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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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秦初一声脱口而出的‘大哥’,气氛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丘首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你们一路颠簸也累了,先进屋再。”

    娘亲在信中提了几句,是秦家的大姐会陪妹妹一起进京,没想到不仅一路跟着,还跟来了这里,莫不是想和他们兄妹同住?

    他租下的这个院子并不大,妹妹倒是住得下,再住下秦初主仆,恐怕会有些不方便。

    怀着这样的心思,丘首安在饭桌上便假意热络道:“秦姐初到京城,可找好了去处,丘某进京半年对这一片还算熟悉,倒是可以帮你找找附近有没有空闲的院子。”

    秦家虽是九曲县首富,秦老爷也乐善好施,但因为一双儿女都是胡作非为的草包,风评一般,丘首安不觉得有跟这种人来往的必要。

    尤其他的妹妹是九曲县名动四方的美人,才貌双全,怎么能跟一个养面首的女子住在一起呢。

    京城那些显贵人家最是看重女子的名声,为了长远打算,万万不能让秦家大姐留下来。

    秦初神情犹豫了一下,她住哪里倒不重要,关键是丘瑾宁身上有情蛊,她们不宜分开,这样想着,她便去看丘瑾宁,眼神询问。

    丘瑾宁一听自家大哥的话便明白了他不想让秦初留下的意思,她淡淡道:“我与秦初住在这里确实不便,吃过饭就去找个院子赁下来吧,省得叫大哥为难。”

    丘首安愣了愣,他是不想让秦初住下,但没让妹妹也出去住啊。

    “瑾宁,你就不要搬出去了,住在这里也好照应一二。”

    丘瑾宁面上不动声色,一脸认真道:“大哥是进京赶考的举子,迎来送往结交的同窗想必都是男子,我还是另寻住处为好,和秦姐一起也能相互照应。”

    爹爹了,大哥哪里都好,就一点不尽人意:好美色。

    不然也不会不顾爹娘反对执意娶顾家长女了,顾家长女面貌娇媚。

    丘瑾宁看了一眼秦初,这个人虽不至于是美貌动人,却也长得隽秀悦目,不宜与大哥住在一起。

    在意一个人,便觉得那个人哪里都好,只想独占,生怕别人也发现这份好,她到底是不能免俗,对自己的大哥都不放心。

    “你考虑的也对。”丘首安想起自己结交的那些人,妹妹如此姿色,确实不宜与那么多男子常接触。

    免得惹人觊觎,京城多权贵,他没有信心能保护好妹妹。

    这样一想,与秦家大姐住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两个女子为伴,能少些是非。

    站在门口的紫云嬷嬷看得心急,大少爷也太容易妥协了,她是看着夫人写的信,那么多叮嘱的话都白了,这就答应让姐跟秦大草包住一起了?

    不行,她要跟大少爷好好道道,再不拦着,恐怕就拦不住了。

    她活了半辈子,什么看不出来,这一路上,姐的那些表现明显是中意秦大草包了啊。

    紫云嬷嬷刚要进门,绿药眼疾快地拽了她一下,用口型道:主子的事,咱们少掺和。

    姐跟秦大草包住一起多好,近水楼台。

    紫云嬷嬷脚下一顿,望了眼丘瑾宁的神色,默默站了回去。

    她想听夫人的吩咐,但也心疼自家姐爱而不得啊,罢了,往后多观望一下,若是秦大草包靠不住,再拦也不迟,她相信丘瑾宁是个拎得清的。

    好以后,丘首安便带着她们一起去寻院子。

    丘首安住在朱雀街西边,京城房价不便宜,主要讲究个东城贵,西城贱。

    他的头并不宽裕,想着妹妹也带不了太多银子,所以找的院子都在京城偏西的位置。

    跟着看了几家之后,秦初大约知道了丘首安的考量,便指了指偏东的那条街:“我瞧着那条街不错,位置居中,难得的还有些幽静。”

    她指的是朱雀街东边的那条街,主要是看着那条街上的房屋气派,环境也不错。

    丘瑾宁自然也中意,想到进京所带的银子,她心里一阵为难。

    路上都是秦初出钱,她一早就打算好了租房子的钱自己来付,但看着秦初一脸向往的样子,她犹豫了一下道:“那便去问问吧。”

    租宅子的钱应该够,往后少不了要紧衣缩食,住下后可以去找个抄书之类的活,省得银钱捉襟见肘。

    丘首安见妹妹点头,又看了眼秦初,没有拦着:“此街名为后宋街,相传前朝宗室子弟多住在这里,如今里面住着的都是一些达官显贵,房价很高。”

    秦初要找好住处,银子不必担心,便宜爹爹给得多,主要她也想让丘瑾宁住得舒坦一些。

    傍晚的时候,她们终于找到了一处满意的宅子,就在后宋街东头,可租可售,租金一百两一个月,售价是九千两。

    付钱的时候,丘瑾宁示意紫云嬷嬷上前,结果还是没快过罐子。

    罐子财大气粗地数出九张大额银票递给牙人:“九千两,我们姐买了。”

