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探寻
十次,百次。
都无法从这里逃脱。
你注视着自己的指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你现在没办法做到离开,只能尝试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弄懂你到底是什么样的物种。
首先,这个人形的形态是可以使用的,你可以用捡起附近掉落的枫叶,也可以捡起断裂的枝桠。在别人的眼中,你就是个飘着的吉祥物。
旅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派蒙始终没有苏醒。
你想离开这里却不知从何处开始入,只能终日眺望远处的海面。
可笑的是,你甚至不知道哪个方位才是你的心之所向。
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
你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这比上次的转生更加煎熬难耐。
三天之后,你就开始思考那个让你转生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的话不能全信,但她是为了赎罪。
向谁赎罪?对谁犯下了无法原谅的过错?
你是她计划之中的一环,否则她没必要欺骗你转生到这个异世界。
不要去探寻真相。这是归终曾经的遗言,也是对你的忠告。
违背死者的临终遗言令你感到难过,却别无他法。
你开始注视流转的星空。
这次没有了限制,你以仙灵的身体,竟能毫无阻碍的看向天空。你注视着苍穹之中浮动的苍白月亮,不知为何,这里的月色总是若隐若现、时有时无。
不同于你当夜叉时能看见的满月、半圆与弯月,三种变化,即便没有云雾的遮挡,即是是在万里无云的状态下,你依旧看不见月色。
偶尔,你有些恍惚。
把那苍白的,散发着的满月,看成一个白色的身影。她的脸是银白的月华,她的身体是流转的星辰。
让你想起刚遇见没多久就沉睡的派蒙。
她与月亮之间,或许存在某种联系。
你沉思着把目前所有的讯息都整理起来,却发现附近再次聚集起了金光。
派蒙从耀眼的光芒之中现身,一看见你就欢快的来到你身边,围绕着你转圈。
“织生又见面啦!我现在休息好了哦,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呀!”派蒙亲昵的在你周围转啊转,流动着星辰的披风也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这样看起来,派蒙更像是一个意识体,而不是真实的存在。
“那可以先告诉我,什么叫做仙灵吗?”你试探性的询问。
“呀!那这个你就问对人了!”派蒙双抱臂,一脸神气,“仙灵是传中的种族哦,她们会帮助路过的、迷途的旅人,也是你的种族哦!”
“但是真奇怪啊其他的仙灵都是一整团的,像织生的眼睛一样,油光水滑的!”派蒙嘿嘿一笑,“我觉得你最好看啦,仙灵里面最好看的!”
“派蒙好厉害。”虽然你不觉得油光水滑这个奇怪的成语用得很好,但她似乎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知识,你毫不吝啬的夸奖了派蒙,原本想伸摸摸她,派蒙见你伸,就主动飞上来,用两只娇的抱住了你的掌。
“多夸夸多夸夸,派蒙可是无所不知的哦!当然也无所不能!哼哼”她愉快得上下飘啊飘。
“那派蒙可以帮一下忙吗?我想找些树枝回来生火。”你拜托派蒙,指向一个路人经常去往的方向,“那里可能有柴火,我不能离开这里,就只能麻烦你啦。”
“什么!织生是在使唤我跑腿吗?!我不干!”派蒙歪头,看起来有些生气,“我是智慧的向导,才不要干这种事情呢!”
你露出难过的表情,“可我不能离开假如派蒙不帮我的话,我就永远生不起火了。”
“”派蒙睁着右眼看你,见你有些难过,甚至没想过你是伪装表情的可能性,急急忙忙的哄你,“你别难过呀!我、我去就是了嘛。但要是我做不好了,你也不许嫌弃我!”
“没有柴火的话,回来告诉我就好。不要太累了。”你对派蒙叮嘱。
过了许久,派蒙才抱着两三个树枝回来。
她累得气喘吁吁,委屈的,“都给你拿回来啦!累死我了刚刚攒起来的力量都用光啦,走得好累!”
“派蒙不是会飞吗?”
“飞起来也是很累的!”派蒙把树枝都放到地上,“你看看,这些够不够?不够的话,我也没法再去拿了”
“嗯,够了。谢谢派蒙。”你直率的朝她道谢。
刚才,你其实是为了看派蒙能不能离开限制的区域,才拜托她帮忙的。
看来她不受范围区域的控制,能够去往你无法离开的地方,“派蒙,路上有遇到什么人吗?”
