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什么意思?”顾念忍不住问那个侍从。
“这是暗市为贵客们准备的一点余兴之趣,指的是文斗、武斗、以及玩斗。”侍从声地解释道,“贵客可以按照前面标示的价格付钱,也可以选择提供自己的个人信息,然后跟暗市的使者进行比试,比试项目可在文斗、武斗、玩斗中任选一样,贵客如果胜了,选中的物品由暗市付钱,如果败了,则需要付标示价格的双倍。”
顾念:
原来那个香料摊主的可能不需要付钱指的就是这个。
提供真实身份对他们三个来倒是没什么,他们来暗市是为调查科昂的行踪,这件事早就在吕青那边过了明路的,即便传出去也问题不大。
但比斗就比斗,为什么还要提供信息,怕不就是为了之后跟别人交易吧?
他们这边解释的时候,一个黑衣侍从和一个面具挂着金鸡坠子的客人已经走到了‘舞台’中间。顾念原本以为中间是用来展示货品拍卖的,万万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是个‘舞台’。
磬声响起,有人燃起了线香,台上的侍从朗声道,“今有甲乙两人,持钱不知其数。甲得乙半而钱五十,乙得甲太半(三分之二)而亦钱五十。请问贵客,甲、乙持钱各几何?”
顾念:???
这不就是九章算经里那种简单的鸡兔同笼类问题?
对面的客人像是没想到会遇到这种问题,当场呆住。
有意思,原来这一夜的时间是这么消磨的!叶九思没管台上那位如何为难,兴致勃勃地继续追问,“那文斗、武斗、玩斗各是比些什么?”
侍从指了指台上,“文斗者,由暗市派出使者和贵客各出一题,各以半炷香的时间为限,答出者为胜。双方皆答出或皆未答出、答错为和,比斗作废。
武斗者,由暗市派出使者和贵客在台上赤空拳较量一场,同样以半炷香的时间为限,先离台者为败。无人离台视为和,比斗作废。
玩斗者,由暗市派出的使者与贵客比试眼力,随从现场某位贵客身上借出一物,猜其价格写于笺上,出价更接近者为胜,同价则为和,比斗作废。”
“比几场都可以吗?”叶九思兴奋地撸了撸袖口。要论武斗,长安城内有几个人能胜得过年深?这不是送上门来找虐吗?
“每位贵客只能选择一次比斗。”
叶九思:
天底下果然没有这么好的事。
“拾叁号品又是什么意思?”世子沉默后,顾念总算找到了再次开口的会,名录上明明只有十二样东西。
侍从用指抬了抬叶九思上的名录,露出底下的那张花笺,“为避免泄露具体内容,在彻侯市,拾叁号品用来代指各位贵客自己单独跟暗市求购的那样东西。”
花笺上面照样还是端正的楷体字:
贵客所求五十两金/文、武、玩皆可
叶九思看到后面那几个字就笑了,递给年深,“三郎,这个不去就不合适了吧!”
“嗯。”年深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
“这个,我们报武斗。”叶九思立刻对那个侍从道,侍从便在那张花笺上勾了‘武’字送走了。
“文斗只能是这种术数之题么?”顾念追问。
“不,天文地理,杂学各项,除了武斗之外的,只要可以合理判定输赢的题目,皆可囊括在内。”
“这么来的话,玩斗不也可以算是其中一种?”
“玩斗以前确实是文斗之中的一种方式演变而来,只是由于太受欢迎,便单独成为了一项。”
几人该问的问得差不多,台上的人忙着算题,他们便继续翻起了待售目录。
按照序号往后翻,相应页面上便是该序号物品的详细明,比如栗合夫人就是前朝一位有名的貌美夫人,传她的容颜直至六十岁仍恍若少女,靠的就是这颗能逆天驻颜的夜明珠。
黑山猎豹是西域黑山所产的名豹,动作迅疾如电,是打猎时最好的侍兽,在侍兽中的名气不亚于汗血宝马。
山川图就是这个时代的地图,介绍里号称大梁黄河以北的所有水脉山川城郭位置,尽标于上。
这份东西对于行军打仗的人来,简直是如虎添翼的利器,饶是稳重如年深,看到也不禁有些意动。
“刚才那个武斗,可以换吗?”顾念询问身边的侍从。
侍从摇了摇头。
顾念:
“三郎喜欢?那就买吧。”叶九思倒是无所谓,就当花两百金看三郎比武就是了。再这彻侯市卖的东西确实不错,他也越看越喜欢,至少有半数都值得买。
“要不我试试?”顾念挑了挑眉。
年深和叶九思怔了怔,年深眸色微动,抬眼看向顾念,“你想文斗?”
