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第119章 怒目金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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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佩失而复得,顾念不禁松了口气,跟年深他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直接把玉佩又揣回了怀里。

    虽这块玉佩是他自己找人刻的,但最近这一年,已经习惯了想家的时候就摸摸它,不到迫不得已,顾念还是不愿意跟它分开的。

    ‘吴穷’上拎着一大堆东西,天色有些暗了,顾念瞄了一眼,只能看出最上面的是块带排骨的肉。

    他身后还跟着位拄着拐杖的老头,应该就是先前提到的那位医师。老头的衣着有些奇特,脖子上挂着串兽牙串成的项链,那些牙齿大不一,形状参差,应该混杂了许多种动物。他的腰间挂着圈五颜六色的布条,间杂着彩色的羽毛,就连他上那根拐杖,都缠着彩色的布条,看起来华丽而诡异。

    老实,顾念觉得年深给他的敷的草药似乎还挺有效的,至少有明显的镇痛作用。但眼前的这个老头,看起来似乎是个巫医,靠谱么?

    顾念的脑子里不由得冒出一堆问号。

    然而也容不得他拒绝,毕竟他后背的伤太重了,这又是村里唯一的一位医师。

    回到屋子里,‘吴穷’点燃油灯,老医师刚开始并没有给顾念看伤,而是在四周洒水,念念有词的绕着屋子走跳了一圈,仪式感十足。

    折腾了一会儿后,老头儿才让‘吴穷’把油灯举到近前,走到顾念身边拆开他身上绑着的布条,仔细查看起伤口,又伸试探性地捏了捏他的肩膀。

    “啊!!!”

    下一秒,顾念凄厉的惨叫响彻土屋,把门外正在喝奶的老虎和母羊吓得齐齐打了个哆嗦,连屋顶的麻雀都吓得拍动翅膀飞走了。

    开始的时候,顾念还有心思默默质疑老医师与其是医师不如是巫师,这一下之后,他就痛得什么心思都没了,只剩下半条命似的趴在炕上,喘气都费力。

    等他熬过那股痛楚,再回过神,老医师已经帮他换过了药,正在叮嘱‘吴穷’注意事项。

    老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顾念连猜带蒙,大概弄懂了百分之五六十。大意就是除了后背的伤口,还伤到了骨头,必须好好休养,估计没有三五个月好不了。

    ‘吴穷’出去送老医师,顾念趴在炕上算了算日子,现在已经是七月底,三个月的话就已经接近年底了。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其实还是年深的记忆。

    如果他能够先恢复记忆,就算他还没完全恢复,他们也有会早点离开。

    否则的话,就算吴鸣能按照他留下的标记找到这里,他们也没办法强行带走年深。弄不好甚至要留在这里过年。

    或者想办法从吴富那边想办法探听出真相,让他承认自己不是年深的阿兄?顾念又换了个思路。

    好像不行,就算证明吴富有问题,他又如何证明自己没有问题?即便失去记忆,年深也仍旧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凭什么服他跟自己走呢?

    难啊。顾念看着炕边那盏油灯,长叹口气。

    “别担心,你的伤很快就会好的。”‘吴穷’送人回来,就听到顾念那声长叹,以为他是在担心伤势,便安慰了他一句。

    我的伤至少还有个大概的日子,你脑子里的伤到底什么时候能好啊?顾念抬眼看了看年深,正想忧郁地咬被角泄愤,突然想起这不是自己的被子,只得半途停住,默默放开了。

    “明天我找人帮你做条新被子。”‘吴穷’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屋子里只有一床被子,现在多了一个人住,也确实需要做床新的。

    “嗯。”顾念眨了眨眼睛,起来,年深的笑容好像变多了?

    顾念本以为这次还挺幸运的,在山洞里被年深那么粗糙的法折腾,都没发生感染,结果当天晚上就被打脸,发起了高烧。

    虽然不如之前做术的时候那么严重,但也是每天反反覆覆的,下午发烧,早上退烧。弄得顾念连下炕的力气都没有。

    折腾了大约七八天,他才总算是扛过来了。

    屋子里的另外一人一虎都比顾念结实,年深每天出去忙和大半天,回来还要给他和吴富做饭,每天依旧神采奕奕。

    老虎也开始长牙了,从蹦不上炕急得只能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撒娇,到咬着顾念垂在炕边被角自力更生的爬上炕。周围半里地,更是被它踏了个遍,每天都被年深从不同的角落拎出来,皮实得不行。

    倒是吴富,也不知道是那天之后‘吴穷’找他谈过,还是眼不见为净,基本不到这个屋子来,与顾念也就没再打过照面。

    这天下午,顾念终于不再发烧了,‘吴穷’回来之后,也很开心,直问他想吃些什么。

    “肉!鸡肉猪肉羊头兔肉什么肉都可以!”

