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绵仰起下巴看他,室内微弱的光线照在他锁骨上，那一块白皙得恍若透明，仿佛能从皮肤表层看到下面银灰色的械骨骼。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无关性别的性感。

    s0闻言低眸紧张地等着她的要求，这座别墅看上去价值不菲,她的要求应该会很高。

    却见对方抵着下巴沉吟几秒，突然不话了。

    没多久，女孩轻飘飘的声音打断他的思路。

    “就陪我逛街吧。””

    “什么？”

    大脑里的测谎程序没有任何异常,她是认真的。

    s0懵在原地,湿漉皱巴的衬衫衣角还在往下滴水,显得他整个人有些无措。

    商场、超市、地铁站因为害怕被人识破身份,这些地方他从来都没有去过。

    “不是怎样都可以吗？”宋知绵轻笑，纯净的眼尾微微上扬,丝毫没有刁难别人后的愧疚感。

    她指一拢,将他的环攥进心,转身朝楼下走去,“楼下有烘干和熨斗,十五分钟后我在门口等你哦。”

    她踩着台阶望向窗外，太阳已经沉入远处山峦的起伏间。

    下山的路渐渐被淡雾笼罩起来,宋知绵在门口等了一会，橙色的出租车才循着山路重新开上来。

    车厢音响里充斥着没有起伏的播音声,汇报两个时后城内将有一场大雨。

    也就是,温翡池淋着雨赶回实验室的剧情，起码是两个时之后了。

    宋知绵闭上眼睛回忆着剧情,很多细枝末节都没放过。

    “所以，温翡池很可能在今天就销毁我？”

    系统点点头，“剧情目前看来是的。”

    它答完在心里的松了一口气,幸好这次的戏份少，难得等到世界没有崩坏，宿主的剧情线就走完了！可喜可贺天知道它前几天有多么提心吊胆。

    “书里只，一周后众人在回收站发现金属骨骼的残骸，怎么就能笃定是今天？”

    “这”系统的声音染上迟疑，它弱弱道，“可是温翡池肯定会赶在女主发现之前毁尸灭迹的。”

    “嗯。”

    宋知绵点了点头，白皙的指尖轻触着车窗，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直到另一侧的车门传来响动，身侧的座椅微微塌陷下去。

    s0侧身进来坐好，余光瞥见女孩闭眼后靠，像是睡着了。封闭的热气将她的脸颊闷得微微泛粉，带着病态的羸弱。

    对方身体的各项数值也在他眼里一一呈现出来。

    看样子，她的身体出了一点故障，可以是不可逆的。

    s0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对方已经睁开眼，柔润的瞳仁触上他的目光。

    视线交错。

    宋知绵竟然从对方漆黑的双眸里读出些欲言又止，像是看破什么的担忧。她歪过头，“怎么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么？”

    少年立刻垂眼摇摇头，“没有。”

    他沉默了几秒，欲盖弥彰地补充道：“都很好。”

    宋知绵忍不住轻笑一声，s0的反应让她更加确信他能看到自己这具原身的毛病。

    她朝司招招，等车发动才将视线转向他的衣摆，打量几秒又挪回他脸上，“真的？”

    s0抿了抿唇，躲开她的注视。

    却还是感觉她靠近了一些，甚至，还把朝他腰侧伸过来。

    少年被吓了一跳，温热的指腹像羽毛一样轻，令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体温无原因升高，请尽快远离危险源！

    大脑里骤然跳出一句警告，s0像被吓到一样清醒过来，低头止住那只，目光被迫迎上去。

    如果是从服务性质出发，他不应该反抗的。

    器人不能伤害人类，也不能违背人类命令，这是他诞生之初的准则。

    他脑海中思绪纷杂，直到耳边宋知绵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一块还没吹干，你自己没发现？”

    s0一愣，顺着她的指尖看去，果然看到衣摆后面一块被水洇开的布料。

    “没。”

    他立刻松开她的，表情染上一丝懊悔和羞愧。他刚刚在乱想什么？

    或许s0都没有发现，他因为宿主的几句话情绪大起大落，怕是比在实验室里的任何一场测试都频繁。

    目睹这一切的系统暗暗替他捏了把汗。

    果然。

    宿主可不是需要人担忧的对象，任何时候它都得有这种觉悟。

    *

    商场。

    出租车抵达人群熙攘的门口后，车上一前一后走下来两个人，宋知绵走在前面，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个子高大的s0。