    老爷吩咐了,进京寻到如意的宅子就买下来,位置要好,还要足够宽敞。

    以后秦家的酒业可以尝试朝京城发展一下,这也是给秦初带那么多银票的原因。

    丘首安忍不住在心底惊叹了一下秦家的财力,九千两啊,爹爹半辈子的俸禄,结果人家一个丫鬟眼睛都不眨地拿出来,跟见惯了银票似的。

    他看着宽敞气派的宅子,顿时觉得妹妹跟秦大姐住在一起太好了,至少住得舒心。

    不过这样一来是不是太占秦家的便宜了,他不由看向丘瑾宁,妹妹会接受秦家的好意吗。

    丘瑾宁心思重重,找紫云嬷嬷拿过银袋子数出一百两:“这是租金,还请秦姐收下。”

    宅子易了主,秦初是主人,她是租客,理应交租金。

    秦初摆摆:“不用,我的就是你的,丘姐不必见外。”

    话音一落,众人齐齐一呆。

    丘首安:妹妹和秦大草包的关系也太好了,已经好到不分你我了吗?

    紫云嬷嬷:这个草包竟然以财力蛊惑姐,姐要挺住。

    绿药:秦大草包人真好,姐没看错人。

    罐子:姐霸气,姐威武!

    丘瑾宁稳了稳心神:“秦姐笑了,瑾宁受之有愧,还请一定要收下。”

    秦初此举或许是因为情蛊的缘故,虽然她中蛊是被秦末所害,但秦初这些日子一直倾力帮助,再受人恩惠,有违她做人的准则。

    秦初怔了一下,心思微转:“这样吧,牙人也了,这宅子一个月租金是一百两,我们主仆也要住下,如果还按一百两算就太欺负人了,不如就五十两吧。”

    纤纤素递着银票,丘瑾宁眸光坚定:“路上承蒙照料,租金理应我来付。”

    这是她在路上便打算好的,再借着情蛊享受秦初的各种照顾,她无法做到心安理得。

    秦初并不去接银票,正了正脸色道:“丘姐此言差矣,这宅子可不是只住我和罐子两人,秦家今后还会住进来许多人,只能委屈你住偏院,所以租金五十两合情合理,若你再坚持,那便搬出去,不要住在这里。”

    “秦初-”丘瑾宁抿唇,眸光里闪过一丝复杂。

    秦初不为所动,与她对视。

    其余人面面相觑,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丘瑾宁心里一叹,缓缓收起银票,只余五十两在中:“便如此吧。”

    秦初顿时眉开眼笑,爽快地接过银票,她就知道丘瑾宁一定会妥协,毕竟女主还受情蛊所困,目前离不得她,搬出去还怎么时常相伴。

    “本该如此,你与我计较那么多干嘛。”

    安顿下来后,已近深夜,丘首安见秦初对妹妹很是上心的样子,放心回去了。

    秦初便让罐子去买了一桌上好的饭菜,请了丘瑾宁主仆三人来。

    “往后咱们就住在一起了,你们就当这里是自己家,不必见外,丘姐还是跟我一起住这个院子吧,就住我隔壁,这里宽敞,住得下。”

    宅子三进三出,主院很大,住下她们这些人绰绰有余。

    左右两个侧院一个待客,一个留着备用,秦初已经打算好了。

    丘瑾宁看着桌上的饭菜,只有茶水,不见酒,安排得很是细心。

    她抬眸,一句话打破了秦初的幻想:“我们住偏院,五十两合情合理。”

    秦初顿了一下,叹气道:“都听你的,先用饭吧,大家一路劳累,今晚好生歇歇。”

    女主与她还是生分啊,若不是因为情蛊,未必肯留下来。

    丘瑾宁淡淡看了她一眼,执起竹筷,吩咐紫云嬷嬷和绿药也坐下。

    用过晚饭,秦初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既想去偏院看一看丘瑾宁,又不知道找什么借口,这个时候她甚至想早知道吩咐罐子买一壶酒了。

    丘瑾宁若是闻了酒气,她就有理由去偏院了。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秦初打消了自己的念头,要坦坦荡荡去追寻啊,她不能跟坑货大哥一样不走正道。

    隔壁的东跨院里,丘瑾宁同样辗转反侧,思绪万千。

    次日一早,她梳妆过后,来到主院就看到了一身素白色的秦初,那人在院中伸展着腿脚,似是在晨练,身姿纤长,动作中透着几丝滑稽。

    秦初做完一套现代的广播体操,回头就看到了丘瑾宁:“丘姐,早啊,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顺便在外面吃个早饭。”

    她们这一行人住下倒没什么不方便,唯一没有考虑到的就是没有厨娘,从主子到丫鬟再到嬷嬷、车夫,没一个擅长做饭的。

    看来要去寻个厨娘来啊。

    丘瑾宁颔首点头,客气又淡漠,那晚出让秦初留宿的话,到底是太唐突了,以至于到了现在,她心里仍有些不自在。

    秦初面色如常,用饭的时候心里反复在想:怎么感觉到了京城,丘瑾宁离她更远了,是因为租金的缘故吗?