    之前这些日子,为了照顾发烧脆弱的身体,他只能尽量吃些汤粥之类的流质食物,馋肉馋得要命。

    “那就吃鸡,正好我今天在山上抓了只野鸡。”‘吴穷’擦了把汗,转身就朝外屋走去。

    顾念想着给他帮帮忙打个下,便也跟着下了炕。每天躺着,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躺糊涂了。

    可惜他的身体还是很虚,走了没几步,就觉得有些头重脚轻。他扶着墙壁适应了会儿,才略微好了些。

    “你现在身体还没好,去歇着吧。”‘吴穷’从外面抱了堆引火的枯草和干枝回来,看到顾念脸色发白的站在外屋,连忙劝他。

    “没事,我至少可以帮你看看火。”好不容易出来了,顾念可不想就这么回到那间窗户都没有的房间,透透气也好。

    “那好。”

    见他坚持,‘吴穷’也就没再什么,埋头开始生火。

    顾念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灶台。

    他来的那天天色已经黑了,看不太清楚,后来这些天也几乎没怎么出屋,现在才有会看清楚。

    外屋是是两个面对面土砖垒成的锅灶,灶坑各自靠墙,分别连着‘吴穷’跟吴富房间里的炕,墙壁已经熏得半黑。

    年深往灶台后面塞了块薄石板,将灶台和炕分隔开来。

    顾念想了想也就懂了,现在这个时候,用灶台余热清清潮气也就够了,直接烧火的话炕上就办法待人了。

    吴家的锅是个破旧的大陶罐,边沿上有两个磕到的豁口,露出的泥胎已经被熏黑了。

    第一锅热水被年深用来拔鸡毛了,第二锅水放上去,才是准备炖鸡的。

    顾念别的搭不上,觑着年深那边已经开始切鸡肉,便开始往灶里加柴,等年深把鸡肉放进去的时候,火力正好上来。

    ‘吴穷’赞许地摸了把他的头顶,转身又去屋檐摘了串晒干的香菇丢进陶罐里。

    顾念还要继续加火,‘吴穷’却阻止了他,“火炖鸡汤比较好。”

    顾念挑了挑眉,去年这个时候,你还只会烤鸡呢,现在就变成连火候都讲究的厨艺大师了。

    ‘吴穷’转身走到外屋最靠里的角落,将一个藤筐拎到了土灶旁边,用框里的竹夹夹起几块黑乎乎的石头丢进灶里。

    火光之下,那石头还隐隐闪着光芒。

    等等,那不是煤吗?顾念看着他丢进去的东西怔了怔,猛地站起身走到‘吴穷’旁边,果然,藤筐装着半筐碎煤。

    “这是石炭,比柴火耐烧。”‘吴穷’以为他不认识,随口解释了句。

    他当然认识这是石炭,问题是现在的石炭矿开采数量还很少,价格也不便宜,以吴家现在这个生活水平,居然烧得起石炭?

    再往角落看,那里还摆着三四个同样的藤筐,塞得满满当当,虽然上面压着木板,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到藤筐的缝隙间闪动的黑色光芒。

    顾念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我知道,这东西我以前也买过两回,不便宜。”顾念拿起一块碎煤仔细打量,确认自己绝对没看错。

    “在飞来谷这东西不用买,一捡一箩筐。”‘吴穷’不以为意地道。

    “飞来谷有石炭矿?”顾念抬眼看向眼前的人。年深当初出事的地点,就是平洲的一处石炭矿,难道平洲的这个煤矿其实很大,他们现在所在的,是煤矿的另外一面顾念心里有了个模糊的想法。

    “可能吧,反正南边那个山坡后面,有半个山坡都能捡到这种碎石炭。”

    “能带我去看看吗?”

    “过几天吧,今天太晚了,而且你的身体才刚好。”‘吴穷’找来个竹盖,盖在了陶罐上。

    也对,自己现在这走几步就头晕的架势,爬山坡还是有点吃力的,到时候别又成了人家的累赘。顾念不得不承认‘吴穷’得有道理,只得按捺住焦急的心情。

    “对了,你之前自己受伤才会头疼,你的身这么厉害,到底怎么受的伤?”顾念决定打听下‘吴穷’记忆力的事故本。

    “其实我不太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包括以往的很多事情也不记得了。就连名字都是阿兄告诉我的,”‘吴穷’的脸上露出丝迷茫,“我就记得一个画面,是自己躺在后山,阿兄在旁边叫我,等我再醒过来,就已经躺在屋子里了。”

    顾念皱了皱眉,所以,的确是吴富救了年深?