    投在地上的影子都映出对比强烈的身高差。

    即便是s0和宋知绵在下车前都戴上了口罩，他们优越的外形还是吸引来许多视线。

    宋知绵听到身后的步伐变得有些迟疑，甚至一直没有走上前来。

    她忽然停住步子，身后的男孩猝不及防地停下来，身体还是差点撞上她。

    “姐姐？”他不解且紧张地看过来。

    “我也是第一次过来。你身体里不是有定位系统么？去前面帮我带路。”宋知绵不由分地绕到他身后。

    周围的人声像海浪一样一层层涌来，呼吸声、议论声、还有各种复杂打量的眼神令他身体不由发出防御信号。

    他还是会害怕。

    害怕会被人识破他不是真正的人类，会被当做异类报警然后视为错误的生命体而销毁掉。

    s0口罩上方的长眸已经浮出一抹幽蓝，他的意识还在和本能的危感做着抗争。

    直到袖角被女孩巧的揪住，宋知绵轻轻晃了晃那只，和他保持着安定又不过于亲昵的距离。

    “走吧，我跟着你。”

    s0怔了怔，商场内的定位地图精度不够，但他刚刚进来时背了楼层索引牌。

    他的视线落在袖角那处白润的指尖上，紧张感竟然慢慢消退下去。

    两个人很快抵达三楼某众品牌区。

    宋知绵让s0等在门口，又侧头跟店员嘱咐了几句，对方顺着她的话看了看门口，又点点头。

    见她干脆地递了张卡过来，店员眼睛都直了，立刻按她的要求去忙了。

    宿主，这不是男装店吗？

    “这确实不是女装店。”宋知绵透过衣架的缝隙朝外看了一眼，s0还安静站在门侧，清瘦的脊背挺得笔直。

    她把一件灰色男士卫衣挂回去，“但要是剧情线结束后，这孩每天穿同一套衣服多可怜。”

    多可怜。

    系统有瞬间的语塞，发现她是在目视测量，不禁沉思几秒挣扎着开口，“那内裤的尺码你怎么选？”

    “统，你变了，你以前不会往这方面想的”

    女孩轻柔调侃的声音令它的意识体立刻涨红，白团子还想辩解，就听宋知绵又道：“买正常尺码就行吧。在这种人体设计上，温教授应该不存在过剩的胜负欲和自尊心。”

    “”

    宋知绵拿起另一件飞行夹克递给店员，随口道：“隔壁鞋店只有三个人上班吗？”

    “不止吧，一般都是四个。”店员语调都轻快了几个度，“可能有谁去洗间了。”

    宋知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没问出下句话，身后突然响起一串利落的高跟鞋声。

    “宋晚晚？”

    来人连声音都透露着挑事的味道。

    宋知绵扭头，看见一个高挑艳丽的女人站在不远处，锐利的目光锁住她口罩外面的双眼，继而冷哼一声，“果然是你，怎么？在国外待着不舒服？”

    店员嗅到一丝不妙的硝烟味，想过来打圆场，被宋知绵摇摇头拒绝了。

    因为记忆库很快在宋晚晚的人际里把来人的信息筛了出来。

    姜珮，宋晚晚的大学室友。

    巧的是，她今天想来商场找的也是另一个室友。

    不过跟对方比起来，这个姜珮跟宋晚晚算是撕破了脸，毕竟大学时曾经有传闻姜珮在暗中追求傅云沂。

    得知这个传闻的当天，宋晚晚和姜珮有一场话剧演出。

    大学礼堂，演出结束的宋晚晚当着全校师生质问姜珮，留她一个人难堪谢幕。

    宋知绵把口罩摘下来，朝她弯眸笑笑，“好久不见。”

    “呵，少在那假惺惺。”姜珮先是一怔，继而立刻皱眉瞪向店员，“这件定制款飞行夹克，我不是先预订过吗？”

    “是的是的姐，我们定制款有两件，还有一件留在仓库里”

    “谁要跟她买一样的东西！”

    姜珮气冲冲打断她，耳垂上的银色流苏跟着乱晃，“两件我都要了。”

    “这”店员为难地朝宋知绵看过来，抱着衣服走也不是看也不是。

    气氛有一丝微妙的凝固。

    宋知绵平静打量着对方，继而缓缓道：“姜珮，当年话剧演出的事是我确实有问题，但是”

    “你别为了衣服在这假惺惺。”姜珮以为她要道歉然后炫耀她跟傅云沂的种种，抬就要递卡打断她。

    却听到宋知绵叹了口气，笑意淡下去，“但是我确实不应该为了傅云沂辜负你，他根本不值得。”

    姜珮皱了皱眉，听出她话里微妙的情绪，像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

    她前一秒还跋扈的气场顿时弱了不少，语气还是冷硬，“那你不还是在给他买衣服？口是心非。”

    “是给他买的。”

    宋知绵指了指门口的s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