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5 章
看着那双晶莹剔透的浅蓝色眼睛里,闪烁的稀碎微光,苏词心中一动,他迟疑了一下,伸按在孩的发顶上,轻轻揉了揉。
三号并没有躲开他的。
他只微微低下头,紧张地握住笛子,身体略有些紧绷,但比起之前被摸耳朵的时候,表现已经好很多了。
然后,他听到饲养员:“不喜欢的时候,要学会拒绝,就像昨天一样。”
三号微抬起脑袋。
在他的视角下,饲养员不再是一团迷雾,他得到的信息也不再混乱无章,那团迷雾好像对他掀开了一角,就好似那天——
他想去抓住那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最终,却抓住了饲养员对他伸出的那只一样。
三号感觉心情意外的平静,他好像并不那么抗拒跟饲养员接触,也不介意他走近自己的世界。
“要保护好自己。”
三号点点头,“嗯,好。”
软软的童音,糯叽叽的,像只奶猫在轻轻地叫唤,能甜到人心里去。
然后,他就迎来了饲养员的再次摸头。
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再次被摸头的时候,三号感觉自己好像没有那么紧张了,因为那只摸在他发顶上的掌,真的很温暖。
接下来,三号继续练习吹笛。
孩的笛声没有八号的那么有活力,断断续续的,大概是平时太安静了,又缺乏锻炼,所以肺活量没有那么足。
吹笛子对初学的三号而言,实在是个非常费劲的体力活,吹几声就要休息一下。
不过他并没有抱怨,认认真真地练习着,一点点调整着自己的气息,不仅用耳朵,还用上了精神力,去感受声音的振动。
苏词听了一会,便又开始困了。
他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哈欠,帮助大地恢复的办法没想到多少,倒是在这些幼崽身上花了不少魂力。
不过苏词任性惯了,他也不在乎这一点时间的浪费,毕竟,他已经做好了花费几百万年的心理准备,自然也就不用那么着急了。
青年一脸疲懒,寻思着是回去睡个回笼觉,还是按照原计划,在二四基地里转转。
却在这时,一个狗狗祟祟的身影,出现在了活动室门口。
只见本来应该被456抱回房间休息的八号,又一次出现在了活动室门口,保姆器人跟在他身后,电子眼中显示出担忧的图案。
“哈啾!”
狼崽打了个喷嚏,不由裹紧身上的保暖外套,在发现活动室里,只有二号、三号和六号,以及饲养员的身影后,他便抬脚走了进来。
在从二号面前走过时,他不经意就对上了红发少年那双红棕色的虎目。
二号正用一种狼崽看不懂,但看着就有些一言难尽的眼神望着他。
狼崽莫名其妙,但没有露怯。
他将下巴一扬,也不理会二号是什么反应,大大咧咧地走了过去。
刚刚八号被冻得意识迷糊,现在清醒过来后,就不记得刚刚缠着老虎、紧紧抱着他取暖的事了。
二号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从自己面前走过去,再看他的表情神态,就知道这狼崽估计是对刚才发生的事没了印象。
他感觉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禁有些冒火。
这狼崽子真是不知好歹!
而狼崽已经把二号忘在了脑后,他在活动室的地板上打量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最后没找到,就往三号这边凑了过来。
“苏词,你有看到我的竹笛吗?”他在三号和苏词身边找了一圈,最后也没找到,只好出声询问。
“我刚刚被冻晕过去了,醒来后就在房间里,然后发现我的竹笛不见了!”
狼崽有些着急,他在活动室里找了一圈,最后也没发现笛子的踪影,又再次跑了回来,刚想问三号,忽然想起他的眼睛看不见,便又闭上了嘴。
他不高兴地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猜测道:“是不是被七号捡走了?”
苏词回忆了一下,点头。
“你怎么没有阻止他啊”
苏词本以为狼崽会直接去找七号要回来,没想到他只抱怨了一句,就耷拉着耳朵,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他打量着狼,刚想什么,就听他道:“这么,七号没事了?他刚刚身上好冷哦,像冰棍一样!”
想到冰棍,狼崽砸吧砸吧嘴,其实冰棍还挺好吃的,虽然他现在还有点冷,但一想到冰棍的滋味,就忍不住流口水。
“嗯,他没事了。”苏词看着他,“你不准备找他要回你的笛子?”