“嗯。”顾念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
九章算经之类的问题,对他来完全没有压力,而且有胜负为限,应该不会出他最不擅长的那种‘赋诗一首’之类的难以评断的题目。
退一步来,即便真遇到那种也没关系,反正他出的题,对方肯定答不上来,最差的结果也是打和,还能以现在这个价格购买。
“既然如此,那我就试试这个。”见他们两个都要去,叶九思也跃跃欲试地指了指拾壹号的千步神弩图。
墨青就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玩意,要是真能做出来,还能送两个给镇西军拿去打吐蕃,一举两得。
就这样,顾念选择了八号品的文斗,叶九思则选择了拾壹号品的玩斗,写好花笺让侍从递了上去。
这个时候台上的第一场比试已经出了结果。
那位挂着金鸡坠子的客人没有算对,不过他也用半局残棋的棋谱保住了颜面,险胜侍从,双方打和。
第二场是武斗,却没轮到年深,而是房字一号位的客人。
随即有另一个侍从打扮的人走上台,面具也跟其它侍从看起来没有区别,一撩袍角,对底下做了个‘请’的势。
之前没注意,这次碰巧看到那个侍从走出的位置顾念才发现,暗市似乎根本没有针对这种比斗的使者做什么特殊安排,所有的比斗居然都直接从现场那些坐席边的侍从里出人。
他不禁扫了坐席边那些安静默立的人影一眼,看来这些侍从间藏龙卧虎,根本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坐席间站起个人影,一跃而起,‘砰砰砰‘连踩几层屏风,踏过半个场子,带着股劲风跳到了台上。
磬声响起,两人便缠斗到了一起。
侍从步法飘逸,走的是轻灵的路子,那位从房字座位上去的,则属于刚猛路线,拳拳带风,臂残影连成一片,密不透风,压得人仿佛喘不过气来。
“这个房字位的应该能赢吧?”顾念在心理上天然站在了客人的这一边。
“赢不了。”叶九思摇头。
顾念:???
“他的拳法刚猛有余,灵巧不足,仔细看他的每个动作,完全没有碰到过对面的人。过不了多久,等他气力衰减,就是露出破绽的时候。”知道顾念不谙武功,年深仔细地给他解释了一番。
顾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自问动态视力还是不算差的,但还是很难追上台上那两人的动作。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那个客人被当胸踢中一脚,摔出了‘舞台’区。
第三场又是文斗,先前那个侍从走上台,又出了个九章算术里‘两鼠对穿’的问题,再度难住了对方。
客人出的题目类似后世的足球颠球,在半炷香的时间内,不落地的情况下谁颠得多谁就获胜。结果居然还是那个出题的客人自己输了!
