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第章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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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娘大概也在赌,赌对方那些酒酣耳热后的缠绵情意是真的,舍不得下杀自己,拿到钱后自己只要离开长安,也不会对对方产生威胁。殊不知,事关全家生死,徐卯根本就不可能留活口。

    幸好,她还是留了一,在送给琉璃的真簪子里藏进了自己知道的消息,以防万一。

    什么假造墨家匠坊的首饰被发现和要挟,赵卜和万良不过就是被背后的徐卯推出来顶罪掩盖此事的。

    顾念收好珍珠簪,急急站起身来,慌乱之中膝盖还在桌腿磕了一下,“事关重大,我得先走了,其它的事情改天再跟家主谈。”

    “顾司直请便。”墨青知道他此刻拿到了案子的新线索,自然不会‘碍事’。

    “看他的样子,上面好像写了什么大事。”管事看着楼下顾念匆匆跑出去的身影道。

    “多大的事都与我们无关。”墨青上拿着顾念画的那张眼镜图,仔细看了两眼,揣进怀里,重新靠回椅背,“对我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只有那一件。”

    “是。”管事躬身道。

    顾念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年深。但此刻已经散衙,年深应该已经回府了才对。

    年府在哪里,他根本不知道。

    略微思索过后,顾念便直奔揽月楼。

    今天轮到杜泠和萧云铠蹲守余沉,他们两个本来就住在年府,随便找一个人带路就行了。

    揽月楼内照旧欢声笑语,热闹非凡。顾念跟迎上来的胡姬打了个招呼,很快就在她们的指引下找到杜泠和萧云铠的位置。

    顾念压低声音把簪子和字条的事情一,杜泠和萧云铠也大吃一惊。

    两人当即决定由杜泠骑马带着珍珠扁簪回年府,去跟年深禀告此事。

    顾念则暂代杜泠,与萧云铠在揽月楼继续蹲守余沉。

    听着楼内欢快的乐曲,喝了半杯葡萄酒,顾念的心绪也略微从发现字条的震撼中缓和过来。

    关于清凉观,他回想了半天,也只想起次一笔带过的描写,作者借一个兵卒之口,起镇东侯的残暴事迹时提了一嘴,他登基之前,还曾无故将自己所住庄子的村民和清凉观的道人屠杀殆尽,他和哥哥上山砍柴,才幸免于难。

    由于书的视角以年深为主展开,开始的大半年,主要写的都是年深养伤时,镇西军那边发生的事情,对于长安发生的重大事项,才会提及几笔,比如皇帝退位什么的。但并没有提及徐卯的刺杀,甚至于在年深那边,徐卯这个名字甚至都没有出现过,等他再次到长安时,宰相已换做秦相。

    但按照书里的时间门线,皇帝三月宣布退位,一个月后,吕青正式宣布登基为帝。从这个结果来反推,徐卯这次在清凉观安排的刺杀显然并没有成功。

    结合那个兵卒的话,镇东侯对清凉观和周围村庄的屠杀之举,很可能就是因为这次刺杀而产生的迁怒之举。

    顾念不禁一时有些踌躇。

    看书时他对镇东侯的观感就并不算好,但现在皇帝退位,镇东侯作为即将继位者,也算是长安城百姓暂时能安定平稳生活下去的保护伞,他如果死了,长安必定又会再次大乱。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到时候别什么赚钱的事情,他跟家里人能不能平安的活下去都是问题。

    另外,他也很想救那些无辜的村民,因为迁怒而被屠杀,死得未免也太冤枉了。

    可是凭他现在的能力,又能在徐卯和吕青的角力之间门起几分作用呢?唯一能指望的,似乎也只有年深了。

    顾念叹了口气,忍不住频频看向门口的方向,早知道他刚才就跟杜泠一起去了,也不知道年深会先去找吕青报信,还是先去做什么布置,只能坐在这里干着急。

    “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着急?”萧云铠见他眉心紧皱,唉声叹气的,便给他倒了杯酒。

    能不急么,那么多条人命。顾念也不知道如何跟萧云铠解释,只得闷闷地喝了半杯。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貌美的胡姬拎着裙裾快步朝他们这边跑了过来。

    “顾司直,奴家刚才行酒拳时发现一个掌心带疤的男人。”她凑到顾念身边,声而又兴奋地道。

    “真的?”萧云铠正准备起身,顾念却按了按他的腿,转头询问那个胡姬,“跟我画给你们的疤痕像吗?”

