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追忆
“可惜,他不合格了。”伯爵在得知阿诺德的发言后,嗤笑着。
阿诺德一开始本来就是西泽尔精挑细选送给艾斯特尔的一条恶犬忠犬。斯托克伯爵对此心知肚明,虽然早知道自己女儿的挚友只会在她面前显得极为无害,但伯爵还也不由为了对方的心意所动容。
他清楚,艾斯特尔其实也清楚,西泽尔不想结婚的原因很多就是因为艾斯特尔。西泽尔从不会,艾斯特尔也不会问。
至于阿诺德,他难道不明白吗?他自然也是懂的,为什么西泽尔会放弃其余可以培养的后辈,挑中了自己,不仅仅因为资质问题,更多是看中了自己对阁下的一片痴心。
阿诺德冰没有因此对艾斯特尔产生愤怒,正如西泽尔所想,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胜利的荣幸,爱人者往往会因为自己的付出而陷入一种近乎是虚无的欣喜。但他却由衷地厌恶自己的舅舅,这种骨子里生出的傲慢感。
‘没有人会比我更爱她。’
‘也不会有人像她一样爱我。’
‘也不会有人能撼动我们。’
啊啊,真是让人不由嫉妒的,傲慢的自信与姿态啊。
阿诺德紧握住拳头,把这种近乎要燃烧掉自己理智的愤怒与傲慢藏在心底,他深知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与西泽尔抗衡的力量,还要借助他一步步成长起来。阿诺德只能选择蛰伏下来。
可阿诺德终究不是什么忠犬,他更像是还虎视眈眈想要以下犯上的狂犬,如果有缰绳还能垂下尾巴。但若是失去了绳索,就会立刻扑倒主人反噬。
西泽尔只可惜,自己还没有完全驯化他,便不得不离开了。
这条毒蛇,这条半驯化的狂犬睁开了眼。
一点点,一点点地积蓄,直到西泽尔死后一飞冲天,成了霍克家新的支柱。
而掌握了这些的阿诺德欣喜若狂地冲到他面前,只看到了毫无表情的艾斯特尔,她:“离我远一点。”
她的眼瞳深得就像暴雨来临前的湖水,过于苍白的脸色配上这样一双眼睛甚至显得有些神经质,尽力维持自己理智的艾斯特尔看着对面刻意把自己穿衣风格向西泽尔靠拢,连细节处都一模一样的阿诺德,闭上了眼,犹带泣音:“不要用这副样子出现在这里。”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阁下。”阿诺德担忧且贪婪地盯住艾斯特尔的脸颊,他向前又迈出一步,“舅舅死去了,但我还在,您放心,霍克家永远都会站在您身后”
艾斯特尔胸口剧烈起伏,她已经不想去解释她与西泽尔之间从来和这些东西没有关系,她捂住脸声音坚决——
“我不需要一把双刃剑。”
就这样被驱逐出去的阿诺德站在门外极为茫然,被半驯化的恶犬徘徊在屋外,蠢蠢欲动的欲念在这一刻尽数被惶恐压下,他没有想过,她竟然这么坚决地拒绝了他。
——只是出于无意,但艾斯特尔并不知道,她进一步的驯化掉阿诺德。
但这些她并不清楚,就算是知道了,大概也是不会在乎的吧?
艾斯特尔或许会产生爱屋及乌的情感,但绝不会因此便会对外貌与西泽尔相似的阿诺德另眼相待。
*
在听见了特雷吉耶这个名字后,强迫自己入睡的艾斯特尔自己也没有想到,会睡得这样好。
这次,光明神殿的教皇亲自来看望艾斯特尔了。
他换了身丝绸长袍,看起来也不过是刚刚迈入中年的样貌,教皇——拉斐尔奥古斯汀,光明系法神,如果不是因为他出身教会,那魔法联盟的首席法师的位置必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艾斯特尔睡过一觉后,已经不再感觉浑身无力,拉斐尔走入房间,便看见她站在床边看着挂在墙壁上的佩剑。在听见脚步声时,她侧头看向他,毫不意外的神色,随即便收回了目光。
她穿了一身黑色不规则裙摆的纱裙,发上佩着一朵白玫瑰,有一种不为所动因此让人心生肃穆的美丽。
就算穿着简洁的服装,仿佛也是在教堂接受祷告的教皇并不在意她的冷落,好脾气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艾斯特尔。”
她终于愿意再多看他一眼:“你怎么会来?”
教皇向前走了几步,站在距离她两步远的位置:“你恢复得怎么样了?还能记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吗。”
“这种事情还需要你亲自来问我吗?”
仿佛是看不出艾斯特尔的抗拒,教皇放缓声音:“艾斯特尔,你晕倒之前,仿佛是看见了什么非常震惊的事情,你能告诉我看见了什么吗?”