虽然那本质上只是一支纸笛,苏词可以再给他变一支,但按照狼的性格来,没有第一时间去要回来,着实有些反常。
毕竟,狼崽有多宝贝那支竹笛,苏词还是看得出来的。
狼崽盘腿坐着,肘撑在膝盖上,单托着腮,一副非常苦恼的样子,听到苏词的问题,他叹了口气,唉声叹气道:“你不懂。”
苏词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
“?”
就连旁边,认真练习吹笛子的三号,都支起了耳朵。
八号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有人愿意听他倾诉,还是让他觉得可以信任的饲养员,他没挣扎一会,就向饲养员吐露了自己的心事。
“那天我不是狂化,把七号掐晕过去了吗?”少年掌抵着腮帮,把有些婴儿肥的脸颊都撑得变了形。
苏词看着他糟蹋自己的脸,感觉也有些痒了。
“你有在听我话吗?”狼崽道。
“嗯。”苏词点头。
其实,情况可能比八号的要更严重一些,如果当时苏词再晚一点,七号可能就没命了。
“其实也不完全是我的错对吧?”狼崽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明明是我先拿到笛子的,是他不好好话,不仅抢我笛子,还我笨,我才会那么生气的!”
苏词再次点头,“嗯,你得对。”
狼崽瞬间就被顺毛了,他下意识想要得大声点,忽然注意到什么,回头看了眼二号六号,又看了看旁边的三号,他往苏词身边挪了挪,继续声了起来。
“但是我今天忽然发现,七号真的好一只哦,跟三号差不多的样子”到这里,狼崽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七号很只,所以呢?”苏词不动声色地问道。
“所以”狼崽迟疑道,“我是不是不应该那么掐他啊?他好像差点就被我掐死了,脖子上的伤痕到今天都没消看着好可怜哦”
狼崽在不知不觉中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同时,也表达出了他的迷茫。
他觉得七号很可怜,但他又觉得这件事不完全是他的错,可心里面又有种感觉在推着他,让他觉得自己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会很难受。
而且,这种难受可能还会一直持续下去。
以至于就算七号拿了他的竹笛,他都没办法像之前那样,理直气壮地找他要回来了。
“所以,我现在应该怎么做呢?”狼崽茫然地道。
大概是真的习惯成自然,他现在已经可以很自然地跟饲养员求助,甚至跟他表达出自己那些隐秘的心思了。
对于狼崽而言,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即使他还没被送到育崽所之前,他所成长的环境中,都没有存在任何一个这样可以让他信赖的人。
他其实在出来之后,就变得有些不安起来,但是,饲养员从来不会令他失望。
他听到青年温声道:“如果是这样,那你只需要,为你做错的那部分道歉就好了。”
“道歉?”
“嗯。”苏词点头,“去找他声对不起,如果你觉得这样还不够的话,可以再给予他一些补偿。”
少年闻言,不由换成一只撑住脸颊,再次陷入了纠结之中。
过了好一会,狼崽才有些不太情愿地开口道:“我可以只补偿,不道歉吗?跟别人对不起好奇怪哦。”
狼崽长这么大,还没跟别人道过歉,在他从成长的环境中,都是谁拳头大谁了算,做错事被抓到了就挨揍呗,从来没有道歉一的。
当然,来到育崽所之后,保姆器人也有这样教育过他,但已经形成自己一套观念的狼崽,并不认可器人的教育。
苏词看了他一眼,“其他人或许可以,但七号”
想到白鹿哭着吃饭的样子,青年认真道,“他应该更想要你的道歉。”
狼崽嘴巴微微撅起。
又过了一会,他再次带着侥幸心理地问道:“真的非道歉不可吗?”
苏词耸肩,“如果你想心里好受点的话。”
完这句之后,苏词便没有再劝了,他将决定权留给了狼崽,他也好奇,这头总爱口是心非的狼,最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大概这对狼崽而言,的确是个非常艰难的抉择,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后,忽然抬头,看向旁边又开始练习起来的三号。
他站起身,挤到男孩身边坐下,然后咨询道:“三号,你也觉得我应该跟七号道歉吗?”
虽然男孩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但狼崽知道,他刚刚肯定听到他们的对话了,不过,他感觉好像并不介意被三号知道,大概是因为
他们现在是好朋友了!
而且以三号的性格,肯定不会到处去乱的,跟饲养员一样,是值得他信赖的伙伴!
