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相争 你想带走,问过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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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冷静!平阳。”

    陆骥瞳孔一震,声音都在抖。

    “阿娘!”

    陆宛也冲了过去。

    “别过来。”长公主却拦住她,“这是我同你们父亲的事,你们谁也不许插。”

    “平阳,你不要逼我。”陆骥心地围在长公主身侧,“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你先将簪子放下,有话好好。”

    “母亲,将簪子放下。”陆缙也迅速过去。

    “二郎,你也不要管!”长公主握着簪子,反倒逼的更紧。

    “母亲,你冷静,你若是不在了,我们兄妹该怎么办?”陆缙沉声,指了指一旁的陆宛,又道,“宛宛尚未出嫁,连亲事也未定,你又要她怎么办?”

    “阿娘”陆宛只是哭。

    往常像个太阳似的姑娘此刻已经成了泪人。

    被陆缙一提醒,长公主看着眼前一双儿女,骤然清醒过来。

    对,她还有两个孩子,她若是寻死觅活,谁来为两个孩子做主?

    指望陆骥么?以他对那个私生子偏颇,恐怕整个国公府都要被人偷了去!

    还有江氏,她竟敢做出这样偷天换日的荒唐事,简直罪无可恕。

    二郎的事情尚未处置,她怎能只顾自己一时之快?

    她若是此刻伤了自己,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么?

    “二郎,你的对,我不该只顾自己。”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一松,簪子咣当一声坠了地。

    一场危消弭。

    陆宛立马扑上去抱住长公主。

    陆骥也终于暂时放心。

    正当众人松了一口气时,忽然,寿春堂那边的郑嬷嬷冒着风雪快步推了门。

    “不好了,国公爷,公主,老太太昏死过去了!”

    “什么?”陆骥倏然回头。

    “老太太突然发了病,看样子,怕是怕是不大好了!”郑嬷嬷急声道。

    众人的目光也齐齐转过去。

    长公主身体本就不好,此刻更是强弩之末,她眼前一黑,终于也支撑不住往后趔趄了一步。

    “平阳!”陆骥立即回身。

    陆缙却先他一步,伸托住了长公主,连忙伸去翻她的眼皮,又掐了下人中。

    见母亲未醒,他当立断,将长公主抱了起来。

    陆骥还想关切,陆缙却冷冷地道:“让开。”

    陆骥伸出去的还悬在半空,见平阳晕过去,也顾不得许多,侧身让了半步:“照顾好你母亲。”

    “不必你操心。”

    陆缙声音淡淡的。

    脚步却稳健又快速,抱着人边走边吩咐康平传大夫。

    快步离开时,他路过站在一旁的江晚吟,眼神停也未停。

    走出数步,到底还是顿住,吩咐了一句陆宛:“带你江姐姐先回去。”

    江晚吟此刻只穿着陆缙的披风,她知道眼下人命关天,不是处理私情的时候,闻言也没拒绝。

    裴时序自然也发现了,他缓缓移开眼神,只当做不知:“阿吟,我等你。”

    江晚吟拢着披风,避开了他的眼,低低嗯了一声。

    一旁,郑嬷嬷又在催陆骥,陆骥两边挣扎,但他一个人不能劈成两半。

    平阳那边有陆缙看着,他不必担心,便暂时先去了寿春堂。

    临走前,他回头又叫住裴时序:“三郎,你也来。”

    “好。”裴时序淡声答应。

    此时,已经半疯的江华容听到了郑嬷嬷的话,头倏地转向寿春堂的方向。

    一滴泪滑了出来。

    老太太她不是故意害她的。

    当看到裴时序时,她疯癫的思绪又回神,凶狠地注视他:“别走,是你!是你让”

    然她话尚未完,裴时序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根银针插入了她的后颈。

    江华容瞬间哑了声,一双眼瞪的大大:“你”

    “三郎,你在做什么?”陆骥本已到了院门前,蹙着眉回头。

    “哦,二嫂似乎疯了,拉着我不放。”

    裴时序挡着江华容,迅速拔了带毒的银针藏于指缝间,平静地回头。

    “这个时候你还管她做什么?”陆骥沉声,指派了一个嬷嬷,“来人,将江氏拖下去,好生看管。”

    “是。”胡嬷嬷答应了一声,上前架起了江华容。

    江华容原本只是半疯,此刻银针上的毒素一蔓开,她双眼翻白,抽搐着往后倒去。

    只是双目还死死地瞪着裴时序。

    “是你你”

    裴时序只是冷眼看着,缓缓回了头,面无表情。

    他原是想先见了阿吟,再认亲,然后揭穿江氏。

    但今日之事实在太出乎他意料。

    江氏知道的太多,必须死。

    且江氏也该死,若是没她,他和阿吟又怎会走到今日这一步?阿吟怎会吃了这么多苦?

