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戳傻了 党争是场豪赌,赌赢了满门荣耀……
党争是场豪赌,赌赢了满门荣耀,赌输了一败涂地。
从年府出来,林瑾翻身上马,辞别众人回家去,路上想着方才众人的交谈,以及林茈玉的“预言”。
年羹尧,应该是赌赢了的那个。所以是要跟着他一起下注,还是袖旁观?
从很的时候开始,林瑾就有老师指导,有父亲引领,有母亲教养,有何姨娘私下关怀,还有两个姐姐带着他玩闹,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基本都能拿到。好不容易有个好奇的事情,想看看九龙夺嫡谁会获得胜利,这么快就摸到线索,还挺没意思。
回到林府下了马,刚进内院柳妈妈就过来:“哥儿,方才大姑奶奶派人回来了。”
“可有什么事?”
“大姑奶奶进宫去请安,遇见贤嫔娘娘,后来问二姑奶奶,贤嫔娘娘也去找过她。”
“贤嫔?她想干什么?”
“既然身处后宫,自然是要找个依靠。”
“蠢。”
林瑾一个字做总结,脱了外衣坐在竹席上:“后宫嫔妃除了皇上和亲生儿子,谁也靠不住。她想替太子拉拢两位姐夫?有这个功夫不如琢磨琢磨自己先生个孩子,哪怕是公主,都比忙着投效太子强。”
康熙还没死呢,别死,他甚至都没有生病,一个无子无女的嫔妃就上赶着投靠太子,想要干什么?父死娶母吗?何况那些非宗室的、尸位素餐的旧勋被康熙看着不顺眼,难道太子就喜欢?
柳妈妈嗤笑一声:“哥儿能看清的事,可不见得人人都能看清,大姑奶奶只叫哥儿心着些。对了,贾芸又来了一趟,薛蟠的亲事定在十一月底,在荣国府娶亲,婚房布置在与凤楼。”
“他也配在与凤楼?长姐知道了?”
“大姑奶奶随他去,二姑奶奶也没什么。”
她们姐妹俩不在乎,林瑾却咽不下这口气,什么脏的臭的都敢来沾?略一思索,问:“谁递出来的信?”
“是大房的琮哥儿。”
“告诉贾芸,我要见琮哥儿,悄悄把他叫出来,别惊动人。”
“是。”
被年羹尧试探一番都没觉得有什么,果然还是荣国府更知道怎么让人生气。
第二天贾芸接到传话,特意等在贾琮、贾环散学的路上,装作偶遇。
“给两位叔叔请安。”
“你是哪个?”贾环不认识眼前人,但也知道轻易不会有人到他面前来巴结,哼一声。
“我是廊下的芸儿。”
虽然不认识,但贾家相关的亲戚都在宁荣街上住着,他住在廊下,又叫芸儿,辈分倒是没差。贾环点点头:“你在这干什么?”
“外头新来了几棵果树,要栽在宝二叔院子里,我正要去看呢。”
“又是宝玉,家里什么好东西都要紧着他先挑,那你在这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你的宝二爷伺候好了?咱们走,再看也轮不到咱们。”
贾环拉着贾琮就走,没看见贾琮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回了下头。
到晚上散学的时候,贾琮随便找个肚子疼的借口让贾环先回去,他磨磨蹭蹭走来时的路,果然见贾芸在那里等着。
“是琏二哥来信了?”
“回叔叔的话,琏二叔没来信,是林三爷有事想要找您。今儿天色不早来不及,等明日下了学我在这等您可好?”
“林瑾?”贾琮拧起眉毛,没有立刻答应但也没拒绝。
当初林家姐弟三个还住在贾家的时候,他经常和林瑾一起玩,那个时候彼此还算熟悉,关系不错,但后来林家人相继搬走,林瑾更是考中进士,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了主动来往,就是偶然遇见了打个招呼。
其实他是很羡慕林瑾的,同样都是妾生子,但林瑾有负责任的父亲、母亲,从就被贾敏带着,像个正经爷们儿在外头往来。他却什么都没有。
安静了许久,他才道:“明天我早点出来,你在这里等着。”
“是。”贾芸躬身后退两步,然后才转身离去。
从道绕到前面,再从侧门光明正大进去,看果是否种好,然后绕到与凤楼后面的巷。
等了大概一刻钟,巷尽头的角门走出来个丫头,探头看看:“你怎么进来了?”
“听薛家要在与凤楼办婚宴,我不放心,来看看。”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
“薛家那霸王什么性子你们在里头不知道,我们在外头的却全都知道,欺男霸女,别家里,就是外头都不知强占多少。你爹没想法子把你弄出去?”
