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离开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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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桃林裂缝前。

    傅长宁这回没再直接跳下去,而是抓住藤蔓,一点点往下滑。

    这洞穴其实不大,除了藤蔓桃花外也没有什么别的特殊的,所以她们之前翻找无果后,才会断定功法不在这。

    但这当中其实有一个视角盲区,那就是被镶嵌在洞壁上的夜明珠。因为只把它当作光源,反而无意识忽略了。

    但如果,功法就和这珠子有关呢?

    这个猜测未必是真,但在洞穴和老屋都已经寻遍了的前提下,它的可能性便无端大了些许。

    傅长宁拉稳藤蔓,在腕上紧紧缠绕了几圈,而后借助灵气荡开,在夜明珠旁边停下。

    问尺灵识扫过一圈,朝她摇头。

    正如这个地方诡异到修士神识、器灵灵识都无法察觉到灵气的存在一般,这夜明珠,也无法用常规段窥探。

    既然神识没用,那就只能回归原始段。

    为防有什么关,傅长宁没伸去碰,而是取出那把从棺材里得到的剑,试探性地轻点了一下。

    叮的一声,音如击金碎玉。

    四周毫无反应。

    傅长宁缓了片刻,用灵力包裹住,轻轻一按。

    咔擦,夜明珠向内一凹。

    但是,四周还是没有变化。

    傅长宁思忖少许,示意问尺去按另一个。

    问尺点头,飞到对面,而后一人一尺同时按下。

    轰隆隆——

    地面开始颤动,若隐若现的金线在藤蔓间闪烁,构成一幅幅图,与此同时,一道神念出现在傅长宁识海中。

    是苍老又随和的语调。

    “辈,我不知你缘何来到此界,但既能闯入此地,便是你我有缘。

    此处凡界乃绝灵之地,你既来此,想来有颇多为难窘迫之处,此处藤蔓乃我亲培育,能吸收一切杂乱灵气,将之转化成纯净的木灵气,我为之取名为一枝春,你大可取走一截,聊做灵气之用,只需修习我留下的这段功法便是。

    但全然取走便不用想了,此物与我一法宝息息相关,唯用它催动功法方可取走一枝春,切勿贪心不足。

    此外,你拿了我的东西,也请为我做一件事。

    此去向西十里,有一村落,内有我一血缘后辈,若此时,她尚在村中,烦你为我照看一番,莫要让她受了委屈。

    若不在”

    老者沉默片刻,道:“便自行离去吧。”

    “立下心魔誓,便可修习此法。”

    “爷爷?”

    傅长宁迟疑着出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洞中静悄悄的。

    问尺飞过来,告诉她:“这只是一段神念。神念是没有自主意识的,所有启动了关的修士,都会听到这段话,但也仅此而已。”

    着,它有些心地看了她一眼:“你爷爷,对你真的挺好的。这段神念显然是为外来修士准备的,也许要过几十年几百年才会有第二个误入此处的修士也不定,他明知道这点,却还不忘关心你。”

    “可能他也没想到,第一个进来的,居然会是他的亲孙女。”

    “爷爷一直对我很好。”

    傅长宁低下头,完这句话,深深地呼了口气。

    “没事了,下去吧。”

    她松开藤蔓,不再迟疑地跳下洞穴。

    略去那些繁杂的思绪,傅长宁闭上眼,如神念所言,发下心魔誓。

    誓言刚落,那些若有若无的金线便停止闪烁,洞中央,一幅幅不同动作和经脉走向的人图依次浮现。

    图并不复杂,傅长宁静下心来修习,片刻后,盘膝坐下,照其所言运行灵气。

    原本雷打不动的藤蔓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有几根隐隐颤动起来,似乎要朝傅长宁飞来。

    就在这时,傅长宁身前,天河珠突然自行出现,莹白珠光大作。

    藤蔓倏地静止。

    傅长宁睁开眼。

    眼前情形忽而大变,金光尽数涌入天河珠,藤蔓晃动,整个洞穴摇摇欲坠。

    她起身,还未动作,便被一阵漩涡拉扯,强行吸了进去。

    “叩叩——”

    李文晴推开门,声叫了一声:“长宁,睡了吗?”

    屋子里黑漆漆的,她莫名有些畏缩,却还是鼓起勇气重复了一遍:“睡了吗,长宁,我来找你还书。我想好了,没必要刻意去改变自己,如果一切都向表哥的喜好靠拢,那我还是我吗?我想和姑姑坦白,凭自己的努力,大大方方去争取一回。”

    她是凭着一腔意气做下这个决定的。

    从躺上床开始,她就没有半点睡意,白日里傅长宁坦荡大方的行止不断在她脑海里浮现,对比她那些不足为人道也的心思,羞愧与丧气几乎灼烧得她胃部都要疼痛起来。

    她开始回想过往与表哥、与姑姑相处的自己。

    连她自己都这么鄙弃这样的自己,那姑姑她们呢?是不是,是不是文才只是个借口,根本原因,其实是他们看不上她的家子气?