    “嗯,”胡姬兴奋地点头,在自己的掌上比划了下,“在这个位置,大概这么长。”

    萧云铠也看出来了,无论她比划的位置,还是长度,都不对。

    就知道会这样,顾念叹了口气,第一天他就发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悬赏的诱惑力太大,大家似乎只记得疤痕这个关键词,而对看过的那张画着疤痕的图选择性的遗忘了。

    只要看到上有疤的人,无论形状,无论大,都会跑过来‘验证’下。

    “不对,”顾念屈指轻敲了下她的额头,又在自己掌上比划了下,“是在这个位置,大概这么长。”

    胡姬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捂着额头跑掉了。

    “你子还真招女人喜欢。”萧云铠羡慕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哈啊?”顾念疑惑地看向萧云铠,什么呢?

    “你没发现吗?无论是在这里还是之前去桃花阁,那些姑娘都喜欢围着你转,变着法儿的跟你多两句话。”萧云铠往嘴里丢了片鱼脍,酸溜溜地道。

    顾念:

    那是因为你们几个老是板着脸,还挎着刀,太吓人了好不好?

    “你上去跳个胡旋舞,保证姑娘们都围着你转。”顾念拍了拍萧云铠的肩膀,促狭地朝舞台那边扬了扬下巴。

    胡旋舞最主要的动作,就是转圈。

    “臭子,你是不是找揍。”萧云铠哈哈大笑,隔着桌案作势扇了顾念一个巴掌。

    两人正在闲聊,又一个胡姬借着去换壶新酒的会走向他们这边。

    “喏,找你的。”萧云铠姿态懒散地半靠在桌案上,调侃式地朝顾念努了努嘴。

    果不其然,那姑娘的行进路线在走到他们这边时硬生生拐了个弯儿,绕到顾念那边。

    顾念:

    “顾司直,奴家发现了一个掌上带疤的人。”那个胡姬声而兴奋地开口。

    “疤痕在什么位置?”顾念不厌其烦地进行例行确认环节。

    “这里,大概这么长。”胡姬比划着自己的掌心。

    她比划的无论长度还是位置,都跟他们在天香楼桌案上发现的那个掌纹几乎一模一样。

    “他在哪儿?”没等顾念开口,萧云铠倏然坐直了身体,带得身上挎着的长刀一阵碎响。

    “玄字三号。”胡姬指了指自己今晚侍酒的位置,那里坐着一个身量中等打扮普通的男人,正半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合着乐曲给台上跳胡旋舞的姑娘打拍子,看起来悠然自得。

    他留着一脸跟何鞍书差不多同样款式的浓密络腮胡,只不过颜色是黑色的,半张脸颊都被盖住了。

    顾念心头倏然一跳,“他都了点什么?”

    “就他叫燕幺,是做布匹生意的。”

    燕幺?顾念皱了皱眉。

    就在这个时候,络腮胡男人突然心电感应似地转过头,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正对上萧云铠虎视眈眈地目光。

    男人怔了半秒,站起身就朝离自己最近的窗户跑了过去,眨眼就破窗而出。

    他一动,萧云铠也立刻起身追了上去。

    顾念示意胡姬安抚被响动惊扰的客人,也急忙跟在后面跑出去。

    等他从正门绕到坊道,就见萧云铠已经跟那个络腮胡男人在不远处叮叮当当打得不可开交。

    男人上操持个一根不知道哪里来的木棍,萧云铠大概想抓活的,刀锋并没有对准男人的要害。

    两人一时之间门旗鼓相当,难分胜负。

    顾念也想帮忙,但两人招式耍得密不透风,他这个不会武的根本无从下。

    他急得在旁边团团转,突然就摸到了腰间门那个装石灰的袋子。

    顾念捏了捏那个袋子,电光火石间门突然想到了两个名字的联系,把心一横,朝着缠斗的两人喊了一声,“余沉!!!”

    络腮胡愕然转过头,顾念抓起一把石灰就朝他的眼睛砸了过去。

    “啊!!!”络腮胡虽然意识到不对劲儿,马上就朝后退,依然被生石灰糊了半脸,痛得立刻惨叫着捂着眼睛蹲了下去。

    萧云铠还刀入鞘,抬把飘近自己的‘白烟’戒备的往远处扇了扇,“什么玩意儿?”

