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沂停在原地,神色复杂地打量着她。

    直到宋晚晚原原本本站在面前，他才发觉两个人的差别有多大，某种程度上来,a02已经不像现在的宋晚晚了。

    他想到这里，竟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

    “无关人等进出实验室需要登记。你如果只是有话要找我聊,不应该擅自过来。”

    宋晚晚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我是外人？”

    门口人来人往，几个下班的研究员朝她这里投来探究的视线。

    宋晚晚把指甲死死掐入心,才能使自己冷静一点,“我千里迢迢回澳洲,不是要听你这些。傅云沂,冷暴力也要有个限度吧。在楼下认出我的是你助理，把我带过来的也是你的助理。”

    她深吸一口气,“他都知道我是你女朋友,你在赌气什么？”

    傅云沂很快想起来那条简讯的意思。程熹没见过宋晚晚,认错也是难免的。

    他按了按眉心,声音里已经多了一丝不耐,“他认错人了。”

    “你觉得我会信？”

    宋晚晚冷笑一声，“他明明还喊我‘宋姐’,他”

    到一半，她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白。

    难道是它？有朝一日,她也会变成器的替身？

    被顶替的莫大屈辱感令宋晚晚再次失去了理智，她捏着模型,抬头盯着傅云沂，“你是，他把我当成了那个赝品？”

    傅云沂的平静面容上终于多了一丝错愕。

    “她不就是个替身吗？要是不像我,你也不至于把她留在身边吧所以你还是放不下我。没有我她什么都不是。”

    宋晚晚轻声冷笑，“不，连替身都算不上吧我想想看，跟今天的拍卖品一样，连思维都没有的东西，谁知道私下有什么用途呢？一个宠物？还是床上玩具？”

    傅云沂脸色一沉，打断她的话，“你在胡什么！”

    他看着女孩记忆里明丽的面容变成从未有过的扭曲模样，熟悉又陌生无比，才顿时明白过来什么。

    宋晚晚就是宋晚晚，没有人能替代得了她。他们确实有一段纯粹的回忆，但也不能改变她性格里的肮脏。

    “我得不对吗？”

    沉默半晌，傅云沂沉沉看了她一眼，“我以前以为是。”

    以前什么意思？

    宋晚晚皱了皱眉，心忽然有种落空的惶然。

    实验室冷色调的光照在坦桑石袖扣上，又映入男人眼底变成一抹冷意的幽蓝。

    他低缓又郑重道：“其实你们一点也不像。”

    末了又低语，“这样也好。”

    宋晚晚不敢置信地抬起头，脸上只剩惨白，也好？

    车里江黯的质问犹如在耳——现在看来，她已经不是被替代这么简单了。

    那个器，根本就不是在扮演她。

    *

    傅云沂好感度。

    温翡池的好感度播报中，忽然插入了另一个熟悉的名字。

    系统念完，声道：宿主，你人还好吧？

    宋知绵已经脱掉了鞋，躺上冷硬的处理台，长发在光滑的台面散开来，像极了深海里的藻类。

    她双目紧闭，没有答话。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昭示着她还清醒着。

    隔着一道玻璃，温翡池的视线没有从她的身体上挪开过。

    虽然听不见重压器启动前的轰鸣声，但他能感受到掌下的仪器在跟着极轻微地震动，特殊材质隔离出来的控制室都未能幸免，处理台的受力可见一斑。

    换做一个正常的人躺上去，被器触碰到的瞬间就会血肉模糊。

    介于这具身体有自主意识，我帮您屏蔽了痛觉。

    “a02回收计划启动中。”

    耳边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禁锢感立刻扑面而来。

    宽阔的台面衬得上面躺着的人影格外娇，a02上方的黑暗里就悬着那台重压器。

    直到，黑色导线再次像水蛭一样迅速而贪婪地咬进她的械骨骼。

    完美的皮肤表层立刻破开一层创口，那些创口如灰洞洞弹孔一样，盘踞在a02白皙的躯壳之上。

    明明没有流血，但或许是女孩的腰肢太纤细，太瘦弱，温翡池许久平静的心重重一坠。

    不知怎么回想起诞生那天，她赤足走到他面前。和现在双眸紧闭的模样一样，带着懵懂的艳色。

    现在的a02已经称不上好看，衣裙被划开，脖颈、肘和腿弯处皮肤破开，露出下面银灰色的械肌理，外形变得越发可怖。

    本该是他最讨厌的样子。

    可温翡池盯着那些缠绕在她身躯上的线，长眸里的晦暗越来越深，甚至头一回觉得这种残缺美极了。

    也刺眼极了。

    温翡池好感度49。

    一直沉默无言的宋知绵，忽然露出一个淡而轻柔的笑。

    她睁开眼，朝身前的某一处看过去，虽然那片漆黑中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但她知道温翡池会看见。

    一个偏执的疯子，怎么会停止对她的窥探和觊觎呢。

    50

    女孩翘起的淡樱色唇角很快被擦过的导线割开一条细微的伤口。

    温翡池抑制住急促的呼吸，敛下眸，指覆上控制台黑色的中止键。

    就在此时，控制屏却突然亮起红色的警告语。

    wrnng！检测到无关人员闯入！

    wrnng！检测到无关人员闯入！密码错误！

    楼上紧闭的研究室外，密码锁屏幕映出少年冷静的长眸。他盯着定位器上的某个坐标，再次快速胡乱摁下几个数字。

    密码错误。您还有一次输入会。

    他看也不看，随意按了9个。

    果不其然，这台密码锁很快显示输入键被锁定，24时后才能重新输入密码。

    江黯身上的衬衫后背被汗水沁湿，脚步未停，很快奔向下一个目标——操作室。

    一个场地密码被锁定，整个实验室会立即进入防护程序，封锁数据库，防止无关人员窃取信息。

    但一旦七个场地都显示锁定状态后，x级防护会连同回收站、休息舱的运行一同中止，实验室陷入瘫痪。

    ——操作册里学过，幸亏他没忘。

    江黯靠着墙面喘气，细密的汗水从他黑色发尾滑至他清俊的面颊，最后又没入颈间。他盯着里的定位器，还亮着，明这一切还不迟。

    江黯将定位器攥紧，靠着墙壁坐下去，抬起头看了眼天花板上的监控。有这玩意，温翡池短时间就能怀疑到他头上。

    他这才意识到今晚的行为有多冲动，赌上学业更不值得。

    但觉察到温翡池赶回来是想销毁a02之后，他还是没法置身事外。

    毕竟那个器，已经可以称之为人了。她不就是因为他，才诞生了自主意识么？

    江黯看向台阶后大门紧闭的下层空间，后背冰冷的墙壁令他被刺激得过于紧绷的神经也恢复清醒。

    走廊里刺耳的警报声还在回响，红色灯光也在头顶上方闪烁。

    他慢慢皱起眉心，不对啊，刚才明明只解决了六个场地。缺了一个，怎么x级防护却提前启动了。

    难道实验室除了他还有其他人在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