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克制
盛苡被放到床上以后,她朝旁边滚去,很快就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蚕蛹。
顺利逃出魔爪后,她满脸控诉地看着他。
他拍拍她的蛹体。裹得还挺严实。
盛苡往旁边侧过去:“我要睡了,请你不要打扰我。”
谢问琢给她气笑了。
时针刚过九点。
他知道她今天要早睡,但是也不曾想是这么早。明显的就是为了躲他。
他妥协道:“好吧。那我去洗澡,待会就来。”
事实证明,当代年轻人,能有几个真在九点就睡觉的。
一直等到他回来,盛苡也还没有睡着。这次她不装睡了,她怕他真的又来,诡辩什么他要光明正大地亲。
她睁开眼睛,眼眸亮亮的,追随着他而动。
谢问琢的动作顿了顿。
被她这样看着,他实在是不习惯。
也不折腾别的了,掀开被子躺进她的身边。
盛苡侧过身继续看他:“谢问琢,你要睡了呀?”
他没吭声,只是伸出长,将人带过自己这边,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不是要早睡?”
她被他归到了与他紧紧相挨的位置,也没反抗,显出几分乖巧来。“可我睡不着。”
“那你跟我话。”
这个提议不错。
谢问琢也觉得不错。
与寻常夫妻相比,他们之间的话算是很少。很少有过她敞开心扉与他尽情话的时候。
他本身话也少,不管是对谁都少。相比之下,与她在一起的时候已经算是多到不正常。可是算一算,也是低于正常值的。
他不是想话,他只是想和她话。也想通过话,多知道她一点、再多一点。
盛苡问他:“我觉得你好奇怪。”
“嗯?”灯光已暗,但他仍能在微弱的光影之中看清她的轮廓。是他心里的模样,他心里的那个女孩长大了,五官长开,从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到现在盛放妍丽的白山茶。一不心,就已经在他心里待了这么多年。又一不心,现在与他的距离化为了零。
他的眸光温柔地描摹着她的眉眼,好像是一汪温水静静在流动,即使是声音,也是低醇而温和:“怎么。”
“一个人喜欢一个人,是会有理由的,一个人对一个人好,也会有个源头。但是你没有,你是毫无理由地、很突兀地就喜欢我了。”她完自己笑了笑,落落大方,无一丝躲闪,“可能我这个形容有点过于自恋?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他也跟着弯起嘴角。
怎么会毫无理由?又怎么会突兀?一切都是涓涓春水,静而缓地流动,流动着流动着,便顺其自然地抵达了终点。
只是你不曾留心,也不曾发觉。将它们遗留在了岁月转动的齿轮之中。
她不跟他对视,而是低眸揪着他的睡衣玩,出的话却是异常的认真,每一个字都是她精心思考过后而组织出来的:“会不会有一天,你发现你对我的某些认知是你误解的,并且你得知了真实的我,从而推翻了你对我的喜欢?”
喜欢来得无缘由却又轰轰烈烈的话,就难免会叫人去怀疑,会不会某一天去得也无缘由?
而且从轰轰烈烈到空空荡荡,之间落差太大,如从山顶至谷底会叫人根本无法接受。
她的这个问题,来得倒也正常。
“不会。”
几乎是刚听完问题,后脚他便断然给出了答案。
盛苡一愣。
他的回答果断到叫人意外。
谢问琢:“不要担心这个问题,不会有这一天。谢问琢永远不会不喜欢盛苡。不管盛苡是什么样的,我都喜欢。”
盛苡怔然。
她彻底失去言语,也失去了反应。
——谢问琢永远不会不喜欢盛苡。
她的心脏,好像被一记重锤狠狠敲了下去,叮咚作响,回音不绝。
他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有重量,以至于叫她的心脏觉得好像沉甸甸的。
被寝之下,他的活跃极了。寻捉住了她的,与她十指相扣。
“苡苡,我们是夫妻。丈夫怎么会不要他的妻子。”
是吗?
