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麟迹(六) 他想救那只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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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王大王我错了饶我一命吧大王”

    “再这么下去,我真的会被这群修士凌虐至死的大王大王救我”

    凄惨的哭声回荡在山洞中,余音袅袅。

    被破布吊在牢门上的男孩有气无力,满身伤痕,原本精致白嫩的脸蛋高高肿起,一看就知遭到过拳脚发泄,好不可怜。

    “你还没死啊。”

    有鱼妖拖着昏过去的祭品前来,见状不由桀桀发笑:“这帮修士还真心慈软不过看你模样,想来应当不是要放过你,而是留着慢慢折磨泄气吧?”

    “石斑!”好不容易逮着一个面善的,启儿哭得更狠了,“石斑大人,你向来厉害,在大王面前也能得上话。念在同僚一场,求你帮我美言两句吧!”

    “可别套近乎,谁和你是同僚?”话虽如此,那鱼妖被捧了两句,神情有些飘飘然,便没急着走。把祭品关进笼中后,显摆似的透露道:

    “你也省点力气,甭喊了,银鱼大王回水泽去了,听不见的。”

    “回水泽?”启儿面色一变,焦急地挣扎起来,“不行,大王怎么好端端地回水泽去了?”

    他异样的态度令鱼妖双眼一眯,觉察到什么不对劲,问:“水泽又怎么去不得?那是银鱼大王的地盘,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倒是你”绕着牢门转了一圈,它仰头打量着启儿,“好似对此格外在意。怎么,水泽里莫非藏着什么不能被大王发现的东西吗?”

    “没有的事,石斑大人你真爱笑。”启儿勉强赔笑,“只是想到大王不在这儿,心里焦急罢了。去得,大王哪里都去得!”

    石斑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惨白的脸色和额角虚汗,沉吟道:“不过你这事儿倒真挺蹊跷。念你进献有功,大王才留你一条生路,收你做事;你这子惜命得很,怎会好端端地反水?毁掉大王的布置对你而言又没什么好处”

    “是是是!石斑大人可真是明察秋毫!”启儿拼命点头,“我也是迫不得已,从未想过真的背叛大王!像我这般的微末妖,再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迫不得已?”

    捕捉到这个词,石斑眼前一亮:“好啊,果然有谁在背后指使你!还不快如实招来!”

    “我”启儿神色犹豫,石斑更为笃定此事有内情,按捺住立了功的兴奋,诱哄道:“就算你不,后面也是死。不如讲出来搏一搏,银鱼大王素来体恤下属,不定会放了你。”

    “不然”他暗示性地瞥了一眼水牢中,冷冷望着这边的众多修士,威胁道,“水牢里布了封灵阵,他们的灵力用一点少一点,这才没一口气要了你的命。但这么下去,也是迟早。”

    一番甜枣夹大棒地打下去,启儿终于松口,一咬牙:“那,求石斑大人先把我放出牢。传送符已撤,我逃不出这个洞穴,只不过想离这帮修士远一点”

    石斑二话不一个甩尾,将挂着他的布条勾下来,硕大的鱼眼凑上前来:“吧。可不要想骗我。”

    “不敢,不敢,多谢石斑大人!”启儿吸着鼻子,紧张地看了周围两眼,这才心一横眼一闭,道,“不瞒你,其实,其实是木犀大王派我来的!它在我身上下了禁制,我不得不从,这才”

    “木犀大王?!”

    石斑倒吸一口凉气:“那位不是已与大王结盟,这是想做什么?”

    “我断不敢拿妖王大人编排的!”启儿急急道,“大可请银鱼大王来瞧我身上的禁制,一看就知!这点我不了谎!个中细节,涉及到大王的谋划,我不敢胡乱对外透露,只求石斑大人请大王来,一证清白!”

    兹事体大,石斑不敢妄下定论,惊疑不定地按住传送符:“你且等等,待我前去禀报大王”

    启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空口无凭,大王或许不愿信我。石斑大人或可带话,让大王前去水泽底的湖中宫殿,侧殿之下一看究竟。但千万不要声张动怒,以免木犀大王察觉不对”

    “我知道了。”

    石斑走后,启儿那畏畏缩缩的神情逐渐淡去。他没急着如话里一般离牢门和修士远些,反而靠在石壁上,有些疲惫地长舒口气。

    “蠢货,”他喃喃轻嗤,“没什么脑子,偏偏自诩聪明,对自己发掘的问题深信不疑。奉承两句就找不着北了,也就银鱼那家伙会用。”

    牢里,有一白衣人涉水而来,隔着牢门静静地看着他,缓缓道:“你果真早有准备。”

    “阁下何意?我不明白。”启儿摇摇头,轻飘飘地敷衍,“我只是不仅在银鱼下干活,知道的东西有点多而已。”

    谢征问:“一会儿银鱼过来,禁制要如何解释?”

