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杳觉得，按照流程，此时此刻她应该抱着凛青望痛哭流涕，倾诉思念之情和感动之情。

    但现在她哭不出来。

    她整个人都被恐惧笼罩。

    这恐惧不来自内心，而是因他强大修为的压制。

    修真世界，强者为王。

    产生压迫感很正常。

    而且，黎杳看着他眼睛，再次确定，他好像不认识她了。

    紧接着，黎杳又想起一事，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这么多人在腐骨渊外把守，布下重重阵法，他怎么能逃脱这么多人的目光？

    但眼前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凛青望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落到那只老虎身上——此刻这模样威风可怕的老虎正亲昵地拿毛茸茸地大脑袋拱她心，喉咙里还发出哼唧哼唧的声响。

    凛青望皱眉。

    黎杳：

    恐怕现在那沾血花枝下一个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这灵兽了。

    黎杳推了推老虎的大脑袋，想让它淡定一点，毕竟主人就在旁边，这么光明正大的背叛不太好。

    可那老虎似乎误会了，更加起劲，呼噜呼噜的满足声音更响，不停用脑袋去蹭黎杳，亲昵极了。

    这魔尊杀人不眨眼，怎么灵兽这么爱卖萌啊

    这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

    而后凛青望忍无可忍，拎起老虎脖子，丢到一旁。

    黎杳视线跟着。

    啊。

    别扔猫猫啊。

    高大威风的老虎摔了个四脚趴，委委屈屈地爬起来，想再靠近黎杳，却又害怕主人，可怜巴巴地趴下了，只一只爪子悄咪咪搭在黎杳裙摆上。

    凛青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是谁。”

    果然，他不认识她了。

    尽管黎杳之前就意识到这一点，但亲耳听到他问自己是谁，这一刻还是产生诸多难言情绪，尤其还是用这和王爷一模一样的声音。

    *

    黎杳忽然想起前世，她被置于凤鸣阁前的金丝笼中，抓住王爷的袖摆求救。

    王爷自然不是来凤鸣阁取乐的，只是去隔壁茶楼途经罢了，被她抓住袖摆也不恼，挑了下眉，问：“如何？”

    旁边同行人笑答：“看来这花魁是想让王爷带她回去。”

    镇北王蹲下身，看着她眼睛，不知想些什么，起身便叫来老鸨，赎走了她。

    后来王爷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黎杳，黎明的黎，杳杳的杳。”她答道。

    他笑，夸赞一句：“名儿不错。”

    *

    此刻，黎杳看着凛青望，跪地颔首，道：“衍月派白岁之掌门座下，黎杳。”

    顿了顿，她又忍不住补充道，“黎明的黎，杳杳的杳。”

    凛青望依旧那副淡漠表情，丝毫没有因此被唤起丝毫记忆。

    倒是那老虎一点一点偷偷挪过去，又把大脑袋枕在了黎杳腿上。

    凛青望忍无可忍，怒斥：“混账东西，你做什么？”

    老虎唔一声，又缩着尾巴退回去了，只可怜巴巴地看着黎杳。

    黎杳：

    怎么回事，怎么跟看负心汉似的！

    此时，身后传来天元宗弟子的话声——

    “大师兄，这雷霆之势已经消散许多，怎么还不见那魔头出来？”

    卫承霄：“听闻凛青望残暴狠戾、喜怒无常，任魔界三百年无主，他的心思一般人都揣摩不得。”

    “那他会不会又不打算出来了？”

    另一人也道：“是啊，也许看到我们布下天罗地，不敢出来了，可这腐骨渊我们进不去，反倒是庇护了他。”

    腐骨渊离这远，黎杳方才还听不到他们一点声音。

    此刻骤然听得这么清楚显然是凛青望用了法力。

    他眼眸赤红，轻笑出声，真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批魔头。

    他笑完，又看向黎杳，挑眉问：“想通风报信？”

    黎杳一顿，摇头：“通风报信也没用，他们打不过你。”

