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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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士妖言惑众, 要不是他,我何苦在山上受罪。”我装的满不在乎,实际心里怕的要命, 谁不怕死,尤其当你觉得活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的时候,你更不会想着死了。

    可那道士明明白白告诉整个宋家,这是我始终不敢面对的一个坎,如今被他讲了出来, 尤其在这么一个紧要关头, 人人都想杀我的时候,跟我活不过十八岁。

    我会命丧谁手,想想都不寒而栗。

    他这么,难道是,如果我插手他们的事,那么他的母亲对我下手, 他也不会阻止?

    “阿缺,我是个懦夫。

    我怕自己死掉, 更怕你死,我总想着事情做完, 便要寻了机会跟你逍遥快活, 我以为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 阿缺,你看,我想的是不是能实现?”

    真想让他滚一边去, 空手套白狼的事,每次都在我这想要发生,我踩着他的脚背,一字一句回道。

    “我觉得不会,怎么呢,像我这样如花似玉,聪慧善良,温柔如水的姑娘,若是想要嫁人了,那肯定后面成群结队的都来提亲啊,怎么还可能等你,等着你这个春秋大梦做完。

    苏贤汝,世上安得两全法,你又想跟着你母亲报仇,又想让我为你独身一人无怨无悔的等候,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就连今晚,你也不该来坏了我跟他的好事!”

    最后一句话,完全就是气话,我怎么可能不管他,怎么可能看着他去送死,我只是恨他,从来不把我放在第一位,明明可以放下仇恨,好好过日子的,他却抛开不要。

    真想把普仁师太拉过来,给他们母子二人讲讲经法,有事没事罚他们去扫藏经阁,清理院子,上上早课,都行,苦其心志,饿其杂念。

    他满脸愤怒,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就连出来的话,都带了颤音。

    “你,阿缺你对他,莫不是动了心意,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陈棉哪里不好,长得俊俏,对我马首是瞻,虽然话难听了些,到底是真心待我的。”

    “可他已经娶妻!”

    他的时候言辞有些失了分寸,完全不似往日里笑看风云那人物,就算旁人多恼他,他也只是淡淡一笑,或者不去争论,转身就走。

    现在的苏贤汝,两眼睁圆,鼻头微颤,扣住我后脑勺的手也跟着加了力气,揪的我头发有些疼。

    “那又如何,他要给我买处大宅子,再弄几个舞姬给我们闲暇玩乐共赏,人生这么短暂,他又对我这样好,原本我俩就是两无猜,青梅竹马,在一起也理所应当。

    陈棉这人,看着花心,对我好着呢。”

    我把脑袋抽出来,一把推开他,向往前走几步,看看地上躺着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黑乎乎的影子又不安生的翻了个身,似乎很赞成我的话,“傻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跟少爷我,吃香的喝辣的。”

    若不是那鼾声正浓,我都以为他是在偷听假睡。

    我刚要俯下身子,后面一条胳膊顺手一揣,接着就是天旋地转,整个人被翻了过来,脸又面朝向他。

    气的我一脚抬起,狠狠跺在他脚背上,那人也不闪躲,只是面上痛苦地抽搐了一下,再无他法。

    他闭上眼睛,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变得平静淡然,“阿缺,他已经娶妻了。”

    烦,莫名的烦躁从心口涌出,我摸着胸,那里有颗心在砰砰乱跳,跳的厉害了,都让我觉得好似不是自己的一样。

    “那又如何!”

    “他已经娶妻了。”

    第三遍,他好像在跟我强调,陈棉,娶妻了,我不能肖想。

    笑话,难道他就没有未婚妻,他那个孟瑶就只是摆设。

    宋缺孤苦,没有那么多幸福可言,可他不该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捉弄于我。

    “苏贤汝,把你那脏手拿开!”

    听到这话,他竟然真的退了几步,手兀的松开,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低头看看自己那双手,又抬眼惊慌失措的看着我,好似他的手上真的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他那双手,袖长好看,此刻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好几次,又举起来看了看,然后问我。

    “阿缺,你看看是否干净了。”

    他这是失心疯了吗?