连输三场,坐席区安静了许多,隐隐有些萎靡之意。
第四场武斗,终于轮到年深上场。
年深从容地理了理衣襟和袖口,下一秒便身形一晃,俊逸的身影拔地而起,衣袂在半空中长虹贯日般地带出道漂亮的弧线,落在了‘舞台’上。
台边的侍从拿出根线香,直接掐去一半插入香炉,线香燃起,他举槌敲磬,第四场武斗正式开始。
虽然年深武功很好,顾念却很少有现在这种能安静旁观他动武的会。
年深出的力度不像刚才房字位那样刚猛,却同样压迫感十足,远时如惊雷直下,气势汹汹,近处如惊涛拍岸,进退有度,力道收放自如,游刃有余,动作更是行云流水,看得人眼花缭乱。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人滤镜的原因,他甚至觉得年深的身法都比对面潇洒好看。
“三郎勉哉!”叶九思啦啦队样地晃了晃拳头。
同样是刚才那个步法飘逸的侍从,却完全躲不开年深的攻击,甚至退路也都被提前封死,三招刚到,便狼狈地掉到了台下。
年深精彩利落的表现让现场爆发出一阵掌声。
“三招才出,还是给人留了面子。”鼓噪声中,叶九思骄矜的用指拨了拨耳边的金鼠坠,“师父,我得没错吧,三郎不但脸能揍,身也很能打。”
顾念:
脸能揍是什么玩意!那叫颜值能打!
年深回到座位时,额上甚至连层薄汗都没有。显然就如叶九思所,留了许多余力。
暗市那边的动作也很快,立即送来了另一张花笺:
科昂没有来过暗市。
再额外送贵客一条消息,两年前的康安国使者倒是来暗市求购过一样东西,但没有成交。
看见后面那行字,顾念跟年深立刻双双皱起了眉头。
什么东西?难道科昂也是出去找这样东西然后才失踪的?
年深看向侍从,“我们可以接着求购第二样东西么?”
侍从点头,殷勤地奉上空花笺和笔墨。
很快花笺回复就来了,同样还是五十金。
年深摸出五十金递给侍从,第五张花笺也如期而至,只有简短的三个字,狼牙令
狼牙令是什么东西?几人对这个名字俱都感到十分陌生。
叶九思又要拿花笺再问,年深抬阻止了他,没必要,这件事回去他们自己也查得到。
什么免费送的消息,分明就是钓鱼的饵,顾念这才恍然惊觉,他们明明赢了比斗,最后还是花了五十金买消息,甚至差点花更多。
暗市真是打得一好算盘。
改建如此气魄的地宫,一般人绝对出不起这么大的笔,再加上那个几乎‘什么都可以买’的承诺,足以明暗市背后坐镇那人,既有雄厚的财力,又有庞大的人脉。
同样的,暗市本身又是一个日进斗金的宝库,赚钱的同时还可以在第一时间提前搜罗到许多奇珍异宝,更是一张难得的情报。
暗市背后的人,简直就像是长安城的另一位主人。
或许是疑人偷斧的缘故,顾念总觉得这个暗市不定和陆家,和陆溪有些关系。
他正想得出神,年深拍了拍他的背,顾念抬起头,才发现叶九思已经上场去‘玩斗’了。
不应该我先上吗?顾念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叶九思随把他自己那张花笺放在了上面,他们上去的顺序就随之变了一下。
台下已经借了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玲珑剔透的玉佩拿上台,叶九思和对面的侍从正在埋头书写价格。
顾念再仔细看,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玉佩,而是块琉璃佩,通透程度看起来跟何鞍书之前要送他的那个杯盏不相上下。
叶九思和侍从同时向台下展示了自己的答案,叶九思写的是三十五两金,侍从写的是三十八金。
中间的侍从上去掀开了事先请物主写下的价格,三十六金。
顾念:!!!
不是,一块破玻璃这么贵的吗?
不然咱们也去个安全的地方弄个琉璃场?
台下掌声立响,叶九思骄矜的用白皙的指勾着耳畔的金鼠坠子转了一圈,施施然走下了台。
接下来果然就是顾念的文斗。
侍从朗声宣布文斗时,叶九思还没回来,顾念深吸口气,朝旁边的年深高举掌张开五指,做了个求击掌的动作。
年深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满眼问号。
“加油。”顾念只好自己动,自助式地抓起年深的跟自己击了个掌。
年工具人深:
玉磬声落,对面的侍从眉眼微动,依旧从九章算术里出了一道衰分的题目,“今有大夫、不更、簪褭、上造、公士,凡五人,共猎得五鹿。欲以爵次分之,请问贵客,五人各得几何?”
