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章4
话落,她举杯饮茶,两眼看着皇姐,感叹时间飞逝,当初禅位登基之事,恍若还在昨日,如今却已过去三十余载。
她们都老了,好在她不负所托,治国有方,没有辜负皇姐与姑母的信任。
女皇周姰的姑母是安国郡主的娘亲:白红陌,也是先皇的贤妃。
她感念姑母抚养自己长大,如今最宠爱的儿子便也封了贤王,可惜老二急功近利,如今被贬在府中,辜负了‘贤’王的封号。
安国郡主白芷沉吟片刻,出了此行的目的:“陛下该立太子了。”
女皇看了白芷一眼,放下茶杯:“皇姐何出此言,皇儿们性子尚未定性,此时立储,朕以为有些不妥。”
若此时立储,太子便只能从老大和老三之中选,这两个儿子都不是她所满意的,她满意的是老二,她还想给老二一个会。
安国郡主捏紧了茶杯:“储位空悬,由着孩子们去争,不如早日定下,难不成陛下不满意威王和三皇子?”
不满意这两个,还想着那个胆大妄为的二皇子吗?
女皇长叹一声道:“皇姐也知,老大刚愎自用,老三又是个沉迷酒色的,朕这么多年虽对得起皇位,却没能教育好儿子,实属惭愧啊。”
安国郡主看向女皇,淡淡道:“威王虽刚愎自用,但也知人善用,三皇子虽爱酒色,但也善于纳谏,并不是全然无可取之处,臣以为是时候了。”
相比女皇一直看重的二皇子,另外两个再不中用也没有胡作非为,没有对秦初和丘瑾宁乱来。
安国郡主深知皇帝可以无能,但不能昏庸,好在那两个各有所长,有众大臣看着,虽无开疆扩土之才,但做个守成之君,应当还是行的。
女皇先是一愣,而后沉吟道:“皇姐当知,凰女还未有定论,朕不敢乱下决断,免得让预言成真,毁了周氏数百年的基业。”
她似是第一次意识到,除了样样让她满意的老二,老大和老三也不是没有优点的。
可是老二一直被她当作储君养大,就好像是她最满意的作品,怎能如此轻易放弃,老二足智多谋,行事果断,是三个儿子中最像她的。
安国郡主微微变了神色:“陛下,预言本就子虚乌有,何必过于在意,当初臣禅让皇位于你,你曾问过原因,你还记得臣当时是怎么的吗?”预言早就破了,因为周姰本就不是皇室子弟。
是她与母妃、与先皇后的一个选择,胆大又谨慎,为了江山社稷所做的选择。
女皇沉眉思索,想起了当年。
皇姐自己只懂种田,而她一直被姑母当作辅臣、能臣培养,有治世之才,皇位当立贤立能,不必拘泥于嫡系与否,不必在意长幼、正统与否。
安国郡主见她沉思,问出了此番进宫最重要的一句话:“陛下认为皇位当立贤重要,还是注重正统娣长重要。”
女皇沉思片刻,迟疑道:“朕知皇姐大义,但让我周氏绵遂千年万年更要紧,不是吗?”
安国郡主闻言霍然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周姰,希望你没有选错,臣今日便告退了。”
女皇怔怔坐在桌前,半晌回不过神来。
她觉得自己没有错,可皇姐好似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
这么多年,自打登基以来,皇姐还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字字用力,好似有什么深意一般。
大总管见女皇出神,声道:“陛下,安国郡主也太失礼了,怎么能直呼您的名讳呢。”
他是二皇子的人,当然瞧得出女皇仍然属意二皇子,可安国郡主显然不是这样想。
女皇沉了脸,眼神责怪道:“皇姐有何失礼,以后慎言。”
她这个皇位都是皇姐给的,就算是夺过去,也不算夺,顶多是物归原主。
尤其皇姐在民间颇有声望,她更无从怪罪。
普天之下,也就皇姐敢叫她的名讳了。
大总管低头:“奴知错,陛下可否听奴一言?”
女皇看了他一眼。
大总管会意,心道:“安国郡主所言也不无道理,不过陛下贸然立储也不妥,不如对三个皇子都考校一番再决议。”
女皇瞥了他一眼,眸底幽暗:“你跟随朕多年,莫要太着急讨新主子欢心,免得晚节不保。”
“奴不敢,陛下恕罪。”大总管立时跪倒,连连磕头请罪。
女皇端起茶杯,久久不语,她知道自己的大总管与老二交好,但因为看重老二,便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者,她也有些意动,或许应该再给老二一个会。
给三个儿子一个平等的会,也看看皇姐到底是何意。
平郡王府,随着一道圣旨到来,各方闻风而动。
二皇子被贬为郡王,禁足才月余,就又被指到礼部办差了,还恢复了封号,这是要起复的苗头啊。
因为礼部职务之内有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负责主持每年的会试,遴选天子门生。
收到消息的群臣纷纷观望,这一夜,二皇子意气风发,推杯换盏,喜气盈门。
而大皇子和三皇子府则不知砸碎了多少杯子。
母皇也太偏心老二了!