在狼崽挤过来的时候,男孩就停下了吹奏,他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结果狼崽又往他这边挤,就是要跟他贴在一起。
三号皱皱眉头,无奈地放弃了自己的动作,然后歪头仔细地思考了一下,才给出自己的建议。
他点点头,奶音轻轻嗯了一声。
“啊连你也觉得我要去道歉啊”狼崽脸上的表情再次垮了下来,然后,他认命地站起身,“那好吧,我去找他道歉!然后把笛子要回来。”
奇怪的是,当真正做了这个决定之后,狼崽竟觉得,心情真的变得轻松了起来。
他咧开嘴,脸上再次恢复笑容。
“三号,我下午再去找你吹笛子!”他轻轻拍了一下男孩的肩膀,乐呵呵地道,充满活力的绿眼睛里,再次没有了烦恼。
三号听着他爽朗的笑声,握紧笛子,最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苏词看着他们两个,虽然耳边依然有六号的吵闹声回荡着,但意外地,竟觉得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
育崽所502号房间。
在看着456将八号送进房间之后,白鹿也回来了。
他并不知道,狼崽醒来后又返回了活动室,此时此刻,他坐在自己的床边,双腿垂在半空中,两只握着那支竹笛,爱不释。
这支笛子真的好漂亮啊!还有一股很清新的味道,他能敏锐地分辨出,这应该是某种植物做的。
当然,他并不认识这种植物。
如果以后,可以见识到就好了然后,他又忍不住可惜。
哎,这么好看的一支笛子,怎么就是八号那头大笨狼的呢?而且,大笨狼还不知从哪里学会了吹笛子
虽然吹得一点也不好听,但他至少吹出了声音的变化。
白鹿有些沮丧,自己最在意的东西,被自己最讨厌的人掌握了,这种感觉真不好!
不过,再怎么喜欢,白鹿也没想过把这支笛子据为己有。
等再遇到那头大笨狼的时候,他会把这支笛子还给他,然后
要跟他声谢谢吗?
想到这,白鹿不由鼓起了腮帮。
情愿那肯定是不情愿的,但是大笨狼确实帮了他一把,还被冻得昏迷了过去,自己如果不表示一下,总觉得心里面有块石头压着,不舒坦。
然而,跟宿敌道谢,对白鹿而言,依然是一件需要莫大决心的事情。
毕竟大笨狼差点掐死他的仇,他也还记得。
白鹿深深地叹了口气,往后躺到在自己的床上,银白色的卷毛落在床单上,轻轻散开,露出两只叶尖形状的耳朵。
他松开笛子,抓着自己的两只耳朵,无聊地扯了扯。
起来
白鹿拉过枕头,把自己的脸蛋埋了进去,又使劲蹭蹭,然后,有些没意思地松了开来。
还是毛绒绒的大尾巴埋起来舒服,可惜,他没有大笨狼那样的尾巴。
白鹿侧过身,伸摸了摸自己的尾巴。
他的尾巴又又短,宽松的幼崽服可以轻松兜住,并不会露在外面,他自己也看不太清楚是长什么样子的,反正摸上去像个球似的。
虽然毛发也是软软的,但一点也不像大笨狼的那样,又大又蓬松,还能直接把脸埋进去。
真让人羡慕
白鹿松开自己的尾巴,躺在床上发呆,没过多久,456就给他送来了午餐。
血脉之力刚刚爆发过,他的身体正处于疲倦的状态,在补充过能量之后,他就困得不行了,眼皮一直在打架。
然而,白鹿却不想睡觉,他躺在床上,一直强撑着眼皮。
直到
跟毛发同色的雪白耳朵微微一动,白鹿侧过头看向门口,只见紧闭的金属门缓缓打开,逆光中,青年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是饲养员!
白鹿有些欣喜,只是还没来得及坐起身,就见青年的身后,一双毛茸茸的耳朵尖冒出来,紧接着,便是狼崽探出的脑袋。
还躺在床上的男孩,不由得一愣。
八号醒了?他是来找他要笛子的吗?
然后,他听到了狼崽和饲养员的话声,跟平时的大嗓门不同,此时的狼崽,竟是压低了声音。
“他好像在睡觉”
狼崽掩着嘴巴,声道,“要不我们还是改天吧”
听到这话,男孩眨了眨眼睛,蓝黑色的眼眸中,浮现一丝困惑。
八号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知道笛子在他这里,不是应该立马冲进来,把笛子给抢走的吗?怎么会因为他在睡觉就改变主意?