“没有哦!一个人都没有,我捡树枝的时候也没有遇到什么人。”派蒙回答,眼睛变成了蚊香眼,冒着圈圈,“好奇怪,我觉得我好累啊”
“我好像是肚子饿了”派蒙摸摸自己的肚子,“应该是肚子饿了没错!”
“”没遇到人,不能确认派蒙在他人的眼中是否存在,看来只能下次再试了。
她似乎是第一次体验饿的感觉,从她的语气之中能听出她对肚子饿这件事浓浓的好奇。
你环顾四周,发现附近的树上生长着一种紫色的东西,紫色的瓜果看起来很像茄子,“你等等,我试试看能不能给派蒙做点东西吃哦。”
你试着用草元素的力量,虽然能调用,但不太多。
纤细的藤蔓从地中升起,向上攀爬后蜷曲前端,卷住瓜果,令它掉落在地面上。
好歹是把瓜成功的弄下来了,生火又成了你的一项难题。
你把干枯的树枝都拿起来搭建好一个简易的火堆,让水分比较多的树枝搭在最上方变成一个烤架。
接下来,要上演野人钻木取火的戏码吗?
派蒙漂浮在你的身边,一副很累的样子,眼皮子耷拉下来,强撑着注视你的一举一动。
你安抚性的朝派蒙笑了笑。
要是能有火就好了
在你这么想的同时,你奇迹般的调动了元素力,柴堆竟然无火自燃。你把刚刚摘下来的瓜放在架上烤,简单的料理只传出食材本身的香味。
“”你无声的默念,并且渴望着风的存在。
风便吹拂过你的脸颊。
派蒙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差点被突如其来的风吹走。
“呜呜哪来的风,吓我一我一跳!”派蒙完全被吓清醒了,先是躲到你的身后,看见冒着火的火堆,被食材的香味吸引,“好香的味道!”
“再等等吧,把水分稍微烤干一点。”你让派蒙等等,可惜没有调味料。
见不到同胞的寂寞被派蒙所抚平,这个灵动又可爱的家伙宛如孩童,你便忍不住对她多多照顾。
“可能会有点烫,不要着急。”待料理完毕之后,你又这样叮嘱派蒙。
“吃起来没什么味道,但感觉吃下去之后肚子就不饿了,好神奇!”派蒙捧着烤堇瓜大快朵颐,吃得嘴角都沾上食物的碎屑。
“派蒙还想吃更多好吃的,下次饿的话,织生可不可以还给我做饭呀?”派蒙吃完后殷勤的贴着你,“你不能离开,我就去帮你拿东西,好不好?”
“好哦,但我为什么不能离开呢,派蒙知道原因吗?”你留个了心眼,期盼能在派蒙的口中得到回答。
派蒙指向你降生时倚靠的柱子,“因为织生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所呀,就是仙灵之庭。”
你的一切推断都没错。
是你不能离开降生的地方,并且以圆柱为中心有范围的限制,能出去的只有派蒙。
旅人听不到你讲的话,也看不见你的真面目。
但在派蒙以及自己的眼中,你是白发绿眼,仍旧维持着夜叉时期形象的少女。
“对不起哦我好像又累了明明肚子都吃饱了,但还是没力气”派蒙又像上次一样逐渐化为光点。
“别担心。我会等你的。”你朝金色的光点挥,派蒙在浓郁的金光之中闭上了眼睛。
挥别了派蒙之后,你对派蒙的疑心存在于向导二字。
你无法离开这里,派蒙却自称是向导
脑袋好乱。
没办法根据现有的信息来整理,因为都是琐碎的、链接不上的。
那便努力的多收集线索吧。
也不知道派蒙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
一个月过去。
你的本能里存在着帮助他人的潜意识,根据他们醒来时以及人们路过时的对话,你大概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此处名为稻妻。在他们口中是被雷光所眷顾的土地,似乎还有神祇管辖着这个国度。
你偶尔能从路过的平民口中听见神明的讯息,她是个温柔的人。不仅关爱平民、也有欣赏茶艺的雅兴,战力超群、决策温和。是个爱民的、善良的神。
永恒之国土。
他们的口中默念着这一词汇,这些讯息都被你听在耳中,记录起来。
你附近的住房,暂且称为华馆吧。由于它修建在大地深处,几乎无人来访。直至现在,你都没有见过能发现此方大门的人。
时间又过去三月,被你帮助的旅人日益增多,在稻妻的国土之上也开始流传踏鞴砂附近有个仙灵异常活跃,总在帮助他人的故事。