    哎,不是一家人就是不方便,连想对别人好都显得不太合适,她们什么时候能成为一家人啊。

    “我打算先去买个庄子,丘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秦初想起爹爹的吩咐,和丘瑾宁闲聊家常。

    秦家若想在京城立足,酒庄是一定要买的,啤酒也要抓紧酿,眼看着就到了炎炎夏日,要赶上这个季节才好。

    丘瑾宁淡淡道:“我打算一会儿让绿药去贤王府知会一声,然后去寻个厨娘,厨娘的月钱你就不要跟我争了,不然我住得不安心。”

    提前进京的事,二皇子那边不好瞒着,对方势大,她们应谨慎对之,不宜树敌,知会一声也是为了稳住对方。

    厨娘要赶紧找,不然总在外面吃,花销太大。

    秦初不赞同道:“你安心备考就是,这些事让罐子去忙活,她闲得没事干。”

    “秦初,无功不受禄。”丘瑾宁淡淡一句话,拒绝了秦初的好意。

    她想了半宿,确定了一件事,秦家不缺钱,秦初也舍得为她花钱,但这些都不能成为她安然受之的理由,女子当依靠自己,方能天地宽。

    哪怕秦初对她来和旁人不同,也不能无所顾及地花秦家的银子,她们的关系还没到不分你我的程度,待情蛊一解,一切都未可知。

    “那好吧,不管怎么样,你不要跟我见外,我昨天得都是认真的,我的便是你的。”秦初正了正神色,眸光认真。

    她想对丘瑾宁好,想和丘瑾宁一直在一起,也希望丘瑾宁不拿她当外人。

    丘瑾宁微微垂首,声音低了低:“你-为何对我这般?”

    好到让她忍不住多想,会想这个人的心思是不是也如她一般

    “哈哈哈,当然是因为-因为--总之我该对你好。”秦初干笑两声,打着哈哈,她想是因为情蛊,但又不想提及情蛊。

    有些事是应该,但有些事是想,此时此刻不是她应该对丘瑾宁好,而是她想对丘瑾宁好。

    丘瑾宁垂眸,不再话,似是意会了秦初不便讲出来的话,因为情蛊啊。

    用过饭,秦初吩咐罐子道:“你去帮丘姐跑一趟贤王府。”

    她私心里不希望丘瑾宁和那个二皇子有往来。

    罐子面露迟疑:“姐,那种事瘦丫鬟去就行,我还要好好跟着你呢。”

    老爷吩咐了一定要守护好姐,寸步不离。

    秦初挑眉:“我就随便逛逛,不用人陪,再了去跟贤王那样的大人物打交道,肯定还是得看你。”

    罐子一听,顿时挺了挺胸:“没错,姐放心,女婢一定把话传到。”

    丫鬟被自家姐夸了一句,洋洋得意地看了绿药一眼,看吧,干大事还是她靠谱。

    绿药翻了个白眼,盯着秦初主仆若有所思,她好像知道怎么对付胖丫鬟了,原来是个头脑简单的顺毛驴。

    打发了罐子去贤王府传话,秦初便一个人逛起了京城,天子脚下,治安自然是好的,她在朱雀街上走了一圈,记下了几家铺子的位置,便去了东城边。

    找到牙人问了一圈,她看上了顺天府正对面的一座宅子。

    宅子很大,荒废多年,据是一个罪臣的府邸,大家都嫌晦气,一直空着没人买。

    秦初看中的是这个府邸的位置,一来够大,用来酿啤酒足矣,二来位置够安全,她在京城没有倚仗,只能尽量借助官府的威信,把酒庄安置在顺天衙门正对面,谁敢来造次。

    于是当场便买了下来,两天入两个宅子,匣子里的银票去了三分之一,秦初花起来一点也不心疼,有舍才有得,这个道理她懂。

    有些必要的开支,无需省着。

    算着中午的饭点,秦初回到后宋街,就见罐子爬着木梯正在换匾额,上面写着:秦府。

    绿药在下面扶着梯子,语气崇拜:“胖丫鬟你太厉害了,挂得真正。”

    罐子在木梯上扬了扬头,忍着站在高处的恐惧,一脸自豪:“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丫鬟。”

    绿药一叠声地继续夸:“就是就是,不愧是秦姐的贴身大丫鬟,一会儿帮我把东跨院的书房也打扫一下吧,你脚利索,干起活来肯定快。”

    她仿佛找到了支使罐子干活的诀窍,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变着花样。

    罐子笑呵呵道:“包在我身上,一定给丘姐打扫得干干净净。”

    秦初看得牙疼,这丫鬟也太单纯了,和丘瑾宁的丫鬟一比,跟缺心眼似的。

    这时,丘瑾宁也刚好外从面刚回来,怀里抱着纸笔和几本书。

    秦初见状忙迎了上去:“丘姐,我来帮你拿吧。”

    “无妨,我拿就可以。”

    “我来拿,你看看这匾额挂得正不正。”

    丘瑾宁虽开口婉拒,仍旧挡不住秦初的热情,她空了,望着秦初浅浅一笑:“甚好。”

    语气轻柔,目光望着秦初,也不知是在夸秦初还是在夸匾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