对顾念来,难的不是题目,而是所谓的‘爵次’常识。
幸亏有今天暗市的等级做参考,‘公士’市在底层,属于入门级,那么毫无疑问就是其中最的那个爵次,‘簪褭’在二层,肯定是高于‘公士’的。依据这两个爵次为锚点,就可以确定题干中的爵次是依次降低的,五者里面应该是‘大夫’爵次最高,‘公士’最低。
推断出这个之后,剩下的对顾念来就根本不是问题了,简单的等差,前后不到半分钟,他就算出了答案。
‘大夫’得一只整鹿再加三分之二,‘不更’得一只整鹿再加三分之一,‘簪褭’正好得一只鹿,‘上造’得三分之二只鹿,‘公士’得三分之一只鹿。
对面的侍从呆愣在原地,不仅因为他的答案是正确的,更是因为他的速度。
他出给客人的题目是按照标号物的价值而有难度增减的,这道题目虽然不是最难的那种,但也绝不是简单的类别。
就算明白做法,在现场完全没有算筹和算盘之类的东西的情况下,要凭心算,必定需要费些时间才能计算完毕。
这个人是怎么做到眨眼之间就给出正确答案的。
台下也全都愣住了,等等,算完了?这就算完了?
“正正确。”负责宣布结果的那个侍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来回确认了两边,才敢公布。
台下一片哗然,正确!居然还是正确的!
台上那位可没空管底下的人怎么想,他正认真地考虑出给侍从的题目,努力准备连胜三元呢!
脑子里闪过无数待选,顾念单托腮,食指轻轻叩击着面具的颊侧,考虑了大约半分钟之后,他最终选择了一个相对比较简单的题目。
顾念随拿起台子上刚才写答案的那张纸,然后跟侍从借了把匕首,又从腰间的口袋里摸出一枚铜钱,放在中心点上比划了一下大,用匕首在纸的正中心位置裁出个的正方形孔洞。
洞的尺寸比铜钱了许多,斜对角线比铜钱直径大概短了六七毫米。
“我的题目很简单,”顾念拎起那张纸,向对面的侍从和底下的众人展示纸上的洞,“在不弄破纸和不损坏这枚铜钱的情况下,将铜钱从这个洞口穿过这张纸。”
侍从:???
众人:?????
怎么可能?那个方孔足足比铜钱了好多圈呢!
顾念完,便朝台下负责点香的那位侍从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燃香计时了。
对面的侍从接过纸张和铜钱,神色凝重地比划起来。
坐席上的人也都伸长了脖子,关注着他的进度。有些边有花笺的,索性直接自己动尝试了一通。
一时间左右都是花笺在指间哗啦啦的声响,台上台下都一筹莫展,只有顾念神态轻松,甚至无聊地做了套指体操。
线香燃尽,玉磬声响起,台上的侍从颓然地垂下肩膀。
“你真的能将这枚铜钱穿过去?”那侍从额上带汗,不可置信地看向顾念。
顾念直接从他里接过那张已经有些发潮的花笺,白皙的指灵巧的左右折叠了几下,便折出了个新的形状,‘神奇’地将原本正方形的两边由互成九十度角的垂直形状‘拉’成一线平齐的状态,洞口瞬间就比铜钱反而长出了一截。
然后,他便用指夹住那枚铜钱,轻松顺着那个扩大的洞口,将那枚铜钱推了出来。
众人:!!!
展开花笺,依旧还是那个的孔洞,横竖都无法通过铜钱。
众人:!!!!!!!
“是我输了。”那侍从垂下头,当众认输。
台下静默片刻,顿时掌声如潮。
顾念意得志满地下了台,走到坐席旁边得意的朝年深再次举起了掌。
年深迟疑了下,这是又要击掌?
快啊!胜利仪式!顾念的掌执着地晃了晃,催促年深。
年深无奈,回忆着顾念之前的动作,刚要配合举起掌,叶九思开心地扑过来,用两只紧紧握住顾念举在半空的那只,“师父,快告诉我,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顾念:
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