    裴时序拢着大氅,将沾了血的银针擦了擦,又别回了自己的腰带上,从容跟上了陆骥。

    身后,一片狼藉的地面须臾又被大雪覆盖,仿佛无事发生。

    ***

    立雪堂

    大夫很快赶来,诊脉后只长公主是一时激动才晕了过去,并无大碍。

    但寿春堂那边情况却没那么好。

    之前,守夜的婆子听到书房的骚乱时,本是想去知会一声老太太,叫了好半晌,老太太才醒。

    但刚听完,她双目一瞪,直接昏死过去。

    想想也是,自己识人不清,亲选中的孙媳做出了私通的丑事。

    寻了二十年的孙子被一心护着的孙媳害了。

    更别提,江华容还胆大包天,让她的庶妹替她圆房,骗了老太太最看重的嫡孙。

    而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而起。

    老太太自然承受不住。

    “怎么回事?”陆骥一进门便蹙着眉。

    胡大夫方才仔细诊了脉后,微微皱着眉,觉着老太太的脉象有些怪,却一时不明白怪在哪里,只猜测道:“老太太大约是受了刺激,急火攻心,才昏了过去,但她脉象虚弱,恐是不容易醒来。”

    “什么叫醒不来?”陆骥厉声。

    胡大夫额上顿时出了涔涔的汗,拜伏下去:“国公爷,老太太年过古稀,岁数大了,加之身子一直不大好,眼下只有用参汤吊着,但若是三日还不见好转,恐怕就就”

    “好,你尽力吧,不管用什么药。”陆骥握着母亲枯瘦的指尖,颓然坐了下去。

    裴时序闻言,眉心也皱了皱。

    他交给江华容的药剂量并不大,本意只是想营造老太太病重的假象,好让陆缙下定决心。

    可没想到今晚受了一连串冲击,老太太假病成了真病,当真活不长了。

    裴时序看着病榻上暮气沉沉的人,并不觉得愧疚,甚至没什么不安。

    毕竟,他这位祖母才是将他母亲拖入旋涡的罪魁祸首。

    一报还一报,不管是因为他的药,还是受了刺激,如今的下场,都是她应得的。

    裴时序无波无澜。

    如今,唯一让他不能容忍的,是阿吟。

    原来她早在那么久之前便同陆缙有了夫妻之实。

    阿吟,阿吟。

    裴时序血气翻滚,攥紧拳心压了下去,没事,他会用后半生去弥补她。

    ***

    没多久,长公主也醒了过来,由陆缙扶着过来看了一眼老太太,只是眼底却是淡漠的,再也不像从前一般嘘寒问暖。

    江晚吟换好了衣服,也由陆宛陪着一同到了寿春堂。

    经过片刻的冷静,加之老太太病重的消息压在头顶,所有人难得平静了下来。

    长公主尤其是。

    陆骥见她主动过来,以为她是回心转意了,长公主坐在上首,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眼里只有她一双儿女。

    声音也只是淡淡的一句:“先把二郎的事料理清楚,我便是和离,也不能置二郎于不顾。何况,你造的孽,也该由你亲眼看看苦果。”

    这话仿佛一把刀,直直插在陆骥心口。

    他看了眼堂下的两兄弟和两姐妹,悔恨交加。

    他们原本都是好孩子,都是因为他,才彻底乱了套,两两错了人伦。

    陆骥闭了闭眼,缓缓坐下。

    此时,书房事发的消息传过去,忠勇伯夫妇也已经赶到了。

    一见到疯疯癫癫的江华容,顾氏眼泪瞬时掉了下来,扑上去抱住她:“华容,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江华容连顾氏也认不出了,只拼命地抱着膝往后蜷:“别过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华容!我是你娘。”

    顾氏涕泪交加,却反被江华容尖声挠了一爪子,脸上生生挖下一道血肉。

    顾氏顿时捂着脸大叫。

    江华容却咧着嘴大笑,又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尤其上钗上的南珠:“不对,我是国公府的长孙媳,见到我,你为何不行礼!你该死,你们都该死!”