甚至有人专门跑到你的家(仙灵之庭)附近,令你颇为苦恼。
而你,会让风带你去附近的高点,每日雷打不动的眺望着远方。
这里四面环海,你偶尔朝南、偶尔朝北。就连自己也弄不清方向,只是一味的朝远方看、朝远处望。
有些时候,你会看见海面上出现伐难的脸、出现同胞的脸,但那不过是你的幻觉。
在你感到累了、休息的时候也会做梦。
或许是因为上次转生,梦之魔神分享了梦境权柄予你,你做梦做得异常频繁。你的梦境不再是一味的噩梦,而是和兄弟姐妹在一起,与同胞在一起的幸福记忆。
可每次醒来,身边都空无一物。
你的身边依旧只有仙灵之庭与空荡荡的华馆。没有人在你的身边,醒来唯有无尽的空洞与不变的景色。
结束了一日的眺望,你回到仙灵之庭进入沉眠。
但这次的梦境有所不同,你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
周围被绿植所包裹,像个巨大的热带丛林。你在梦中逡巡,甚至在流淌的河中看见了鳄鱼。
鳄鱼见到软弱可欺的来者,张开了血盆大口要把你吞进肚子里,但眨眼间,鳄鱼便消失不见。
“你好?”一道温和的、困惑的声音传来,你下意识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她赤足行走于大地,踩在柔软的草地之上,生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拥有一双绿意盎然的眼眸,融入了冰雪消融的春意。
她和你的长相十分相似,而她身形宛若孩童,你则是亭亭玉立的少女。
只论相貌,她像是幼年时的你。
“你好?”你回应了她,“你”
“我们的容貌很相近呢。”她微微一笑,“你是怎么来到我的梦中来的呢让我想想。”
她明明是个孩子,语气却成熟得像是久居于世的智者,“我们的波长十分吻合,所以你误入了我的梦境。”
“无需拘谨,你和我之间也算是有缘吧?就像是红线的这端与另一端,你与我牵着红线,而红线联系着你和我。”
这样的形容未免太过暧氵昧。你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是塔蕾莎,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她犹豫了一会儿,“或许,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你应该知道。”
“大慈树王。”
你此时还没有对大慈树王这个名字有概念,但比起塔蕾莎这个名字,大慈树王很明显是个代号。
你尚不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货真价实的神明。
她来自稻妻之外的、名为须弥的国度。因梦境与你连接,你破例见到了这位神。
“我叫织生,我可以叫你塔蕾莎吗?大慈树王、听起来更像是代号。”你将自己的疑问诉之于口。
“名字与代号都是一样的。称呼随你喜欢就好,名字不就是用来让人记住、诉的吗?只是用这个称呼叫我,让我有些怀念呢。”大慈树王露出温和的笑意,“要和我在梦境之中逛一逛吗?”
她向你抛出橄榄枝,你自然而然的答应下来。
自从转生成仙灵,再也无人听见你的声音,与你交谈。
除了派蒙,所有人都听不见你的声音,看不见你的样子。尽管你与大慈树王的相遇是在梦中,但彼此的相遇已足够令你欣喜。
“这是你的梦吗?”你与大慈树王一同行走在梦境之中,鼻尖晕染湿漉漉的雨林气味。比起梦境,这里更像是现实。
“不是哦,是须弥的居民们的梦。”她左顾右盼,“我也尚未见到梦境的主人呢。”
你的直觉告诉你这个法不对,“按照你的法,我是波长相近才会被吸引过来那和我有缘分的,到底是子民还是你呢?”
“嗯既然你这么好奇,那下次,你要是能再遇见我,我就回答你的所有问题好不好?织生。”她喊你的名字时有种独特的亲昵,可你与她是初次见面,印象里也从未与她有过联系。
搜遍你往昔的记忆,都没能找到大慈树王、须弥、塔蕾莎这些名字的踪迹。
她对你很友好,你难得的想更得寸进尺一些,便问,“不可以现在就告诉我吗?”