    “暗器。”顾念朝他展开白花花的心。

    萧云铠:

    远处围观的胡姬送过来根绳子,萧云铠立刻动把人捆了个结实。

    两人就近将络腮胡押到了揽月楼后院厨房,借用了些菜油帮他洗眼睛。

    脚都被捆得死死的,络腮胡只得听话的弓着身体,让萧云铠帮他清洗眼睛。

    萧云铠下丝毫不温柔,大刀阔斧地揉搓着对方的眼周,石灰粉逐渐洗出,那人也终于安静下来不再惨叫,脸上的皮肤也随着清洗逐渐白了两个色号,五官也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昏暗的灯笼底下,萧云铠兀自不觉,边洗边不解地问顾念,“你怎么确定他就是余沉?”

    “就是不确定才喊的。”同样沾了满石灰的顾念也在用菜油洗。

    石灰这玩意进眼睛肯定疼死,他就是怕错伤别人。

    余沉虽然是个假名字,但从之前他们的调查来看,这人至少也用了将近半年的时间门。足以对这个名字形成一定的熟悉度和条件反射了。

    那句话怎么的来着,一张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来了。

    他当时的决定是,如果大胡子回头,就洒,不回头的话,再想别的办法帮忙。

    萧云铠:

    “而且主要是他太自信了,自己暴露了自己的马脚。”顾念瞥了眼双目紧闭的络腮胡,又随从灶底抓了把草木灰将上的油污搓洗干净。

    “什么马脚?”萧云铠用帕子帮络腮胡粗鲁地擦了两把,推到一旁,自己也学着顾念抓了把草木灰胡乱搓了搓。

    络腮胡晃了几步,勉强站住脚,见他们在谈论自己,忍不住侧耳凝神,细听他们的谈话。

    “洗干净,洗干净。指,指缝,还有腕。”防病疫标兵顾念上线,开启碎碎念监督模式,盯着萧云铠洗。

    络腮胡:

    顾念回过头,看到络腮胡侧耳偷听他们谈话的表情,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怎么,两个名字这么明显的联系你还觉得没有人能识破?你也未免太自信了。”

    “哈哈哈,”络腮胡扬起头,猖狂地大笑了几声,“谁让你们动作那么慢,让我等得有点无聊了呢?”

    顾念有些诧异,他还以为撬开对方的嘴需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承认了。

    “少废话,”都被抓住了还嚣张个鬼?萧云铠看不惯他狂妄的模样,扬‘啪’地甩上去一记声音响亮的耳光,“你要是真想被抓,刚才跑什么?”

    络腮胡被打得身体歪斜,踉跄两步撞在旁边的柱子上才勉强站稳。

    他歪头吐出被打掉的牙齿和血沫,不服气地磨了磨牙,但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便没再做声。

    萧云铠转头看向顾念,语气立马和气下来,仿佛刚才那个随把人打掉颗牙齿的家伙不是他似的,“别打哑谜了,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雁(燕)杳(幺)鱼(余)沉,”顾念一字一顿,拿起根柴枝在地上写下这几个字,“他的两个名字连起来,就是音信断绝的意思,暗示他已经斩断所有线索,逃得无影无踪,根本抓不住的意思。”

    这两个名字,就是裸地在嘲讽那些永远只能追在他身后跑,却永远慢一步,毫无所得的差役。

    “哼,”萧云铠冷哼了声,伸出三根指,钳住络腮胡的下巴用力晃了晃,“臭子,你还真不是一般嚣张啊。”

    他一用力,竟直接将对方那脸浓密的络腮胡扯了半边下来。

    想想也是,这家伙现在的脸肯定也是装扮过的,尤其是这把之前完全没有的大胡子。

    “装!我让你装!”萧云铠索性直接伸,气势汹汹三下五除二把他剩下的胡子全扯了下来,“我”

    萧云铠正要好好奚落他一番,发泄下这段日子被耍得团团转的怒气,结果看到拿掉胡子之后的那张脸,仿佛被人点了哑穴似的,突然失声。

    顾念好奇地看过去,也霎时愣住了。

    胡子底下那张脸,赫然正是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