    蘑菇炖鸡在顾念的印象里是一道很美味的菜,然而他们今天合力做出的这锅鸡却差强人意。

    汤跟鸡肉都还行,主要是蘑菇不太好吃,硬得涩口。

    顾念后来才想起来,以前老妈用干蘑菇炖鸡汤的时候,似乎都要先提前泡发。

    很多生活经验都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年深这位大厨,做饭的时候看起来驾轻就熟极为熟练,食物的味道却暴露了他才上岗没多久的事实。

    接下来的几天,年深出去忙的时候,顾念每天都会带着老虎出去走走,想尽量多了解些这个山谷的事情,也想从别人那边打听下吴家这两兄弟,看能不能弄清楚吴富的身份。

    身体略微好些之后,他一直在找会跟年深聊天,试图提起一些能引起年深记忆的话题。

    都以失败告终。

    年深唯一有反应的就是他怀里的那个套。

    但每次看到就是头疼,也并没有想起什么。

    总之,四五天下来,事情没有半点紧张,顾念一筹莫展。

    谷里的人似乎都很忙,顾念又脸生,开始大家都只是好奇地打量他,并不太跟他搭话。

    直到顾念动用身上最后那颗糖果,把它送给了一个女孩,才算是找到个愿意跟他聊天的人。

    在女孩那边,顾念总算打听到了一些事情。

    吴家这对兄弟,是几个月前被谷里的人从后山救回来的。

    当时两人都浑身是血,特别吓人。

    大家都以为他们死定了,幸好最后还是被阿夏伯,也就是那位老医师救活了。

    吴富的伤轻一些,‘吴穷’当时昏迷了很久。

    见一时半会儿没办法离开,吴富就找了间没人的土屋,带着‘吴穷’住了进去。

    顾念听到这里皱了皱眉,他原本以为吴富是这个山谷的人,所以他也一直有个疑虑,为什么没有人揭穿他冒认为年深阿兄的事情。

    但现在听下来,吴富好像是跟年深一起出现的。这么来,难道他是跟年深一起从石炭矿底下逃出来的?

    难道他也是被流放到平洲的犯人?

    姑娘,谷里的人特别喜欢‘吴穷’,因为他力气大,心肠好,无论谁家有事求他帮忙,从来不都拒绝。

    前几个月的时候,山谷周围闹狼,也是‘吴穷’带着几个猎户将那群狼打跑了。

    他采药的艺,也是因为救了一个药户的命,那个药户为了感激他,才教他辨别草药,能靠这个为生。

    但他这个人不太爱话,也不怎么跟人接触,平常除了去山里采药就是在树上发呆,似乎有什么心事。

    吴富倒是很喜欢跟人聊天,但是他借口身上的伤没好,整天游好闲的,把家里所有的事情都丢给‘吴穷’,反而是谷里的人不喜欢搭理他。

    到这里,女孩咂着嘴里的糖果又看了顾念一眼。

    顾念突然就明白为什么之前为什么没人愿意跟他话了,敢情在谷里这些原住民眼里,他就是第二个吴富,好吃懒做。

    顾念:

    两人正聊着天,‘吴穷’挎着药篓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山道上。见顾念跟姑娘坐在溪边聊天,便朝这边大步走过来。

    顾念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氛围随之一变,尤其是许多正在洗衣服的年轻姑娘,含羞带怯的互相调笑着,看向‘吴穷’时,眼里却满满都是爱慕之色。

    就连顾念身边的姑娘,看见‘吴穷’也立刻脸蛋儿一红,打了个招呼就害羞地跑掉了。

    这么的女孩儿你都撩啊?顾念无语地瞪了‘吴穷’一眼。

    平白无故挨了个白眼的‘吴穷’一脸问号,谁能告诉他,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是想去南边那个有石炭的山坡看看吗?正好今天时间还早,要不要过去?”‘吴穷’见顾念脸色不好,主动开口。

    “好。”顾念的表情立刻多云转晴。

    ‘吴穷’回家把药篓放下,便带着顾念朝南边的山坡出发了。

    顾念的身体还有些发虚,才爬了二分之一,就气喘吁吁的休息了两回。

    ‘吴穷’倒是很有耐心,见他呼吸的节奏急促起来,就会默默停下脚步。

    天色逐渐阴沉,似乎要下雨。两人走走停停,终于看到了山坡的坡顶,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坡顶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吴富,另外一个顾念不认识,看打扮也是谷里的人,正勾肩搭背的聊着什么。

    又往上走了段距离,‘吴穷’突然停住脚步,跟在后面原本想一鼓作气冲到山顶的顾念差点撞到他身上。

    怎么回事,难道这回是年深累了?顾念疑惑地抬起头,只见‘吴穷’皱眉头紧皱,盯着不远处的两人。

    顾念这会儿也看到了坡顶的吴富跟那人奇怪的状态。

    两人耳边的鬓发就像犄角似的,斜斜的伸向天空的方向,发髻间的碎发,也都钢针似的怒张开来,仿若寺院里的怒目金刚。

    两人兀自不觉,仍然在热火朝天地聊着什么。

    顾念觉得眼前的一幕有些熟悉,再看面前的年深,发髻间的碎发同样在慢慢挺直。

    脸上也隐约传来微微的刺痛感,顾念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剧变,急忙拍了拍‘吴穷’的腕,“这里有危险,快叫他们两个下来,我们快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