大慈树王:“不行哦,答案是需要自己去寻找的。要有探寻真相的执着,以及敢于踏上路途的勇气,以心作为出发点,去寻找,理解,才是智慧。”
“塔蕾莎所的话都好有哲理”两百年都是打打杀杀的你绞尽脑汁都是为了怎么活下去、或者杀死对方。
计谋固然重要,但也要有与之匹配的实力相称。你不是个聪明的孩子,从来不是。
在杀伐征战之中打磨出来的勇气与意志,在求生时爆发的智慧,你羞于出口。
“怎么了?你似乎有些难过。”大慈树王不解,但耐心的解释给你,“所有人都拥有智慧,而知识便是在智慧之中诞生的产物,不需要为自己有无智慧这件事感到担忧。”
“你的每次思考和选择都有意义。”
你摇摇头,“我一直都是愚笨的人,但你得对。或许我也有点聪明在。”才能在梦之魔神的中脱身。
最后的话语你没有出口,只是朝大慈树王眨眨眼。
她心领神会的一笑,“你能理解就好。”
梦境的边缘开始崩落,你问大慈树王,“梦境要消失了,主人要醒来了,对吗?”
“没错。”她轻声,“织生,下次一定会见面的。”
“嗯,再见、塔蕾莎。”你告别了大慈树王,重新回到现实。
*
你无法抵抗仙灵的本能,依旧在做好人好事。你从未见过同胞,或许是存在的,但区域与你不同。你不能离开仙灵之庭,她们或许也一样。
派蒙依旧没醒,你只能从路过的行人获得有关这个世界的信息。
而最近几天,路人们正对某件事侃侃而谈。
“听了吗?须弥那边的人要过来考察。”
“对,听是论文什么的呢。”
“须弥不是一直都这样么?和我们的往来很频繁,不,倒不如在哪个国度都一样。”
“是啊,经常能听见他们叨叨絮絮论文的事情,论文是什么?我看他们都要被逼疯了。”
“是对某项事物的研究以及推论吧,附近居住的人都要被问个遍了,从脑壳问到脚,什么都没放过,得到了回答就喃喃自语,甚至哈哈大笑,噫”
“噫这也太可怕了。”
行人渐渐远去,你跟了他们一路,听了很多有关于须弥的消息。
须弥是一个国度,和稻妻一样,他们会周游各国寻找论文的素材,并且经常折磨路人。你提取出这些信息,你情不自禁的想起和你一起漫步在梦境中的那位女孩。
大慈树王、塔蕾莎。
她该不会是个非常厉害的人吧?
没过多久,你就遇到了传中的须弥人。
但他看起来不像是能写论文的样子,因为这孩子还太了。
他躺倒在草地之上,你便凑过去看他。
他有着天青色的发丝,年纪尚。但从装束来,他和稻妻的所有人都不一样,颜色也不同。
绿色,真是环保的色彩。你想起梦中的热带丛林,或许须弥是个很爱护环境的地方?
你没有胡思乱想多久,男孩就睁开了双眼。殷红的色彩如同凝固的鲜血,在看见你的瞬间睁大了双眼。
他伸要来抓你,你下意识的躲开,一路回到了仙灵之庭,成为照亮旅人的一盏明灯。
只留下茫然的男孩左顾右盼,随后握住了拳头,眼中是显而易见的兴奋。
倘若你知道他的名字,肯定会后悔吧。
名为赞迪克之人,目前只是热情好学的孩童,但在那之后他会因为人体实氵验、接触禁忌的知识而被赶出教令院。
即便是现在的他,也接触了名为禁忌的知识。
*
对于赞迪克来,每一天都是重复的千篇一律、无趣。
于是他开始寻求刺激。他似乎天生就没有怜悯、恻隐之心这种情绪。当蝴蝶被撕扯羽翼,在他的心中只有冰冷的记录与实验。
他跟着父母来到了稻妻,父母在踏鞴砂着地脉的实验,他便离开了那个过分安全的地方。
当他睁开双眼,有一瞬间。
他所看见的并非是绿色的仙灵,而是少女的身影。
她俯下身来看他,纯白的发丝随风摇曳,少女的身姿逆着光,一双嫩绿色的双眼成为最显眼的风景线。
可仅仅是一瞬间。
假如用时间来判断,那就是刹那。
甚至不需要眨眼,甚至只出现了一瞬间。
少女便消失在他的眼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仙灵的身影。
像一个晶莹剔透的绿色果冻,他伸出要抓住这个仙灵,却发现自己的透过了仙灵的躯壳,而仙灵悠哉悠哉的离开了他的视野。
他绝不可能看错。
那到底是什么?
一种奇妙的异样感席卷了全身,仿佛是对未知生物的好奇。
她在哪里?
——要是能抓住她,来实验。
一定能得到非常好的数据吧。
可孩童的父母并没有给他这个会。
他们四处叫着赞迪克的名字,实验已经结束,是时候该回去了。
于是,他的心中种下了一颗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