    我不禁往后退了一下,正好踩到陈棉一只胳膊,那厮嚎了一声,又睡了过去。

    “你为什么后退,连你也怕我了,连你也嫌弃我了,是不是?阿缺,我这双手,也只想拿笔,算账,看书的,我不想染血,也不想让你厌恶,如今,连你都这样了,哈哈。”

    他嗤笑几声,然后一脸悲怆,神情凉然,“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这颗心,早就跟了你去了,你不能这么对我。”

    着,他猛地凑上前来,两手狠狠把我扣到胸前,耳边就是他的脑袋,他的耳朵软软的,蹭到我的脸上,绒发相接,在这夜里让人燥热不堪,他的手越发紧了,逼得我半分扭不动头,只能跟他四目相对,他的衣服有些滑,气息更是乱糟糟一团,我面红耳赤的看着他,心里还是气。

    “苏贤汝,你过分了哈,白天一个样子,晚上一个样子,你到底让我怎么做才满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我站在哪里不碍你的事,你倒是!”

    我话太过用力,口水喷了他一脸,哪里有半点柔情蜜意,反倒让我尴尬不少。

    “你站哪里,你一直都站在这里啊,在这里,你不知道吗?”他松开一只手,直愣愣的放在自己的胸口,好像我是他肚子里的虫,怎么就站在那里了。

    “阿缺,我很矛盾,也很痛苦,我知道这样做很自私,可是,有的时候就是控制不了,对别人可以,可让我看着你投向他人怀里,你知道这感觉吗,比杀了我还难受。

    我不管你心里怎么看我,骂我也好,恨我也罢,我要你一直等我,看着我,心里不准放别的男子,也不要爱上他们。

    我会努力让自己活着,你等我,好不好?”

    他得极其卑微,跟那副好看的面貌完全不一样,这样讨好人的苏贤汝,是我平生第一次看到。

    我就是忍不住为他心疼,人犯贱,无可挡。

    他的简单,好像他努力就能活命,拼尽全力就会跟我在一起一样。

    大周,他那个母亲,看不上我,难道他会为了我忤逆他的母亲大人,他们的血海深仇,到底,有多难,自己不清楚吗?

    而我,挡了他们的路,他母亲不会提前解决了我?

    诸葛卧龙他们有多少人潜伏在谭怀礼府中,谭怀礼便有多少人隐匿在他们身边,这种旗鼓相当的人物,遇到事情,第一个推出去的,永远是那个被当做棋子的人。

    比如苏贤汝,比如我。

    我苟活到现在,也是因为诸葛卧龙他们觉得我还有一息可利用的价值,所以才会对我手下留情。

    并不是什么我命大,谭怀礼多次杀我未遂,我不会傻乎乎的相信真的是老天厚待于我。

    陈棉大婚,诸葛他们怕我坏了大事,宁可把我关到牢里,也要促成这桩与他们十分有利的大事,搭上秦观这条大船。

    就算苏贤汝不,我的这颗本就不大的心,也装不进去别人了,满满的,傻傻的,全是他了。

    可他这样了,明白问我了,我却不愿开口对他做出这个承诺,这是种压力,会让我活不下去。

    “苏贤汝,想什么呢,不好。”

    我这样回答的,而他,在听到我的回答之后,几乎是立刻便放开了手,脸上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无澜。

    这才是他,无情无欲,冷酷决绝。

    我拍了拍衣袖,回身去扶陈棉,真是太重了,我几乎半个身子被拽倒在地。

    后面那人一直站着,一双眼睛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你去一边,我帮你。”完,他从侧面过来,双手勒住陈棉的肩膀,半拖着架了起来,几步便把他放到我的塌上。

    回过头,轻声了句,“阿缺,那么,我走了。”

    好像无数次的告别一样,从前这样,现在也这样,轻飘飘一句话,他就走了。

    我看着掀开又落下的帘子,一闪而过的月光明晃晃的挂在半空中,月圆人缺,还有两个月,我便要满十八岁了。

    那道士的脸最近时常出现在我梦里,扰我清净不,还总是念叨,该去了,该去了。

    我去哪啊,你倒是清楚。

    第二天还是如此,再念叨,该去了,该去了。

    时间久了,我便把此当做了常事,他要是哪天不念叨了,我反而觉得不习惯了。

    大军拔寨启程的时候,我又换回了冬衣。

    出了南疆几天,路上还算风平浪静,京城传出消息,是大梁使者这几日便要进京了。

    大梁跟大魏,最近走得很是亲密。

    自从荣安公主嫁到大梁,两国也算安稳,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各自相安无事。

    这番来京,据也是为了两国安好,特来走动,可是这频率,未免也太高了。

    以往要走半个月的行程,这次因为大梁使者,硬是走了十天便到了京城远郊。

    临近年关,就连这远郊,也分外热闹起来。

    很多摊贩那里,都在叫卖年货,糖画,喜气洋洋,一派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