“你确定?”饲养员温和的声音响起。
然后,狼崽就不回答了。
七号微低头,他能看到地上属于狼崽的影子,他那条毛绒蓬松的大尾巴摇过来晃过去的,他知道,这并不是代表高兴的摇尾巴。
狼高兴的时候,尾巴摇动的频率比现在要高多了,现在可能是在思索或者纠结之中。
真奇怪
白鹿观察了一会,索性坐起身来——反正,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偷狼崽的笛子。
他只是看到笛子掉在地上,不想它被弄坏或者弄丢了,才会捡回来的,本来就打算等明天去活动室的时候,再还给八号的。
既然他都上门来讨要了,那还给他就是了。
男孩忽然坐起身,把试探着迈进一只脚的少年,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醒了?”八号下意识道。
白鹿绷着脸,不想再在八号面前露出软弱的情绪,他伸拿过刚刚随放在床上的竹笛,然后从床上蹭了下来。
在八号茫然的注视下,他迈着短腿哒哒哒跑过来,将那根竹笛塞回少年的上。
“还你!”
酷酷地做完这一切,白鹿就忽然停住了,他张了张口,然而道谢的话,就是怎么也不出来。
而八号握着里失而复得的竹笛,一句话不,就能从七号里要回来,他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欣喜。
他望着男孩略有些苍白的脸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白鹿脖子上的勒痕,颜色似乎更加深了。
最终,狼崽还是别别扭扭地开口:“你脖子上的伤还疼吗?”
听到少年的话,白鹿下意识地抬,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没想到狼崽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男孩一时没有回答,而狼崽瞅了他一眼后,就别开脸看着墙壁,自顾自道:“那天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闻言,白鹿彻底呆住了。
他盯着面前比他高了一个头的少年,心里忍不住想,这该不会是别人假扮的吧?不然大笨狼怎么可能会跟他道歉!
狼崽别扭地完对不起,整个脖子都红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三个字明明挺简单的,但要出来,却感觉比让他跟二号单挑还难。
不过真的出来后,他感觉心里面确实舒服多了。
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嘛!
狼崽转过头,看着已经懵掉的男孩,他又有些难为情起来,便继续补充。
“但是,那天是我先拿到笛子的,我从你那里抢回笛子,并没有错,这部分我是不会道歉的!”
饲养员过了,他只要为自己做错的那部分道歉就好了,没有做错的事,他不需要道歉的。
狼崽这话一出,气氛再次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八号也隐约感觉到,他似乎不应该后面这句话,但他又实在不觉得自己有错。
对,他一开始本来就没有错!他现在已经为他做错的部分道歉了!
狼崽这样想着,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当然他也觉得只一句话就抵消掉他那部分错误,似乎有点轻飘飘的。
因为如果是他,有人差点杀死他,然后跟他道歉,就要让他原谅那个人的话,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记仇的夜苍狼,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原谅!
于是,换位思考一下,狼崽就觉得这种道歉方式不太行了。
所以他也觉得,眼下这个有点令人难受的氛围,应该是白鹿不愿接受他的道歉导致的,那么,他是不是得再用别的什么补偿七号呢?
就在八号认真思考的时候,却听到——
“嗯,那天是我不好,我没有遵守规则,我也跟你道歉。”
“对不起。”
男孩语气和缓,既没有平时嘲笑他时的尖锐,也没有哭过后的酸楚敏感,稚嫩的奶音,听着意外的软糯。
这下子,换狼崽呆住了。
他低下头看向七号,然而孩却低着脑袋,指别扭地揪在一起,八号只能看到他一头银白色的卷毛,蓬松细软,瞧着竟感觉到几分乖巧。
然后,他又听孩道:“还有谢谢你,在我血脉暴-动狂化的时候”
白鹿顿了顿,实在不好意思直接出八号抱他的事,只好换了个用词,“嗯,你在那时候帮助了我,谢谢你。”
“啊嗯”
第一次面对这种场景的少年,无措地抓了抓头发。
七号竟然
跟他道谢耶!真是活久见了!不过
“嗯?你血脉暴-动狂化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少年一脸迷惑地道,“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