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五十八章

A+A-

    吞噬了众多同族,怪物的能力今非昔比,让对祂毫无防备的周箐睡去并不是难事。方景澄在逃命时能制作分|身,祂也能如法炮制,将主触留在卧室陪伴周箐入睡。

    不同于本体,主触幻化成的“周竹生”虽然攻击力强悍,远超中等“流星”,但思维方式却很单纯,行为更多依赖本能。

    祂才离开没多久,鲜红触足就迫不及待地顶替了祂这个正主。它们耀武扬威地铺满床铺,让整间卧房笼罩在甜美的香气中。

    这种和动物标记领地的行为相仿,对外人来是可怖的威慑,猛烈的毒素足以瞬间麻痹神经,对伴侣来则是令人安心的摇篮,好像爱人未曾远离,有力的触足化为圆圈越缩越近,将她抱在怀中。

    祂看到鲜红的乐园,蠕动的软触扭成“玫瑰”,苍白的牙是尖锐的荆棘,守卫花丛中的睡梦人一晚安然静好。

    周箐呼吸绵长,在犹如醇厚的烈酒,狂热令人躁动的气息中陷入美梦——

    她们又回到了那间浴室,赤|身|裸|体,水雾缭绕,对方的面容若隐若现,看不真切,周箐只留意到她弯起的红唇:“我有一个爱人,也曾经亲密无间地坐湿润的水雾里”。

    然后女人把目光从回忆中抽离,转向周箐,问道:

    “那你呢?你的爱人是谁?”

    是谁?

    同样的场景,谁曾经在“雨”中让她感到了一丝心动。

    周箐不知道。

    她讨厌雨,它打湿了她,让她在爱面前溃不成军,狼狈不已。她本能地拒绝这让她脆弱的东西。

    除非、对方也被大雨淋湿。祂要贴紧她,肌肤摩挲,炙热的体温透过皮肤融入血肉,坚硬的骨、紧绷的筋肉尽数被柔软覆盖吞噬,秘密无处遁形她才能感到安心。

    于是,雾气中祂回应:“那、来看看我,我是不是你的爱人。”,祂向她伸出双,慢慢变成另一副模样。

    黑红色的浪潮席卷了周箐。

    癫狂到溶解理智的快乐带来堕落,而这堕落背后又是“就算这样也无所谓”的安全感——

    她在“雨”中伸,一下抓住了祂那颗脆弱的心脏。

    梦境和现实相互呼应。

    从窗外翻入,祂看到心爱的女人,指颤动,轻声梦呓,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祂垂眸,俯身爬上床铺,驱散那些迫不及待挤入周箐掌心的软触,将递向她。

    “箐箐。”

    男人用低沉的声音呼唤她。那两个字被祂舌尖卷起,在唇内滴淌,好像她本身被祂含住,又慢慢融化。

    掌心相贴,十指相扣,周箐纤细的指深深埋入祂的指缝。深深地、深深地、肉与肉的分界线逐渐模糊。就像在停车场对那只“酒保”做的,周箐无意识发动了能力。

    不需要银白的婚戒,单单凭触碰,她就能在祂身上种下束缚的“荆棘”。没有注入任何毒液,红色的细线自她而来,在怪物指尖蔓延,缱绻地收紧,玩闹般地啃咬。

    箐箐咬了我一口,她在吞噬我

    这种发现让祂克制不住颤抖。祂按住腹,二话不切断了孩子的感知。

    周箐从晨光中醒来,睡眼惺忪,瞧见高大的身影就卧在一侧。恍惚间,她差点以为自己跌入了双重梦境,还未真正回到现世。

    梦里,她做出了和现实截然相反的选择,没有注视“林轩”,而是仔细观察怪物本身。

    水雾太厚太浓,为了回应那“看看我”的祈求,她便一把拉过怪物的掌,将祂扯到身前。

    她用细的触须挤入祂拟态的缝隙,交缠束缚,触碰那些颤抖的牙触,甚至共享了祂一部分感知,借此探知祂的想法,思考下一步行动。

    所有的地方都乖巧地敞开,柔软地颤抖,除了两个地方——

    一处有讨厌的臭味,一处有珍贵的宝物。

    心地绕开珍宝,荆棘对侵略者的气息张牙舞爪,“我要吞掉!”

    但黑红的触足将它们卷起,撒娇地晃了又晃,同她商量道:“再等等后面什么都听你的。”

    周箐卧在枕上,一动不动,梦境带来的余韵还未散去,她反应了半晌,才想起昨晚是在好友家里过了夜,身边正是熟睡的女人。

    祂很高,纤长的臂足以越过腹部,轻轻搭在周箐的身上,看起来就像要把她和孩子一同抱进怀里。

    似乎做了一场好梦,周竹生还安宁地睡着。

    祂美艳的面庞枕在鸦黑的长发上,嘴角噙着一丝满足的笑容,每根发丝都在和煦的日光下散发光彩。

    想到荒诞的梦境因祂而起,周箐便感到脸上发烫。

    扪心自问,周竹生的确是位美艳动人,无论长相还是身材,都具有强烈吸引力的女性。她符合周箐对母亲的想象,也弥补了她童年的缺失。

    这个温馨的家就像装满甜美蜜糖的罐子,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越陷越深。

    但这绝不是她产生这种想象的理由。

    为了索取快乐,她拥抱了黑红的触足,蠕动的肉块。难道打破底线后,她对男女的划分都变得无所谓了么?仅剩下的一点道德,就是为了合理化心底的愿望,擅自把周竹生的形象替换成怪物?