    毕竟凛青望都已经从腐骨渊出来了他们却丝毫没察觉，修为显然不在一个水平。

    凛青望愣了下，随即朗声大笑，疯魔一般：“你倒是比天元宗那些不自量力的人聪明。”

    黎杳看他这会儿心情不错。

    不像方才对锦云师姐一想到锦云师姐，呕，又想吐了。

    眼前魔尊不论是容貌还是声音，和王爷都不是“相似”，而是“一模一样”，黎杳无法服自己这个大魔头和她的王爷没有任何关系。

    难不成是忘记前世记忆了？

    她正放下心以为凛青望没打算杀了她，便见那花枝忽然又悬浮至空中。

    黎杳：？

    凛青望冷声道：“可我最恨人利用我。”

    黎杳觉得自己可太冤了。

    她不过是目睹了他把锦云师姐杀了，虽然她的确不太喜欢那锦云师姐，可也不是她让杀的啊，怎么就利用他了？

    正要话，她倏的一顿，忽然想起来。

    既然这凛青望能够听到腐骨渊外弟子们的谈话声，当然也能听见她拒绝卫承霄时的。

    “”

    她如今岁，魔尊已经闭关三百年，她当然不可能见过他，怎么会平白无故就心属于他。

    凛青望觉得她利用自己拒绝卫承霄倒也能理解。

    但来不及多犹豫了，那花枝就悬在面前，随时能够将她开膛破肚。

    黎杳打算试试以诚动人：“真的，我是真的喜欢你。”

    “哦？”凛青望轻笑，神色戏谑而狂放，“喜欢我什么？”

    啊这。

    黎杳觉得现在如果告诉这魔尊，其实她上一世就爱慕他，应该会被直接勾出肠子来。

    花枝随着他掌心动作时高时低，像是无声威胁。

    黎杳看着花枝又看看他，空咽了下口水，给了一个最实诚最安全的理由：“因为你的脸，我在我师父那看到过你的脸。”

    不管是王爷还是魔尊，这张脸就已经足够让天下女子为止倾慕。

    她会来腐骨渊，也是因为他长了一张和王爷一样的脸。

    凛青望似乎没料到这个答案，花枝停滞，他好笑反问：“我的脸？”

    这时候奉承总没错的吧？

    黎杳：“嗯！”

    凛青望唇上的笑意越来越重，似是觉得有趣，正当黎杳以为一切都要像话本里所述一般发生——首先，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需要对女主角产生好奇心，觉得她与众不同。

    但他那笑意却从未至眼底，空中那花枝骤然燃烧，带着凛青望的怒意。

    再看凛青望的眼睛，那笑意早变成狠戾的杀。

    他侧了下头，冷声道：“天下人都惧我、怕我、想杀我，你竟你爱我？”

    他眼底皆是凉薄漠然之色，却又被他赤瞳烧得滚烫，疯癫狂傲，像个疯子，花枝随着他骤然的怒意燃烧着飞速旋转起来。

    黎杳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这般浓郁的煞意。

    可笑的是，他竟还顶着同王爷一样的脸。

    那个为她率军造反的王爷，现在却面无表情地想杀了她，就像踩死一只蝼蚁那般轻而易举。

    黎杳连求饶的话都不出来，只感觉到花枝带着侵略性的逼迫感疾速朝她飞来。

    带起的风拂起她的长发。

    她闭上眼，一滴泪顺着她脸颊滚下，滴落在被烧灼过的魔域焦土之上。

    眼泪浸润土壤，幻化出一道黛蓝色的光圈平贴焦土散开，转瞬即逝，而后，眼泪滴落的那处土壤上，有一簇嫩绿的芽儿窜了出来。

    在荒芜的魔界焦土上。

    凛青望皱眉，指尖一顿，那花枝刚飞过黎杳耳侧，割断细细一绺发，他却瞬间收回灵力。

    杀人的花枝变成再普通不过的花枝，随风坠落，落在黎杳耳畔。

    像是他为她戴上了一朵花。

    作者有话要：　　一个开局就差点把女主杀了的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