    回忆与懊悔如潮水般,将李文晴层层叠叠包围。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某一瞬间,突然就想将这一切都放在阳光底下,鼓起勇气、大大方方去争取一次,而非永远藏在地底下,和表哥一起,两个人苦苦支撑。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便如野草般在她的脑海里疯狂滋长,野望和对光明未来的企盼让她的内心焦灼不安,更加谈不上丝毫睡意。

    怕这个念头只是深夜突如其来的疯狂,第二天起来便会失去所有勇气,重新回到先前的畏缩状态,李文晴一咬牙,直接穿衣起身,将所有书收好带上,敲响了养妹的门。

    她想通过这个举动,来替自己斩断后路。

    而此刻,屋子里的安静,却让她再次升起了退怯之意。

    也许是睡得太熟了?

    她这般想着,心翼翼地前进,去摸桌边的烛台,临到头想点燃之际,却又想起上次傅长宁对她不经允许擅自进屋的斥责。

    她的瑟缩了一下,犹豫片刻,没点。

    转而放轻脚步,朝书架走去,打算把书先放下,明天早上再跟长宁解释一下。

    这个过程很顺利,没发出什么大的声音,床上的人也没被吵醒。

    她轻轻舒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突然,眼角晃过一抹亮光。

    什么东西?她下意识看过去。

    似乎,是颗珠子?

    她伸出,在书架后边轻轻拨了一下,珠子被拨了出来,是颗颜色很浅的玻璃珠,内部有一点浅蓝过渡到深蓝色的荧光,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漂亮。

    珠子中间有一个孔,大概是从什么珠串上掉下来的,因为掉到了架子后边,便没被找到。

    她想起来了,傅长宁才来李家的时候,上就戴着这么一串珠子,后来好像是被弟弟李文汉扯断了?

    之后,就再也没见她戴过了。

    想到这,她打算把这珠子放去桌子上。

    结果转身的时候,衣裙不心扯到了书架的缝隙,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床上似乎有个影子动了下,她一惊,心跳得飞快,慌忙之际,来不及想太多,匆匆拿起书,毁尸灭迹般,转身离开了房间。

    一点银光在半空闪现,随即掉出来个人。

    傅长宁在摔到地上之前,用灵力垫了下,免得冲击力太大。

    等她爬起来,才发现这里是一处菜地。

    月色清离,远处的黑色幢影看着有点眼熟。

    ——像是藏书馆。

    傅长宁迅速意识到了这是哪儿,这是私塾中央那片被空出来的空地,早些年爷爷还在的时候,是空出来给学生们做早课,锻炼身体。

    自从爷爷不在后,就渐渐荒废了,再后来,就改成了菜地。

    天河珠在她心微微发亮,里边传来问尺兴奋的声音。

    “傅长宁,你看我发现了什么?那个洞穴,还有里边的藤蔓,被整个搬进天河珠了!咱们以后再也不用担心灵气的问题了!”

    完这句,它略微冷静下来。

    “我明白了,你爷爷的那个能收走藤蔓的法宝,指的就是天河珠吧。天河珠在你里,这东西,从一开始就是留给你的。只是,他大概也不确定,你最终能否自行踏上修炼之途,所以做了两准备。”

    她微微发怔,想起的,却是五年前的事。

    彼时爷爷在藏书馆盯着她抄写,人靠在窗棂前,望着外边上早课的学生,乐呵呵道:“读书人,光读书可不够,身体强健也很重要。这片地,每天练练拳,打打五禽戏,不也挺好?”

    又想起,早课废除后,这片空地被改造成菜地,地里的菜总是一茬又一茬的,还长得格外水灵。

    原来,从一开始,爷爷就为她们费尽了苦心。

    以防万一,傅长宁回李家前,先去那处桃林看了看。

    裂缝已经消失,溪两岸的土地格外平整,溪流潺潺,两岸桃花循风而动,嫣红滟滟。

    只是,之后大概再也不会出现违反时令的花期,和那神奇的桃树再生了。

    离开之前,傅长宁折下了一枝桃花。

    回去后,她开始收拾东西。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该整理的,之前都整理过了,一些基础的生活用品七叶雪灯里也都放了有。

    将一些笔墨和书收好,她轻轻吐了口气。

    最后望了眼这间黑漆漆的、住了四年的房间,转身离开。

    信是早已经写好的。

    ——从一开始,她就不准备当面道别。

    村长、陈夫子,和玉各一封,里边大致交代了一下自己的去向,叫他们不必担心,也不必寻找。

    除此之外,别无挂念。

    此外,给村长的信里,她另外垫了三百两银票——这银票还是孟夫子过来那天,徐少征托他转赠的。

    有些事,村长不,她心里也是有数的。

    爷爷当年两袖清风,看病救人也多以善心和兴趣为主,收的钱并不多。后来又大办了丧葬,剩下的家当加起来,应当没超过一千两。

    这四年里她买了那么多书,和各种七七八八的东西,早就超过这个数了。

    去了三百两,还剩七百两,加上那枚能到镇南王府名下钱庄支钱的玉佩,够用了。

    晨光熹微,夜里下了细细的雨,远处的青山有些朦胧。

    枝头上,鸟儿睁开豆大的眼,叽叽喳喳啼叫起来。

    树下,轻装简行的少女迈着轻快的步子,静悄悄离开了这座沉睡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