秦府,秦初一听到传言就跑进东跨院里。
“丘瑾宁,二皇子又被重用了,还去了礼部当值。”
丘瑾宁垂首不语,里的笔在白纸上留下一个墨点。
看来事情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安国郡主并没有左右到女皇的心思。
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无需在意,他不来招我们,我们便做好自己的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秦初略松了口气,翌日便又提起了一颗心。
二皇子倒没有直接来招她们,是顾三给她们下了帖子,依旧是以二皇子的名义,宴请众多宾客,旨在恭贺二皇子起复。
秦初目光沉沉地看着里的请帖,担忧道:“这次我一人赴宴便可,你便托病吧。”
她到底是怕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怕丘瑾宁再遇到上次那种情况,她怕自己不能护住自己的心上人。
她更怕丘瑾宁再受一点伤害。
丘瑾宁想了想,弯唇笑了:“二皇子知我是凰女,此宴虽无好意,但他应当不会乱来,不是安国郡主也去吗,不必过于忧心。”
提起安国郡主,秦初想起处处爱护她的郡主夫人卫紫菀,心下稍安。
“那你不要落单,要与我寸步不离。”
丘瑾宁嘴角的笑意加深:“好,我与你寸步不离。”
二皇子宴请众人的日子定在了立秋那天。
八月七日:宜祭祀,宜冠笄,宜交易
秦初为了以防万一,特意与安国郡主同行,也坐在了同一席上。
她们一落座,顾三便花枝招展地走了过来,先朝安国郡主行了礼,便热情地搂住丘瑾宁的胳膊。
“丘姐姐,多日不见,叫妹妹好想,你这整日也不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有心人拦着呢。”她瞥了秦初一眼,意有所指。
讨人厌的秦瘸子,竟然吩咐下人,只要见她便轰出去,害她想见丘瑾宁一面都难,二皇子对此事都有不满了,怀疑顾家的办事能力。
好在二皇子又得到重用,有皇子府做幌子,再也不必顾及秦瘸子使坏了。
丘瑾宁淡淡起身:“顾姐言重了,是我一心备考,谢绝迎客,还望顾姐莫要怪罪。”
顾三皱眉,丘瑾宁连声顾妹妹都不叫了,真想和她撕破脸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如今她可是二皇子的人,早已不是九曲县那个式微的顾三姐。
想起二皇子的吩咐,她勉强笑笑:“丘姐姐备考事大,妹妹不敢怪罪,来,我们去那一桌话。”
那一桌是二皇子所坐的位置,她大哥在,丘瑾宁的大哥丘首安也在,都是自己人。
丘瑾宁望了一眼,婉拒道:“多谢顾三姐好意,我在这里便好。”
丘首安等人都留意着这边的动静,见丘瑾宁又坐了下去,就知道顾三没办成事。
得了二皇子的一个眼神示意,丘首安缓缓起身走了过来:“瑾宁,跟我去那边坐,大哥找你有事商谈。”
丘瑾宁垂眸不语。
秦初心里一紧,默默攥住了丘瑾宁的衣袖。
这时,安国郡主开口了:“丘姐去吧,不然本郡主今日是不能安省喝酒了。”
她倒要看看老二的胆子有多大,敢不敢当着她的面乱来。
若老实还好,若是不老实,她便教他知道什么是老实。
此话一出,丘瑾宁轻轻拍了拍秦初的,秦初怔怔松开,目送丘瑾宁走去二皇子那一桌。
丘瑾宁坐在丘首安身边,旁边便是二皇子。
待她坐定后,丘首安便佯装不胜酒力,到旁边桌上饮茶。
二皇子与丘瑾宁之间便空了一个位子。
“丘姐,别来无恙啊,过来坐。”
丘瑾宁冷冷道:“臣女不敢逾矩。”
丝毫没有要坐过去的意思,甚至没有给他留一分面子,直接拒绝。
二皇子也不恼,主动侧了侧身子,低声道:“丘姐瞧着清减了些,可是听闻本王圣宠犹在,坐卧不安?”
刚被贬的时候,他对丘瑾宁动过杀心,人既然不能为他所用,必不能留。
但顾虑着母皇的心思,便忍着没动,好在天遂人愿,母皇心里还念着他。
丘瑾宁心底不安,下意识地看向秦初,两人在半空中对视一眼。
她便收回视线,没有理睬二皇子的话。
二皇子低笑一声,意有所指道:“丘姐是聪明人,可知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万事不由人啊。”
只要母皇不放弃他,为了周氏天下,凰女必然是他的。
他之前太心急了,如今想通了其中关键,心也安了。
若是他日母皇有旨,丘瑾宁敢抗旨不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