“看你的,叫人听见还以为我爹是什么主子。”话的这丫头正是林之孝之女,林红玉。
原著中林之孝将红塞进了怡红院,因为贾母曾经过,等将来贾宝玉成婚后将他身边的丫头放出去一批。但如今没有大观园,自然没有怡红院,林之孝衡量府上各处,将红塞进了与凤楼。
无论是塞进怡红院还是塞进与凤楼,按照林之孝的心愿,都是等着主子恩赦,到时候林红玉被放出去,就从家生奴婢变成平头百姓,不必再被人使唤买卖。
但红不像林之孝,她没能明白亲爹的意思,反倒和王熙凤搭上。如今她也是王熙凤的人,关注内宅替他们传递消息,一来二去就和贾芸认识。
贾芸对薛家在与凤楼成亲的事情这么积极,里面也有红的原因:“薛家忒不是东西,什么好处都要占咱们贾家的。你在里头别担心,外头有我,我如今替琏二爷和林三爷办事,早晚想法子叫他们把你放出去。”
“你在外头才要心,听那薛蟠是打死过人的,你可别招惹他,别接薛家的差事才好。”
“放心,我知道。”
两人还要再,忽然与凤楼里头有婆子喊话:“红,你在干什么呢?还不快去打水来。”
“哎,来了。”红高声回应,又声嘱咐。“你心些。”
“放心,你快去吧。”
好不容易见面却只能隔着门两句,红依依不舍回去,贾芸也赶紧远离角门,看看四下无人,从巷子出去。
贾芸和红办事都算牢靠的,而且两人一个在内一个在外,同时有他们两个,凡是荣国府发生的事都能知道。
这边林瑾不乐意薛家往林家姐俩住过的地方蹭,那边王熙凤和贾琏收到的信则还停留在王夫人在端午节使与凤楼出现异象。
王熙凤又叹又笑:“你太太是怎么想的?先是大姑娘正月初一福气大,后又宝兄弟衔玉而生福气大,现在又变成与凤楼出现异像。你当初珠大哥活着时,是不是也有什么福气大的法?”
“还真有,你不我都忘了。珠大哥和珍大哥年纪相仿,他时候的事我不知道,但我听闻,据他幼时去祭拜宗祠,宗祠里传出来笑声,当时全家都祖宗对他寄予厚望。”
“竟还真有?真是奇了,林家两个妹妹有福是外人的,咱们家这几个有福都是自家的。起初我还以为是太太学姑太太,没想到是太太杜撰的。”
离开京城,王熙凤话也放肆起来,从桌上拿起信挑着认识的字看:“二爷,这事若让林家两个妹妹知道不,若是让两位阿哥爷知道,你猜会如何?”
“如何?”贾琏夺过信,从头到尾又看一遍,拍在桌上。“不如何!”
有林氏女传闻在前,薛氏女复刻从而成功进入东宫,王夫人这是要在贾家把薛宝钗的段再用一次。不过疯和尚不是想找就能找到,所以她就把疯和尚的角色安到与凤楼上。
同样的段,薛宝钗第一次用算聪明胆大,后人再想效仿未免把别人都当傻子,只是看在贤嫔和东宫的份上,没人拆穿她罢了。
贾琏再拿起信,直接放到香炉里烧掉:“姑父、姑母虽然帮我拿到职位又帮咱们出来,但从到江南后就不许我上门去,往后京城里来的信看过就烧,有什么话叫认直接传口信,别写信回去。”
“这样谨慎?”
“咱们家二老爷倒是不谨慎,在外头做了两年官就失职被罚回。”
王熙凤不话了。
以前在京城大家都是非富即贵,互相都给面子讲交情,所以贾家走到哪里都有三分情面,但到了外头天高皇帝远,谁管你这些?
也不明着跟你作对,看你不懂当地内情,哄着你去做错事或得罪别人,办法多的是。跟你攀亲是看上了你家的爵位,但你要是惹到我,还怕你这纸老虎不成?
