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秦初和二皇子的话同时响起。
人来人往的朱雀大街上,行人纷纷驻足,看着那个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女子,她蜷缩在地上,头发散乱着。
丘瑾宁的身子似是颤抖了一下,面朝着秦初的方向,眼底划过一抹安然:“秦初-”
流着鲜血的嘴角呢喃出两个字,紧接着便咳出一口血来。
秦初不知道怎么让马车停下来,情急之下直接调转方向朝着一旁的店铺撞去,马蹄终于在店铺在门前停下。
她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本就不便的左脚又崴了一下,顾不得脚踝上传来的剧痛,她踉跄着跑向丘瑾宁。
跑到跟前,秦初无措地跪倒在丘瑾宁身边,看着脸上、脖子上尽是斑驳血渍的女子,一双只觉得无处安放,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喊了声:“丘瑾宁。”
丘瑾宁扑到秦初怀里,双紧紧地箍住她的腰。
好似要拼尽全身的力气,紧紧的,仿佛要把人揉进血肉里。
秦初颤抖地搂住她,两眼愤怒地看着朝她们走来的男人。
二皇子见丘瑾宁还活着,心里松了一口气,凰女没死就好,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和母皇交代了。
围观百姓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一看这三人个个锦衣华服,瞧着身份就不一般,登时围得更近了些。
二皇子走过来,一脸关切道:“丘姐身体可还好?要不要叫大夫?”
秦初抱紧怀里的人看向二皇子,语气沉沉道:“二皇子贵为贤王,都你爱民于子,我今日是领教了,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贤王殿下强抢我秦府马车不,还把人逼迫至此,我必要去顺天府讨个公道。”
一番话点明了二皇子的身份,二皇子见围观百姓窃窃私语,面色快速地扭曲了一下,强颜欢笑道:“秦姐误会了,本王是见丘姐身体不适,想带她去寻御医,哪知丘姐也误会了,都是误会。”
三言两语试图把自己摘个干净,秦初正要再,被怀里的人扯了扯衣领。
丘瑾宁撩开眼前的乱发,露出自己的脸。
女子面有血污,脸色惨白如雪,依旧难掩倾城之姿。
她轻咳一声,缓缓道:“我本是九曲县解元,蒙爹娘所赐长了几分颜色,二皇子便不顾臣女举人的身份,强行带我回府,我身体并无不适,如今这般倒是真的不适了,是拜二皇子所赐。”
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然得罪了二皇子,既然注定要走到对立面,唯有抢占先,做实自己受害者的身份。
利用舆论,利用读书人的便利,利用举人的身份,彻底置二皇子于不利,对她们才有利,才能扭转局面。
二皇子听丘瑾宁这么,眉目一沉,心知今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有得到凰女,还反目成仇了,为今之计是先堵住百姓的悠悠之口。
他便坚持声称:“两位姐真的误会了,本王是一时好意,心急才办了坏事,这厢给你们赔礼了,若你们还不满意,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本王能做到。”
丘瑾宁冷咳一声,语气越发虚弱,一字一句却得清楚:“二皇子何必惺惺作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臣女没有任何要求,也知难求公道,只求能活着离京,臣女愿自请废去举人功名,还望二皇子高抬贵,放我们一条生路。”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不知情者听先来的讲明缘由,纷纷看向二皇子,人家当事人都这么了,堂堂贤王殿下,还要如何狡辩。
二皇子见风向不对,一时六神无主。
朱雀街最是繁华,来往人数众多,他也不能直接把这些人都抓起来堵住嘴,当下只能咬紧牙关,坚持自己最先的法。
“本王一时好意,没想到惹来两位姑娘如此深的误会”
“你住嘴,难道强抢马车的不是你,强行带我回王府的不是你,害我以死才保住清白的不是你,逼得我跳下马车才险些保命的人不是你,你”
“别了,不要了,我们回去看大夫。”秦初心疼地抱住抽丘瑾宁,心扶着她的背。
这时,罐子驾着马车追了上来,见丘瑾宁这副模样,把缰绳往绿药里一塞:“你快驾马带两位姐找大夫。”
吩咐完,罐子便袖子一撸,往二皇子面前一拦。
“二皇子好大的威风,今日安国郡主在楼上楼宴请各府解元,我们丘姐作为九曲县解元应邀赴宴,没想到被你这等人暗算,抢了我们的马车不,竟然还想抢人,丘姐可是百钺举人,寒窗几十载一心报国,没想到你们京城的皇子个个都是大尾巴狼,我们身为奴婢的为了护主子,只不过拦了一下,就差点没被你一脚踹死,你方才不是踹得兴起吗,奴婢一条贱命就摆在这儿了,你再来踹啊。
二皇子见丘瑾宁与秦初离开,冷脸道:“大胆贱婢,本王不与你计较,还不让开。”
