俊吗?
薛梨身边又不乏这类的追求者,诸如明明白白表达了心意的许然,还有何思礼
一个精灵王子,一个红大咖,谁没有光环加身、谁不是万众瞩目。
“我喜欢陈西泽,只因为他是陈西泽。”薛梨看着薛衍的眼睛,坚定道,“没错,他有那么多的光环,很优秀,比任何我所见过的男孩都更强,也比我强。我就是喜欢强者,因为我从到大就是个失败者,至少,有你在前面,我永远是ler。”
“薛梨,我从来没当你是ler。”
“你知道我们的差别吗,就是当你喜欢一个女孩的时候,你永远有底气大胆地告诉她而不怕被拒绝。可是我不行,我清楚地知道自己肯定会被拒绝,我只能很努力很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才有喜欢别人的勇气。”
薛衍一时语滞。
陈西泽住在薛梨隔壁,照理,薛衍与他年龄相当,应该能成为形影不离的哥们。
偏就没有,他跟薛衍的关系,远远比不上跟薛梨来得亲近。
但陈西泽的情况太复杂了。
他没办法不忧心。
“你跟那个什么红,什么精灵王子,哥都不会多什么。谈恋爱嘛,想谈就谈呗,但陈西泽你不知道他的情况,这根本就不是你这丫头能承受的重负。”
“不就是有外债嘛。”薛梨撇撇嘴,“我才不在乎这个。”
“他连这么**的事情,都告诉你了?”薛衍狭长的眼尾轻轻挑了起来,“看来你们相交不浅啊。”
“我俩这么多年了,是最好的朋友,他当然什么都告诉我了。”薛梨郑重地,“但我们只是朋友,我都还没追上他呢。”
“你还追他?他有什么资格让你追,我句实话,他能这么受欢迎,是因为没人知道他的背景情况,如果知道了,你看那些女生还会不会前赴后继地跟他告白。”
“哥,你这话看着像极了华妃嫉妒人家嬛嬛受宠的样子,眼睛都要滴血了。”
薛衍看着自家妹妹的胳膊肘都快拐到天边去了,也是很无奈,只捏着她的脸蛋,郑重道:“别怪哥没提醒你,陈西泽这条件首先你妈那关就过不了。”
“什么呀,妈妈特别欣赏陈西泽,还叫我跟他学习。”
“对,他这种别人家的孩,家长都喜欢。但我告诉你,如果你妈哪天知道你对陈西泽有意思,你俩还在一起了,她会疯你信不信。”
薛梨不以为意:“少吓唬人了。”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薛梨觉得薛衍简直在杞人忧天,别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就算有一撇问题也不大。
她什么都不怕。
薛衍又问:“他告诉过你他家里其他的情况吗?”
“没有,难道你知道。”
“我知道的也不多。”薛衍坦诚,“都是时候听院里大爷大妈东一句、西一嘴的闲话。”
“闲话不可信。”薛梨翻着白眼,准备离开了。
“有一件事是真的,这么多年,他爸一直住在第九院。”
薛梨脚步蓦地顿住了。
薛梨记得,时候跟身边朋友吵架,有时候就会骂你家住第九院。
第九院,老家的人都知道,那是市郊一所精神病院。
下午,薛衍和沈南星他们团就要结束旅游行程,返回学校了。
等车的时候,薛衍十分不放心,一而再、再而三叮嘱姑娘,叫她自己长点心,别让人轻易占便宜。
薛梨被他戳脑袋、戳得实在不耐烦了,张牙舞爪地跟他打了起来。
薛衍肘用力扣着姑娘的颈子,差点掐死她。
俩人从就这样打架,薛衍也不会因为她是女孩,就让着她。
这一次,陈西泽走了过来,扯开了薛衍的,将薛梨拉到了自己身后。
这个动作让薛衍感觉到冒犯,不爽地望向陈西泽:”你干嘛!”
“她是我学生会的人,你少对她动动脚。”
薛梨站在陈西泽背后,冲薛衍扮鬼脸、吐舌头。
薛衍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什么你学生会的人,她是我妹妹,你还喧宾夺主了!”