    “疯了,这是彻底疯了啊!”顾氏用帕子捂住脸。

    忠勇伯看了一眼,只是叹气。

    江晚吟此刻已经换好了衣裳,一身粉白襦裙,只是并未再束胸,众人一留心,这才发现她与江华容身形当真有几分相似,且这还是这一月来并未刻意维持的结果,再想想她刚来的时候,竟是更像,让老太太都认错了背影。

    众人才发觉一切也不是无迹可寻。

    只是这事实在太过荒唐,根本没人敢往这边想。

    长公主亦是觉得头疼,但如今还需她来主持局面,为了二郎,她抵着眉心揉了揉:“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江氏已经疯了,吟丫头,你来。”

    江晚吟便将自养在舅舅家,同裴时序青梅竹马,定婚后裴时序上京捐官不慎被江氏所害,她被胁迫替江氏圆房的事情一件一件都了。

    并未矫饰,也未隐瞒,只是,裴时序没死这件事,她也是今日方知晓。

    长公主心绪复杂。

    顾氏抱着江华容,闻言却怒不可遏:“什么被害,这姓裴的既然是国公府的私生子,我看分明是他盯上了华容,诱的华容犯了错才对!”

    “住口!”陆骥拍了下桌子,“若是依你所言,三郎又为何会坠崖?且倘使江氏无心,三郎一介商户,如何能逼迫她?”

    顾氏顿时哑口无言:“可华容也是寂寞啊,她年纪轻轻夫君便战死了,她便是有错,也罪不至死!”

    “她若是不甘,当初便不该嫁进来,二郎出征时是何状况,对外都是的清清楚楚的。她出身不高,借着这个会嫁了过来,却只想拿好处,不担后果,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陆骥沉声。

    顾氏最后一点借口也没了用处,只是哭:“可她何至于沦落至此啊。”

    江晚吟也看向了顾氏,她抿了抿唇,看向顾氏:“罪不至死?那我阿娘的命又算什么?”

    “你阿娘又怎么了?”忠勇伯蹙眉。

    “我阿娘并非得病,而是被人下了毒,毁了容精神才失常,而下毒的人”江晚吟顿了顿,“就是顾氏。”

    “你胡!”顾氏万万不承认,如今江华容已经出了事,她再背上毒害妾室的罪名,自己怕是也难逃一劫,“三丫头,我知你恨我,可你不能事事都往我身上泼脏水。”

    “究竟是泼脏水还是事实,父亲一查便知。我舅舅也来了上京,他那里有母亲当年中的毒,顾氏只要做过必然会有痕迹,父亲若是不信,只要审一审她身边的丫头仆妇便可明白一切。”江晚吟道。

    忠勇伯此番带顾氏来,本就是向公府负荆请罪,再一看江晚吟站在陆缙的身旁,便知道此时该依靠谁了。

    反正都是他的女儿,虽是换了人,但只要能保住这门姻亲关系,对他也没什么差别。

    于是忠勇伯瞬间变了脸,对顾氏冷眼相对:“竟然是你?你这个毒妇,竟做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难怪,华容也被你教坏了,做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我必要休了你,将你送去内狱以正家风!”

    “这是我一个人犯的错么?”顾氏抚着心口,涕泪纵横,“若无老爷你默许,我岂敢做出这样偷天换日的事?如今事发了,老爷你便将一切都推到了我身上?”

    忠勇伯脸色一白,厉声斥道:“大胆罪妇,犯了错还不知悔改,实属恶极,江城,将她捆了带下去!”

    他回头看向自己的庶子。

    那被叫到的人立马动作起来。

    顾氏犹要争辩,长公主却不耐地打断:“好了!这是你们的家事,该如何处置你们自回府里去,只是不要忘了,将江氏也带回去。”

    这话,便是要将江华容休弃了。

    长公主又看向陆缙:“二郎,你意下如何?”

    陆缙端坐着,只道:“休书在书房抽屉的第三个格子里。”

    康平立马会意,动身去取。

    忠勇伯一悚,又在意料之中。

    他望了眼已经疯癫的女儿,终究没敢反驳,反倒躬了一身:“公主,国公爷,此事是我们不对,还望您二位海涵,莫要牵连旁人。”

    长公主只是冷笑一声,并未直接回答,反警告道:“只是,此事太过荒唐,未免损害我们两家的名声,相替之事,今夜之后,最好不要从第二个人口中出来,你明白么?”