    “哈,之前的法补一句——在别人下干活,那是偷偷的,不能外传。所以”他笑了笑,“禁制这种东西,我还真有。不止一个,木犀、雪鹰、灰蛇它想看谁的都成。”

    谢征沉默,原来是个二五仔。

    “只消一念之间,我就‘砰’地炸掉。”五指张开,启儿的笑容转为嘲弄,“可它们没意识到,制约住我的同时,它们也送了一个把柄给我。”

    “无论我怎么扯谎,这便是最大的佐证更何况,呵呵”

    “更何况,”谢征淡淡补道,“四大妖王的结盟,的确暗流涌动,没那么牢固。”

    启儿盯着他,没搭话,他则不动声色,继续:“你提前布了很多局,看来早有反意。或者,从最初就没有想过乖乖给它们当下属使唤。”

    “石斑身为银鱼的下属,能直接觐见妖王,似乎地位不低,却也不清楚麒麟一事。”谢征像是单纯地在表达疑惑,“你知之甚多,究竟乃何种来历,又有何盘算呢?”

    僵硬地动了动嘴唇,启儿道:“你太高看我。”

    “也许吧。”谢征不置一词,“不论你对我们透露这些是为了利用什么,亦或单纯觉得时候差不多了顺势而为,至少目前,我们之间没有冲突。”

    他侧过脸,漆黑双眸沉如一潭幽井:“我只求此间人可安然无恙地出去,麒麟之事是真是假,我并无兴趣。”

    启儿一愣,随即低下头:“你有没有兴趣,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站起身,不想谈下去,忍住身上伤口的疼痛,一瘸一拐向洞口走去,如实践行“要离修士远点保全性命”的谎话。

    等那道幼身影消失在转弯处,身后忍耐不住的修士们这才一拥上前,七嘴八舌地发问。

    “先是央我们把他打到奄奄一息挂上去,又演上这一出,究竟在干什么?”

    “那银鱼妖王过来把他带走怎么办!我们可还关着!”

    “道友,我观你年纪轻轻,好言相劝一句。妖族居心叵测,这只妖更是没一句实话,可别被骗了!”

    没有理会这些纷扰,谢征看向宣明聆,点了点头:“如我所想,他本就想好要挑拨离间,引得妖王们自相残杀。设下的陷阱,比我预料中更为周全,甚至不惜以身犯险。”

    先前听启儿讲述来龙去脉之时,他便留意到,对方言语间会不自觉流露出一些态度。

    比方嘲讽四大妖王各怀鬼胎,并不齐心;又譬如料定没有谁会抵抗麒麟的诱惑。

    这种态度是评判的、颇有些高高在上、仿若所有人的反应都在意料之中。而对他和宣明聆不为所动的样子,反倒不知所措起来。

    宛如看到尽在掌握的棋盘中横空出现的一枚棋子,有些警惕,也有些好奇。

    令谢征不由浮现出一个荒谬的念头——倘若,受制于人、谁都能踩一脚的弱妖修,是布局者呢?

    听完启儿的话后他就一直在想,“荒原外围有一只濒死的麒麟”,这个消息,究竟是如何传去四大妖王耳朵里的?

    还偏偏正巧是四只修为差距不大的结丹期妖兽,谁也制不住谁,无法独占麒麟,只有结盟共享,达成了这样诡异的平衡。

    关系牢靠也牢靠,严防死守,不肯让第五人得知;脆弱也脆弱,互相猜忌耍暗招,牵一发便动全身。

    而这“一发”,正牵在看似一根指就能碾碎的启儿里。

    “那条石斑鱼,启儿是向银鱼进献了什么,才得以留下。”谢征传音道,“还有那些禁制,变相也明,他博得了所有妖王的信任,依靠的是什么?”

    “除了这些疑点以外,宣师叔,你有没有发现,他对麒麟的态度也很古怪。我方才试探了下,不像是贪婪或者敌意”

    倏尔想通了什么,谢征一顿,“他想救那只麒麟?”

    “如此解释,似乎能得通。”宣明聆思忖片刻,“杀木犀兽聚木灵,布血祭阵养生灵,到底,都是为了麒麟能够活命。”

    “修为不足,便险中求生”他摇摇头,忧心道,“若是如此,这妖的魄力、决心、胆识、谋算,皆非常人。我们,会否与虎谋皮?”

    谢征蹙了下眉。

    的确,如果一切都是启儿提前设好的局,这妖修心计也太深。相谈间,会暴露出这样多的破绽给他,乃至出现动摇和慌乱吗?

    更有甚者,他会觉得启儿的神色与外表一般,再怎么装模作样,也时不时流露出几分青涩。

    是猜测有误?还是故意演给他看的?

    若是后者,演技未免也太好。

    “罢了。”他揉了揉眉心,闭眼道,“我们不过误入局中。只要能全身而退,他想做什么,与我们无关。”

    宣明聆轻轻颔首,接着,也有些困惑地:“还有一事,清规,你可曾注意到”

    “启儿身上的妖气,在慢慢变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