来这边几个月,王熙凤跟女眷来往数回,发现荣国府的面子还不如迎春好用,真真强龙不压地头蛇。
反倒是迎春,她嫁过来直接跟夫君分家出去住,不用伺候婆母,夫君又不是长子,家里复杂繁琐的大事也有大嫂掌管,她只管平日照顾好相公,再管管自己家的琐事。
起初婆母、嫂子还怕她身上有骄纵姐脾气,后来发现她教养好又不爱争权,慢慢都拿她当自家人,还叫自家姑娘多跟她学学涵养气度。
除此之外,贾敏也在呢。虽林家和贾家断了书信往来,却没不管迎春。她自己涵养好,又有亲姑母撑腰,在夫家的日子比在荣国府自在十倍不止。
便是王熙凤瞧见了,都要声羡慕。
“那就这样吧,往后逢年过节派个脸熟的厮回去,别的时候只接信不写信。”
于是继林家与荣国府断开往来之后,贾琏也暂时单方面切断了和荣国府的联系。
贾赦每日吃喝享乐,全然没有发现异常,直到八月十五前夕,府上准备阖家过节,他才发现竟然几个月没有收到贾琏的请安信,便问邢夫人:“琏儿这几个月的家信怎么没送到我这?”
“这许是琏儿忙,没顾上往家里送信。”
“混账,我是他老子,再忙能忙到连祖宗老子都忘了?马上写信去,问他年下什么时候回来。”
“老爷息怒,我这就写信去问。”邢夫人赔着笑,一出来笑容立刻就收敛了。
她又不是贾琏的亲娘,怎么知道贾琏在鬼混什么?这几个月王熙凤不在,管家权回到王夫人上,她正不痛快,哪有心思去管他们夫妻两个?
奈何贾赦并不是个明事理的丈夫,邢夫人无奈只好把信写过去。
同时宫中也在筹备中秋宴会,即便康熙并未回来,该有的流程还是要有。
哦对,还有件事,康熙的十八皇子出生了,因为是在中秋前夕出生,林茈玉进宫时顺便向佟佳贵妃贺喜。
之后到十二阿哥的院里见到林黛玉,她就没忍住:“作为儿媳妇,向继母贺喜妾生了儿子,什么鬼逻辑。”
林黛玉差点被茶水呛死:“你别出来!”
宫中无皇后,贵妃掌权相当于副后,而十八皇子的生母密妃现在只是个无名无分的庶妃。这逻辑在林茈玉看来很离谱,但对这个时代的人来却是常态。
比如当初林瑾降生,来往客人都是去恭喜林如海和贾敏,只有底下服侍的下人会向何姨娘道贺。除非康熙现在就把密妃封为妃或者嫔,否则人们只会向佟佳贵妃和太后贺喜。
命人来将茶水收走,林黛玉深呼吸:“成亲这么些年,你们府里也有三个孩子,怎么你还是这样张口就胡,七贝勒不管你?”
“管,不过他偶尔会从我的胡八道里分析出点什么东西来,所以也不太管。另外纠正你一句,前几日那拉氏又诊出来有孕了,上个月伊尔根觉罗氏诊断出来有孕,很快就是五个孩子了。”
除去嫡子和庶长子,其他孩子除非有特别情况,否则不会有人特意盯着。传言已经过去许久,那些盯着七贝勒府的好事者都散的差不多,林茈玉不,还真没传出来。
但孩子多了花销就大,林黛玉沉吟片刻略算一算,摇摇头叹息:“孩子多了可要多不少花销。”
反正十二阿哥现在还养不起那么多孩子,而且院里只有她和一个连格格都不是的教导宫女,两人谁的肚子也没动静。
林茈玉点头跟着叹:“是啊,一个孩子就要十几个人服侍,将来长大些花销更大,所以七贝勒又往户部借了两万两银子。”
“你们借了?之前十二爷还跟我,等分府出去时,除了内务府给的安置银子,他还要再借一笔,人们都是这么着,他若不借反倒与兄弟们不合。”
“都借了,以前借的还少,近两年越来越多。你们该跟风借就借,否则人们你清高,保不齐就借钱借到你头上了。”
话虽可笑,但事实往往比话还可笑。林黛玉满脸嘲讽:“我还以为只有外祖家如此,嫁过来才知道,原来朝中权贵尽都如此,瞧着各个不缺钱,却不肯放过任何收拢银子的会。不过这都是国库银子,早晚是要还的。”
“当然要还,所以我把银子都拿去买地买庄子,什么时候还钱就把地卖了,这些年赚些地和庄子的收成,也不算亏。”
“母亲给的庄子有两处好的,每年至少三千两收成,还有几个庄子,每年千八百总是有,再加上其他,你我一年少万两收入。你还怕亏?”
“那是自然,不该我的银子我不贪,该我的银子别人也别想捡我便宜。我自除了懒就是不爱吃亏,你不知道?”