    忠勇伯哪有不应的,答应了一声:“公主放心。”

    “还有,对外,江氏是因品行不端,不事舅姑被休的,你知道怎么吗?”长公主又道。

    “我知晓。”忠勇伯仍是点头。

    “既如此,此事便敲定,今晚你们便将她带回去吧,从今往后,江氏是死是活,与国公府再无半分干系,也算对得起她这两年。”长公主拂了拂袖。

    她现在每看一眼江华容,都觉得痛恶。

    耐不住寂寞也就罢了,偏偏私通的还是裴絮的儿子,生生将府里搅的一团糟。

    当初,老太太执意要低娶,她便不该答应的。

    忠勇伯应了声,很快,他身边的仆从便要将江氏和顾氏都带下去。

    江华容虽疯,执念却深,抱紧了廊下的柱子不肯撒:“我不走,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我是国公府的长孙媳,你们要带我去哪!我哪儿也不去。”

    顾氏也泪流满面。

    忠勇伯也于心不忍,但一咬牙,还是下了命令:“将她拖下去。”

    于是江华容便硬生生被拖了走,原本被大雪覆盖的雪地上蜿蜒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江晚吟看着江华容疯癫的样子,雪恨之余,却无甚快意。

    江华容执念太过,疯癫对她来,倒算是不错的归宿了。

    但或许也正如长姐所,她们俩,没一个赢家。

    事到如今,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身似浮萍?

    处置完顾氏和江华容,忠勇伯望了眼站在陆缙身旁亭亭玉立的江晚吟,心思又活泛起来,看向长公主道:“华容是有错,但到底,阿吟已经是世子的人了,敢问公主,她一个刚及笄的姑娘,遭了这种事,往后又该怎么办?”

    江晚吟眼睫倏然抬起。

    父亲话里的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没了长姐,立马又要把她送进来。

    江晚吟只觉得浑身恶寒。

    她的确爱慕陆缙,但刚刚为了不愧对哥哥,也为了彻底放下一切,她当着他的面已经坦白一切。

    即便后来哥哥没死,即便她的报复都是白费功夫,她终究还是骗了陆缙。

    更别提,哥哥还是他的私生兄弟。

    事已至此,她已经不奢求陆缙能原谅。

    更不想他接着被伯府设计。

    他这样清贵的人,凭什么一次次被拖入泥沼?

    于是江晚吟攥着心,直面父亲:“我也有过错,父亲不必替我委屈,陆世子不追究我已是开恩,今日过后,我自会离开。”

    一句“陆世子”,分的清清楚楚。

    陆缙眼帘一掀,眼神冷到了底。

    果然,裴时序回来了,她就要头也不回的离开么?

    江晚吟却浑然不觉。

    “三丫头,你莫要犯蠢!”忠勇伯伸拉了拉江晚吟,压低声音,“陆缙分明对你有意,你便是做不成继室,做个贵妾也是使得的,且你已经失了身,你以为除了他,你还有什么好去处吗?”

    江晚吟皱了皱眉,厌恶更甚缓慢却坚决的挣开了忠勇伯的:“父亲当真是为我好么,还是别有所图?”

    “你是我的女儿,我不是为了你还能为谁?”忠勇伯恼羞成怒。

    “女儿?从前养在青州的十年我不是你女儿么,怎么不见父亲你关怀一句?”江晚吟淡淡地反问。

    “你”忠勇伯噎的不出话来,“不识好歹,你年纪太,不会懂,此事趁热打铁,必须趁今晚定下来。”

    罢,他竟要拉着江晚吟去找陆缙,当面问他。

    江晚吟实在恶极了父亲这副攀权附势的嘴脸,其实,从事发至今,她压根不敢去看陆缙的脸。

    生怕从他脸上看到一分一毫的失望。

    江晚吟难堪至极,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裴时序忽然站了出来,伸攥住了她腕。

    “阿吟,我娶你。”

    江晚吟一怔,看向裴时序。

    事实上,她和陆缙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哥哥。

    “哥哥,你不用因愧疚娶我,一切都是我自愿帮你的。”江晚吟轻声道。

    “我不介意,阿吟。”

    裴时序看着江晚吟垂着眼的样子,只有无边无际的愧疚。

    这大概就是报应。

    他搅乱了国公府,休了江华容,气病了老太太,的确是为早逝的母亲出了口恶气。

    但也亲把最珍视的人推了出去。

    亲造成了她这么多日的隐忍和委屈。

    阿吟,你若是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会不会恨极了我?