    周箐别过脸颊不去看祂。她撑起臂,从床铺起身,想要离开这个甜美气息的温床,洗脸冷静一下。

    窸窸窣窣的声响吵醒了周竹生。

    祂在周箐背后出声:

    “箐箐”

    “早上好,等会儿想吃点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周箐的错觉,祂的声音带着雌雄莫辨的沙哑,语气也比往日娇媚许多。

    周箐抿了抿嘴唇,轻声安抚:“你先睡一会儿吧,我去做早饭。”

    热豆浆,煎鸡蛋,蒸紫薯、玉米等一些粗粮,周箐简单做了一些端上餐桌。因为产检需要做血、尿常规两项,周竹生还不能吃东西,所以这餐只有她一人享用,她打算化验过再去医院的餐厅给周竹生买点喜欢的东西。

    等周箐来到客厅,周竹生正在镜前洗漱。

    祂褪去了奶白色的棉质睡裙,改穿一件方领的宽松上衣,那头黑色卷发长及后背,在衣服下撑出一道凸起的痕迹。

    周竹生伸将长发撩起,随动作露出肩颈大片雪白的肌肤,一丝奇异的腥臭从中飘散而出。

    细微的味道转瞬即逝,好像只是周箐的幻觉。

    不会错的,那是“流星”特有的信息素。

    她怔怔地注视周竹生的背影。视野中,扭曲的黑红幻影悄然出现,梦境中两人的形象在不自觉中重叠。

    周箐心头蓦地一跳——

    太荒谬了。

    或许这味道是“酒保”的后呢?它在酒店醒来后又做了动作,而她到底不如原生的怪物敏锐,所以这么晚才察觉到。

    祂再怎么寻找新形象,也不可能把自己变成女人吧?而且他们俩明明没有孩子那些离奇的往事又要如何解释?

    周箐稳住心神,她以“抚平衣服褶皱”为由走近周竹生,可再度查看的时候,味道已经完全消散。

    她没能捕捉到其他奇怪的地方。

    而女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周箐的检查。祂神情自若拎起挎包,朝周箐露出微笑:

    “已经检查好了,东西都带着。一起去医院看看宝宝的情况吧。”

    马上就是预约的时间,f市著名三甲医院每天人满为患,再耽误下去可能又要在采样间前等待许久。

    在突然而来的疑心,以及需要照顾的孕妇前挣扎片刻,周箐还是咬咬牙选择了后者。

    等从医院回来,再好好试探祂吧。

    “我来拿包就好。”

    她心事重重地挽上周竹生的臂。

    血常规、尿常规、胎心检查,这些常规检查均无法分辨怪物的特征。

    至于病历本上其他医院的产检材料,祂也操控人类医生,用各类字迹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前期准备十分充分,现在只需放心接受各项检查。

    得到孕妇最后一次生理期结束时间后,医生便可以通过基本公式推算出预产期。

    像李教授这种临床经验丰富的老专家还能综合各项指标、以及触诊情况给出更加精确的时间。

    两鬓斑白的女性推了推眼镜,和蔼地道:

    “产期就是这几天了,不过各项数值都很稳定,家属也不要太担心。随时做好准备,羊水一破立刻送到医院。”

    “材料都拿好,就回家休息吧。”

    诊室里除了李教授,电脑后还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医生。

    “请、请来这里拿下病历。”

    她扎着一个低马尾,圆框眼镜下的脸蛋十分稚嫩,应该是跟着教授临床学习的新人,负责写病历。

    似乎还不太习惯实习工作,问诊中,新人时不时抬头看向帘子后的周竹生,脸色十分紧绷,唯唯诺诺的样子令人想起受惊的兔子。

    除此之外,周箐还留意到新人不自然的双。她将右放上台面,记录两人对话,左却悄悄摸向双膝,飞快地敲打键盘给某人发送消息。

    情况不对。

    问诊结束,周箐便拉上周竹生的掌,火急火燎离开医院:“最近换季,医院多了很多感冒的人。快点回去换身衣服吧,传染就不好了。”

    虽然一大早就来到了医院,但b超却排队到了下午,等到全部流程结束,太阳已经西斜。

    昏暗的夜色紧追归家的游子,它逐渐侵染天幕,如火的霞光即将被吞噬殆尽。

    周箐感觉身后沉沉的脚步声也多了起来。

    自打离开医院,就有若干个“流星”的气息出现在附近。最开始她还以为不幸遇上了觅食的怪物,“想要带周竹生顺路买晚餐”,仗着对f市道路的熟悉,耐着性子绕路和它们拉开距离。

    但随着时间推进,四面八方而来的“流星”逐渐化为收紧的,周边寂静无声、被黑暗笼罩,周箐站定,意识到——

    逃避不是办法,它们就是冲这里来的。

    或许她应该想办法打开一条生路。

    周箐侧脸对身侧的女人露出无奈的笑容:

    “对不起,我好像把身份证落到医院了。你先往主干道走,打车回家,我”

    她的话语被祂用行动打断。

    “你不会有事的。”

    祂沉默地跟随周箐游走,柔和的五官趋于深邃,丰腴妖冶的身型也随着夜色渐暗逐渐变化,越来越高,更加强壮、乃至狰狞。

    八尺换算成当代常用的计量单位就是2米6。最终,美艳成熟的孕妇顷刻间化为了高大的黑红怪物。

    长长的蛇发四散而出,周箐看到獠牙撕开、血液如泼墨溅上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