两人对着讥笑一阵,闹够了坐在摇椅上晃晃悠悠。林茈玉忽然问:“上回我叫贝勒爷跟我一起进宫接大格格,没给贤嫔会话,她可有再来找你?”
“来自然是来过,但承乾宫毕竟还有贵妃娘娘,她也不敢太肆意。何况我三不五时就去拜见苏麻喇妈妈,有苏麻喇妈妈,我和十二爷想捧谁不容易,但要想把谁拉下来还不容易吗?”
林黛玉半合着眼扫过来,神态慵懒,眯起的笑眼却又不知掌控着多少人的生死荣辱。
她从来都是出身世家的官宦千金,凭她的才学,无论是在荣国府还是在宫里都足以搅弄风云。只是她性情孤傲,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以至于无论是“金玉良缘”还是周瑞家的送宫花,都能伤到她。
但当她到了一个不需要在意别人的高度,她的闪光点会被无限度放大。
治理永定河数年,是为减少水患使两岸百姓安居,今年四月永定河终于完工,她一句“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使康熙龙颜大悦,还让胤裪连同治理河道的官员一起得了赏赐。
这首诗原本是她替贾宝玉写的,直到她换了个背景再次把这句写出来,林茈玉才猛然惊觉,这是一首颂圣诗。原来早在大观园里,她就把替贾宝玉称颂皇上、替贾家表忠心都想到了。
如此政治敏锐度,幸好没嫁给老四和老八,不然老四那个闷骚配上她偷着哭早晚互相误会到死,而老八肯定把她哄得耗尽心血累死。
长叹一声,林茈玉站起身:“早知道你在宫里不用担心,我还白操这份闲心。你待着吧,我走了,等十五再来。”
“对了,宫里和嫔娘娘也快生了。”
“是吗?这可要备份礼。”
密妃还是畅春园庶妃,和嫔却是正儿八经选秀册封的嫔妃,她生孩子是要恭喜的。林黛玉又几件宫中需要注意的事,然后送林茈玉出去。
到外头胤祐正好过来:“你们完话了?我刚从额娘那出来,正要找你。”
“了几句闲话,额娘那边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
既然没什么事就不必在这里耽误时间,林茈玉和林黛玉告别,走在出宫的道上,忽然笑出声。
胤祐偏头:“你笑什么?”
“我在笑方才过去的太监,爷没看见?”
“爷看他干什么?”话虽这样,胤祐还是回头去找那太监,却不料他回头,那太监也回头,两人的视线正好撞上。
太监赶紧收回视线,惊慌失措地跑了。
“还是福晋眼尖,不知道是哪来的脏东西,回家洗洗眼睛。”
“有人等不及,自然有人看不过去。”刚来这个世界听人话跟打哑谜似的,这么些年过去,林茈玉自己都学会了。
胤祐哼了哼没接话,但心里门清,否则他也不会专程过来走一趟。到了宫门口上马车他才:“粘人的虫子太多,过了中秋给额娘,暂时不进宫了。”
“好。皇阿玛没什么时候回来?”
“没呢,最快也要月底。”
康熙总喜欢卡在月底回京,这个推测很合理。但直到过完中秋都没有消息传来,过完重阳还是没有消息,又到九月中旬才终于有消息准备回京。
这个准备用的好。
林茈玉看看府上两个大肚子的,叫她们低调点。胤俄的长子出生,还没等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康熙就夭折了,要是七贝勒府生出两个儿子,可不知道他这个不要脸的能干出什么事来。
到月底康熙终于回来,一起回来的还有太子和薛宝钗。
当天胤祐等众皇子、大臣前去接驾,第二天林黛玉就送出封信来:有赫舍里氏族人拜见东宫。
林茈玉没看懂,晚上拿给胤祐,被胤祐把信卷成筒戳脑袋:“索额图等赫舍里族人拜见太子最正常不过,值得你妹妹写信来,必定不是他们。信上只拜见东宫,不提我和十二弟,应该只是和你们家有关。”
“我们家?薛家?”
“你和你妹妹一母同胞,怎么脑袋差这么些?”以前不认识不觉得,后来一个成了自家福晋一个成了弟妹,胤祐才发现她们姐妹两个私下是完全不同的性情,就连脑子都不太一样。
林茈玉看着信卷成的纸筒,想到时候贾敏就总爱这样戳她,十分认真且诚恳地道:“二妹自幼比妾聪明,大概是因为妾被戳傻了。”
胤祐拿着纸筒的一顿,回想起被诬赖扯花被迫背锅的场景,顿时大怒:“爷才戳了两下,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往爷身上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