明明从来听惯了的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而今却是听到了像童话一样的另一番话。
如梦似幻。
她并没有搞清楚她的疑惑,相反,她的疑惑反而更加重了。
她寻不到他如此偏爱她的根由,问了一通,他看似在回答,实际上,并没有给出答案,反倒是叫她更加混沌。
只是,有一点她隐约可以笃定,喜欢来得莫名,但是好像不会离开。
就跟他的回答一样笃定。
“你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盛苡打了个哈欠,他这法子还真是有用,她真的被困了。
谢问琢不过是稍作沉默,旁边便传来了绵长的呼吸声。他偏眸看她,她已然睡熟,长如蝶翼的黑睫静静地躺着,无一丝颤动,看起来实在是乖极了。
他知道,这次她是真的睡着了。
他凑过去轻轻吮了下她的唇瓣,咬了一下她的下唇。
——不让亲?不可能。
这已经是他的极尽克制。
总不能只叫人一味地堵,却不给疏上一分一厘。
比起他所有想做的事情,这实在不算什么。只能勉强算是,聊以慰藉。
若是还有第三人在场,就会发现他的呼吸声比她的要粗重一些。
只不过是刚才掩饰得好罢了。
-
盛苡第二天一早起床的时候,回了几条奶酪的消息。
奶酪随口问她在做什么呢,她答准备去场。顺带也就出了自己要去南城的事情。
奶酪:啊,是要去玩吗?
盛苡:算是?陪我先生出差。
她在找形容谢问琢的词时,犹豫了一下、思考了一下,最后敲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她脸颊微烫。
好奇怪的感觉。
好像突然就从少女变成了少妇?
这是那一瞬间的一种认知。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外这样介绍他。
奶酪当即便提议,让她好好去玩,她可以帮忙打理微博账号。其实白了,也没什么事需要
做,唯一一件必须做的事情就是往上面放更新。至于看阅读量增长、粉丝量增长、评论和私信反馈这些都是非必需选项。忍不住频繁地去刷新,那都是自己给自己找的烦恼。
要是交给奶酪的话,奶酪会把更新准时放上,别的事情根本没有影响。这件事看起来很复杂,实际上去繁就简,一切都很简单。
而且,她不用去放更新的话,也就不用在放的时候顺带去看那些消息。不定还能忍住不去主动登录,不停地刷新新的消息。
——她这次出门就是去散心的。要是能将这些事情全部抛至脑后,那自然是最好了。
她得知道,她少看几天微博,并不会影响地球的转动。
盛苡很快就下了决定,将账号密码都发了过去。
奶酪:收到啦。盎盎放心去玩吧,一切都交给我啦,我会好好打理的,和我们公司其他工作人员一起运营好,争取每天都能创出新的成绩。就算是有什么事,我也会及时告诉你的,放心!
盛苡自然放心。
她信得过奶酪。
话回来,事情一交出去,她好像真的有种一身轻的感觉。好像绑在身上的一根绳子松开了似的。
那就,暂时地从现实的尘土中逃离吧。
-
南城比宜城暖和许多。那边在下着雪,这边在出着太阳。
抵达酒店,在办理入住续时,盛苡听见是一间套房,只是微挑了下眉,但并没有什么。
更多的事情都做了,同床共枕也同了这么久,她都习惯了,所以没什么好有异议的。
严助就在旁边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呢,见无异常,入住很顺利地办理完,他松了一大口气。
——看来谢总在背后努力了很多啊,和太太之间的进展飞快哎。
谢问琢看了眼时间,刚才路上堵了会车,还真有点紧了。他将她安顿好后便带着严助匆匆外出。
盛苡也不知道他要去忙什么,她百无聊赖地自己待着。是可以出去玩,有司任由她差遣,但是从早上折腾到现在,她也有点累,现在就只想躺在床上玩。
她开始骚扰起苏棠因。
苏棠因:一间房?
盛苡:嗯
苏棠因激动地坐起身。谢三规矩了那么久,她觉得这次一定是个很不一样的契:会不会真的发生点什么?