罐子不让,堵住他的脚步:“今日我偏大胆了,我还要代姐去敲一敲青天大老爷的鸣冤鼓,看看这京城的世道有多黑,看看我们主仆几人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丫鬟话音一落,便一边抹着泪一边撒开丫子往顺天府跑,她知道顺天府的衙门在哪儿,就在酒庄对面,路熟着呢。
竟然敢抢丘姐,还踹瘦丫鬟,看她不叫这贱人好看。
二皇子登时心急,便去看自己的侍卫。
王府的侍卫见主子眼神示意,拔刀就去挡住罐子,哪知罐子不仅不退,还直直地朝着刀上顶。
“杀人啦,杀人啦,二皇子当街强抢民女不成,要杀人灭口啦,这京城还有没有王法了,众位婶婶奶奶姐姐弟弟大爷大伯们,你们可都看见了,求求你们救我们主仆一条命吧。”
这时一队巡逻的士兵闻讯赶来,来人是刑部下边巡街的士兵,一听到丫鬟的话,便将她护在身后。
待领头的看清当街行凶之人是二皇子后,不由得脚步一退。
罐子一见这情景,马上又哭喊起来:“当官的都是一家人,你们这是狼狈为奸啊,奴婢这条命拼着不要,也要去顺天府为姐讨回公道,你们让开。”
领头的跟二皇子府的门客有些来往,闻言便挡住罐子:“姑娘别急,有什么事跟我们到刑部走一趟,一定给你做主。”
刑部当然是不能去的,事关二皇子,不宜闹大,先把人稳住带走再。
罐子见他们这副做派,顿时急了:“还做什么主?二皇子看中我家姐美貌当街强抢,我们姐以死明志才保住清白,眼下命都要丢了,你们不把他抓起来,还要带我走,今天我哪也不去,只去顺天府。”
带头的人顿时为难,眼神看向二皇子,等着他示意。
围观的百姓哪还看不明白,这些人分明就是唯二皇子马首是瞻,当下便隐隐朝着罐子靠拢,有意相互。
唇亡齿寒,平民百姓受权贵所欺,今日你置之不理,他日谁为你雪中送炭。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一老者举高喊:“老夫乃御史台王御史,今日便与众百姓护送这位姑娘去顺天府喊冤,谁人敢拦。”
王御史是大皇子的人,正愁找不到二皇子的错处呢,这下可叫他逮着会了。
有他这么一吆喝,百姓纷纷响应:“去顺天府喊冤,谁人敢拦,去顺天府喊冤,谁人敢拦?。”
人群很快冲散了刑部的那队人,拥着罐子朝着顺天府而去,只留下二皇子一干人面色灰败地站在原地。
刑部领头的那个人,一脸为难地看向二皇子:“殿下,您看这”
二皇子黑着脸,看什么看,没想到让御史台的人撞见了,那些个老御史自诩清流,整天跟犟驴一样,闻不直便弹劾。
他少不得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压下来,当务之急是先进宫,去母皇那里找补一番,再差人去打点御史台,不然难以收场。
顺天府那边接了这个案子却不敢贸然行动,府尹张大人沉思半晌,默默往上面递了折子。
次日朝堂上,王御史带头,有半数御史纷纷跳出来,指责二皇子品行不端,枉法行凶,还意图向御史们行贿。
女皇周姰压下折子,沉着脸宣布退朝。
回到御书房,她便将一摞弹劾二皇子的折子都砸到了地上:“这就是你昨日所的好心办坏事,这就是你的被人误解?误解你强抢良家女子吗?误解你迫害我百钺的解元吗?”
“母皇息怒,儿臣昨日是喝多了酒,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
女皇一扶着桌案,一指着二皇子,她沉沉地闭了一下眼睛:“那个被你迫害的女解元丘瑾宁就是凰女吧,你还敢是一时糊涂,朕还不知道你打得是什么算盘吗?给朕滚出回去闭门思过。”
打发了二皇子,女皇揉了揉额头,看向自己的大总管:“你老二这事该怎么收场?”
大总管心知女皇最是器重二皇子,便讨巧道:“二皇子年少义气,一时糊涂也情有可原,陛下如今夜罚了他闭门思过,想必群臣不会再什么。”
女皇长叹一声,缓缓摇了摇头:“你不懂,朕担心的不是群臣之口,是百姓之口,传令下去,二皇子德行不修,罔顾律法,贬为平郡王,闭门思过一年,无旨不得出府。”
若是往常,她或许还能轻拿轻放,如今皇姐回京,白芷又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不仅深得民心,且最为看重民心。
此时若不狠下心来罚一罚,她无颜面对皇姐。
贤王府,二皇子跪地听完圣旨,半晌回不过神来。
传旨的公公提醒他:“平郡王,接旨啦。”
二皇子猛地回神,夺过圣旨不敢相信地看了一遍,状若疯狂道:“不可能,母皇不会这么对我的,本王要见母皇,本王要见母皇”
传旨的公公摇了摇头,领着人离去,从贤王贬为平郡王,二皇子以后就难了,皇位向来都是传到王爷里,哪有传给过郡王的。
秦府,秦初守着丘瑾宁一夜都没合眼,直到丘瑾宁醒转。
“秦初-”
秦初连忙握住她的,轻声应道:“哎,我在,没事了,我在呢。”
丘瑾宁看了她一眼,见是自己心系之人,眼睛疲惫地眨了眨又沉沉睡去。
秦初又守了一会儿,见丘瑾宁睡熟过去,才起身走出门,看向守在外面的大夫:“大夫,她的腿”
话到一半,秦初便问不下去了。
“丘姐的右腿怕是不好,往后最好不要下地。”大夫得委婉,意思是那腿已经摔断,难以医治,以后都不能下地行走了。
秦初呆在原地,心沉到了谷底。
丘瑾宁是来进京赶考的,心怀抱负,志在来年会试,如今断了一条腿,还如何入朝为官。
她怔怔站着,恍然想起在九曲县时,二皇子曾给她们看过的那张凤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