这个老家伙倒还是像以前一样眼光毒辣,艾斯特尔侧过头,凝视着佩剑许久后回答:“我记不清了,醒过来之后,我已经想不起我当时看见了什么。”
教皇的眼睛微微瞪大,似乎是没有想到艾斯特尔的回答会是这样,他微微停顿:“这样啊,连你也不记得了吗?”
“是的,还有别的事情吗?”
艾斯特尔不想再与他多交流,原本侧对着他的少女转过身,彻底背向他,明显是要送客的态度。
她静静看着墙上的佩剑,仿佛是在怀念过去可以拿起那把剑的时光,许久后,艾斯特尔不耐烦转头对着身后一动不动的教皇:“你还不走吗?”
平心而论,拉斐尔的面容相当的出色,看起来就像是一幅油画一般好看,他静静看着艾斯特尔:“艾斯特尔,你是不是,看见了他了?”
教皇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是过去,还不是教皇仅仅只是一位圣子候选人时,审讯犯人时的目光——
但艾斯特尔的目光与神色没有一丝变化,她仿佛有些厌倦地看着他:“拉斐尔奥古斯汀。”
她语气平静叫出这个名字,这个整片大陆也许不会有多少人会唤出的名字:“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我过,你如果想尝尝已经忘记了多年的,名为死亡的威胁的话。”
拉斐尔轻叹口气:“请原谅我,阁下,毕竟在我记忆里。除了”,那个字眼没能吐出口,电光石火间,艾斯特尔反拿下墙上的佩剑,剑锋抵住了教皇的喉咙。
气氛一瞬间凝结,艾斯特尔一字一顿:“我过,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名字。”
“好吧。”教皇好脾气地笑了笑,他退后一步,“无论何时,只要您愿意,我都会满怀期待与喜悦迎接您的到来。”
教皇的目光落在她背上可怖的豁口伤疤:“您还是收起剑吧。”
他看着艾斯特尔:“请您相信我对您绝无恶意,我对您的承诺,永远都不会变。”
艾斯特尔并没有回话的意图,拉斐尔最后只能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陛下,您怎么任由!”守在屋外的骑士刚刚险些冲了进去,却被教皇用光明魔法的屏障挡住,只能心急如焚地在外面转悠,直到教皇安然无恙地走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她不会真的伤害我的。”教皇语气平淡,这位从圣子时代便追随在他身边的骑士不服气,“您怎么就这么确定?”
“你应该很清楚的,凯尔文。”教皇走出了庄园,他驻足那大片大片开放花丛中,那是艾斯特尔栽种的花朵,它们依旧开放着,向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舒展开自己的花瓣。
“这些花可真美啊,不是吗?”拉斐尔转过身,“可她远比这些花还要美丽,不是吗?”
原本脸上还带着愤怒的骑士神色僵硬,变幻几下后颓然叹气:“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也明白”
“凯尔文,你也明白,艾斯特尔她其实是一个原则性非常强,而且心肠远比我们想象中要柔软很多的人。”教皇的指拂过花瓣,“她永远都做不到毫无负担地去夺走人的生命。”
“我是真的很喜欢她。也衷心地希望她能获得幸福。”教皇垂着眼,“但谁让我在对待死去的霍克大公上的方式,彻底让她仇视上了我?”
如果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帝国普通的贵族,或是平民,可以毫无负担地谴责教皇。可凯尔文却不能,他清楚教皇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立场不允许他出责备的话。
“神殿这些年,看似与以往别无二致,但其实已经越来越势单力薄了。”
也许英雄就是会在一个时代争相出现,自从一百年前,国家纷纷出现明君后,与之相对的,便是一直用所谓君权神授高居世俗权力之上的光明神殿被空前强盛的各个国家撕扯打压,直至被迫退步,放弃了自己在政治上最重要的权力。
自此之后,在与帝国的一次次拉扯中,神殿几乎从来没有拿到过大头的利益,等到拉斐尔接的时候,除却一直死死握在里不肯放掉的圣殿骑士团,和最核心的圣女和圣子,其余培养的人才都被各国瓜分掉了。可这些人里,从未出现过真正称得上是百年难遇的天才。
为什么在发现了艾斯特尔后,神殿会那样欣喜若狂?一个天然光属性亲和力极高,出身高贵心性坚韧,假以时日一定能出为大陆首屈一指的魔法师,未来必定能成为塞尔法师联盟的首席的天才!
枢主教亲自拿着亲和力的报告登门拜访,言谈间无不是想邀请艾斯特尔来到光明神殿接受专门的训练,可谁也没想到
魔法天赋极强的艾斯特尔竟然转而去修行了斗气!
这简直是暴殄天物!不只是光明神殿,就连很多魔塔的贤者得知后都捶胸顿足深感痛心,多少惜才的大魔法师一起上门拜访只希望她能改变主意,教皇也在其中。
那个时候,西泽尔霍克就这样拦在了所有人面前。
他——
“请不要强迫她,这是她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