    裴时序看着江晚吟,声音温沉:“我娶你,阿吟,让一切都回归正轨,你本来就该是我的妻。”

    江晚吟心中却一阵恍惚。

    经历了这么多,隔着这么多爱恨,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陆缙坐在左上,看着两人并肩而立,面色平静,中的杯子却一点点攥紧。

    忠勇伯听到裴时序的话,突然又想到他也是国公爷的私生子,他虽然身份比不上陆缙,但嫁过去,应当也能做正妻。

    忠勇伯也犹豫起来,刻意看向陆骥:“国公爷,这位是”

    陆骥此时两边为难,平阳正欲与他和离,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提认亲的事。

    但如此一来,又对三郎不公平。

    他试着看向长公主:“平阳,三郎和吟丫头本就定了婚,若不是被二郎媳妇所害,他们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三郎既不介意,不如”

    “被江氏所害?”长公主打断。

    经过陆缙的提醒之后,她如今什么情和爱都不想去管,也没有心力去管,没有情爱障目,她格外清醒,“刚刚当着我的面,这个人起裴絮时面不改色,如此心境,如此胆识,他当真会被江氏所害,他当真只是来捐官的?我看,恐怕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你若是敢将他记在族谱上,我便向皇兄上奏让二郎提前袭爵。你若是不信,不妨试试皇兄是更看重他的亲外甥,还是你的私生子!”

    陆骥当即便住了口,他握着杯子抿了口茶,搁下时,白色杯沿上沾了一丝血迹。

    他如今的身子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便是强行将三郎认回来,也无法庇佑他。

    倒不如让他做个富贵闲人。

    陆骥用指腹悄然抹去杯沿的血迹,看向裴时序:“三郎,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但我也不能伤了平阳和二郎。不进族谱,除此以外,你想要什么,我都尽量弥补你,你可愿意?”

    经过这一晚,裴时序对陆骥的反应并不意外。

    又觉得可笑。

    果然,二十年前是这样。

    二十年后还是一样。

    他们永远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裴时序心口冷极,唇角却扯出一丝笑:“是么,我什么都不要,只要阿吟,国公爷可应允?”

    这一声落下,陆骥尚未开口。

    不远处,却传来杯子重重一放的声音。

    是陆缙。

    沉默了一整晚,他一开口,声音冷的像经冬的冰。

    “你想要就要?”

    四目相对,目光相撞之处仿佛有寒冰蔓延开。

    陆骥亦是察觉到了两个儿子之间的争锋。

    他想调和,长公主却冷冷地按住他腕:“裴絮的儿子是你的儿子,我的儿子不是你的儿子?”

    陆骥只好又坐回去,目视着陆缙站起来,走到江晚吟面前。

    江晚吟亦是没想到陆缙到了此刻还会为她站起。

    她回望着那道高大的身影,心口莫名一震。

    陆缙步履从容却稳重,迎着裴时序冷冽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到了江晚吟身后。

    不同于裴时序只敢虚虚的攥住江晚吟指尖。

    陆缙熟稔且自然的将搭在江晚吟肩上,眼帘一掀,平静地直视裴时序。

    “她已是我的人,你想带走,问过我了吗?”

    江晚吟一僵,被握住的肩膀处传来令人发烫的热意。

    紧接着,陆缙修长的撩起了她垂在颈侧的青丝,熟练的帮她挂到耳后。

    动作温柔,却不容她拒绝。

    江晚吟心口一颤,突然想起来一件要命的事,连忙伸去捂脖子。

    但还是晚一步。

    裴时序已经看到了。

    他曾经连一根指都舍不得碰的姑娘,此刻,脖颈上烙着密密麻麻的吻痕,深红浅红层层相叠,一直,蔓延到了衣领深处。

    这还只是颈上,冰山一角。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必定更密,更多

    在他们原本的新婚夜,他最爱的人,和另一个男人,疯狂且肆意的亲密过。

    这一切,还是他亲造成的。

    裴时序盯着江晚吟双都盖不住的吻痕,双目瞬间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