盛苡哪里知道。
苏棠因指指点点:谢三太心了,我一直觉得他是个很有心的人(这句话不许和他)
盛苡失笑。
又聊了几句后,苏棠因:你好好散心,等回来了姐姐带你去喝酒。
不待盛苡话,她补充:新开的馆子,巨多帅哥,随你挑
盛苡是想客气一下的,但还是没有。
谢问琢没有叫她一个人待太久,俩时后他就提着东西回来了。
盛苡觉得不可思议:“忙完了?”
他颔首,提起里的东西:“这边的特色吃。”
盛苡眼前一亮,朝他扑了过去。
谢问琢这次来南城,主要是为的那颗他想买下给她做婚戒的钻石。他刚才亲自去拜访了那位收藏家,是一位老先生,在得知他的来意后,没有答应,但好在也没有一口拒绝,只是朝他发出邀请,邀请他们夫妇共进一个晚宴。至于钻石的事情——不急。
谢问琢表面上与他推拉,不动声色。只在心里想,老先生当然不急,急的是他。
反正到最后,也没有将事情谈下来。老先生抬送客,他只得先行折返。
这种东西,落在收藏家里,一般不好啃下来。即使是出价再高,对方也不一定情愿。能不能拿到,那都得看缘分。但在深入了解这颗钻石之后,他觉得还是有必要争取上一回。要是能拿下来,那便是极大的好事。
谢问琢打开食盒,心中思索许久,仍是开了口:“苡,愿意陪我去吃顿饭吗?”
“嗯?”
谢问琢没有将钻石的事情出,只是道自己对他有所求之物。
一是怕到时候拿不下来,惹她失望,二是还想着做完以后再送给她,也是惊喜。
盛苡没怎么犹豫,“可以呀。”
只是一顿饭而已。
她从到大,这种应酬面对得多了,如家常便饭,根本不在话下。
他给她的东西太多了,多到她觉得她要还不清的程度。顺帮他个忙,她很乐意。
她答应得爽快,他笑了笑,那便能再争取上一回。如果能将那枚钻石捧到他心爱的人跟前,那这一切争取就都值得。
他轻抚她的长发,怕头发垂下来影响她用餐,便走到她身后,将她的头发拢好,又细致地疏离整齐。盛苡微顿,等待他做完这一切。
他的这个突如其来的举措,有惊讶到她。
谢问琢弄好了,伸跟她要个发绳。
盛苡顺将腕上的一个卸下来给他。
是个黑色发绳,上面有个樱桃。
他看了一眼后,很快就将她的头发绑好。
“吃吧,尝尝看好不好吃。”
“唔,好。”她的眼神飘了飘。
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日益在拉近。
很多从前她都没想过的事情,现在一件件地在发生。
真就是像,一对夫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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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老先生的晚宴在南城的一家老牌餐厅。
盛苡精心打扮了一下午。
她挑了一条修身的黑裙,优雅得体,外搭流苏披肩以御寒。
打扮好后,她站在镜子前面满意地欣赏了一番。
这条裙子是刚叫人去订的,但是很适合她。
谢问琢敲了下门,抬步而入。
他的目光在触及到她的时候,满满的惊艳。
他一下子就想起了上次那个展会。当时她亦是如明珠一般发着光,就离他不远,可是那时,又是她离他最远的时候。
他所有的想法都得按捺而下,就算有再多的想法,也都没用,因为一个清楚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在她眼里,他只是一个陌生的“哥哥”,仅此而已。
他没有任何权利,也不该去跨过那条不该跨过的线。再苦涩,他也得咽下。
那一晚,她可真漂亮。他直到现在都记得。
白皙的天鹅颈,漂亮的蝴蝶骨。
而且,她就在他的旁边,朝他投来盈盈笑意。眸中生光,潋滟动人。
那一天,他想,他用尽了毕生所有的克制。
也吞尽了这一生所有的苦味。
那一日的他,又怎么敢想如今这一天?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盛苡注意到他进来了,她一边戴上珍珠耳钉,一边随口打招呼:“你弄好啦?”
他眼眸之深邃,辩不明其中意味。他朝她走去,箍住她纤细的腰肢:“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