陈西泽丝毫没有退让的架势,和他对峙着,平静的黑眸里火花四溅。
沈南星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拉走了薛衍,埋怨道:“行了,她爱跟谁跟谁,你还能管她一辈子?”
“可是我这”
“哎,算了。”
薛衍虽然心有不甘,但这么多天,女神还是第一次主动跟她话,薛衍当然要给她这个面子,所以不再和陈西泽计较。
薛梨冲沈南星挤眉弄眼。
真是没想到哇,这个世界上居然还能有人管得住她哥,还能管得这么服服贴贴。
下午的行程安排是海边。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躲在云层里也不晒,微风轻拂着,淡淡的风里有某种海盐的咸味。
陈西泽观察着今天的海浪,担心会有暗流,俩人就在沙滩上一前一后地走着。
薛梨光着脚丫子,踩着松软细腻的海沙,捡起地上一颗颗好看的贝壳,放进篮子里。
陈西泽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娇可爱的背影,短发修饰着她白皙的颈子,长高了些,影子却仍旧与青葱时期的女孩重合。
俩人在一起玩,绝大多数时候也是薛梨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
他成长的岁月疮痍满布,性格也冷沉沉的,就像发黑发霉的墙面,开朗阳光如薛衍一类的男孩,都不太愿意跟他有过多接触。
薛梨是他唯一的朋友,尽管她还有许多朋友,但陈西泽却只有她。
这时,陈西泽的嗡嗡地震动了一下,他划开屏幕,看到薛衍给他发消息了。
薛大帅比:“不许对我妹妹有非分之想。”
23:“不能保证。”
薛大帅比:“什么叫不能保证?!”
23:“我不能保证对她绝无非分之想,如果她愿意,一切水到渠成,我会顺其自然。”
薛大帅比:“”
薛大帅比:“陈西泽,你有没有想过,你身上背负的东西有多沉重,她跟你在一起得有多累。”
23:“。”
薛大帅比:“我妹妹刚上大学,什么都不懂,甚至搞不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样的。追她的男生条件也都不错,她可以拥有更轻松美好的大学生活。”
陈西泽没再回复他了。
道理谁都懂。
但他真的无法保证自己能撑多久。
“陈西泽!陈西泽你快来看!”远处,薛梨冲他大喊了起来,“快来!我发现一个好东西!”
她挽着袖子挥,影子倒映在水天之间,美好得像即将破碎的童话梦境。
她是他无论多努力去追逐,也无法拥有的美好,就像他童年时无比向往的辽阔天地,可望不可即。
他被逼仄在一方狭窄的空间里,宛如困兽,只能发出粗重的嘶嘶呼吸声。
薛梨还在不断地冲陈西泽挥,他快步走过去,看到地上有一只搁浅的鱼儿。
“这是河豚?”
薛梨伸戳了戳那只河豚,很快,河豚便像充气的皮球一样,鼓起了身子,变成了一只半大的气球鱼。
姑娘笑了起来:“它生气了,就像你一样。”
“我没有生气。”陈西泽平静地,“我在沉思。”
薛梨不以为意,用经验主义回答,“你不理人的时候,就是生气了,从就这样,生气了也不跟人讲,自己一个人闷着,闷几天又好了。”
是啊,他就是这样。
任何情绪,都只留给自己默默舔舐消化,所以他性格越来越沉,眼眸里的浓雾也越来越深。
“不理人的时候,不一定是生气,也许是伤心。”他不动声色地回答。
薛梨脸上的笑容,忽然散了些,心里敏感处,像被刺了刺。
她提议道:“陈西泽,你把它放回大海里吧。”
陈西泽心翼翼地将伸入砂砾中,尽量不碰到这条搁浅的河豚,和沙子一起将它托在掌心,走到拍案的浪花里,轻轻放回水中。
河豚碰到海水,灵活地一扭身,就潜入了深水之中,消失无影。
薛梨看着少年挺拔而萧条的背影,走到他身边,从背后用力抱住了他——
“陈西泽,搁浅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你也会拥抱最辽阔的海洋。”
而我,会拥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