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沈洋洋回到滨海,去办了一张新的电话卡。
她第一个电话,给了程点点。
那头程点点一口奶茶全部喷在了对面的周瑾脸上,她嫌弃地找了一个干净地方和沈洋洋咆哮。
“臭羊羊,你去哪里浪了?遇哥你出国旅游,出国旅游用得着音讯全无吗?”
原来沈遇是这么解释她的失踪吗?
程点点那头继续咆哮,“妈的,害得老子以为你被绑架被囚禁被暗杀了呢。”
其实也差不多呢。
沈洋洋看了旁边的卫琅的一眼,对方开着车,竖起耳朵听她讲电话,听到程点点的咆哮,很是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对了,你快回家劝劝吧。遇哥最近像个疯子,疯狂地压滨海其他企业,我看他是疯了。”
周瑾擦干净脸上的奶茶印记,一脸黑色地走了过来。
“程胖胖,我是不是最近对你太好了?”
上一次,披萨甩了他一脸。
如今,又是喷了一脸的奶茶。
还好,他英俊的脸得以保存。
程点点警惕往后退了一步,周瑾这个人随着年纪增长,倒也没有像时候那么混账了。
不过现在的他,混账起来更可怕。
“那是你活该,谁让你站在我面前的。还靠得那么近。”
闻言,周瑾笑了笑。狭长的眸子流窜着一丝程点点看着为之战栗的神色。
“你那是什么表情……”
周瑾抽了一支烟,正要点上,被程点点一把夺过,“不是了不抽的吗?臭死了。”
周瑾笑,“程胖胖,你这人好不讲道理。上次我喝酒你也嫌臭,现在我抽烟也嫌臭。老子喝口水,你也是臭的。我到底哪里招惹你了?非要这么埋汰我。”
程点点有些不自然别过头,“反正你就是臭。”
“行行行。就你丫口味与众不同,其他女人闻我屁都是香的。只有你,从头到尾连头发丝的嫌弃我!”
程点点一把推开周瑾往外走去,“既然大家两看两相厌,你有本事别来找我呀。你去找你闻你屁香的女人啊!”
周瑾瞬间也跟着程点点走了出去,似笑非笑,“你以为老子愿意来呀,要不是想查清楚沈洋洋父亲当年的真相,我懒得理你。”
程点点微微顿了顿,不出此刻的心是什么样的感觉。
是释然吗?好像也是。
她从来不是他的菜。她一直都知道的。
但为什么,心里有那么一丝难受呢。
“随便你。反正我有职业操守。我不会泄露案件一丝秘密的。”
完,程点点挺直胸膛,大步朝门口走去。
“喂!程胖胖,你去哪里?你话呀?”半晌之后,他摸了摸下巴,“不会真的生气了吧?我不是开个玩笑嘛。都是好兄弟,怎么这么气?”
程点点在门口遇到了沈遇。
“遇哥。”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沈遇,程点点想到了先前的电话,心中升起一种心虚的感觉。
“羊羊回来了?”沈遇问。
“呃……遇哥你……”
“我监听了你的电话。”沈遇轻描淡写,老老实实承认。
程点点:“……你疯了,这是警局,你监听一个警察的电话?”
程点点压低了声音,警惕看了一眼四周。
“你知不知道,我随时可以告你,套取国家机密的。”
“随你。”沈遇一脸无所谓,“新电话号码给我。我马上给你取消。”
程点点这是真的确定了沈遇和沈洋洋出了问题。不要沈洋洋的手机过去一直是沈遇在接,还有沈遇最近的疯狂举动,都让程点点咋舌。
考虑了一下,程点点还是把手机号码给了沈遇。
沈遇也直接给程点点取消了监控设置。
“遇哥,你最近心一些。我在外面听到风声,很多人要找你麻烦。还有,前任乔董事长,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地方躲着,你千万心一些。”
“嗯。谢谢你。”沈遇微微一笑,转身上车离开了。
接到程点点电话,沈洋洋没有丝毫意外。
她和沈遇迟早是要谈一谈的。
“我在家里等你。”沈洋洋支开了卫琅,这么对沈遇。
沈遇几乎是从警察局一离开就直接去了沈洋洋的房子。
家里,沈洋洋请了保洁公司正在做扫除。
但其实房子很干净,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沈遇一直在定期扫这栋房子。
沈遇刚进门,就看到了站在客厅中间的沈洋洋。
一个月不见,他以为她再也见不到她了。
想象中的清瘦和饱受折磨的样子并没有,反而还胖了一些。
沈遇几步上前,一把抱住沈洋洋。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让坏人抓走了你。”
沈洋洋眼眶有些湿润,她想自己对卫琅和沈遇都有些怨恨吧,这两个最亲近的人,一起欺骗了他。
但是沈洋洋没骨气,恨不起两个人来。
如卫琅,也如沈遇。
“哥,卫琅不是坏人。”
沈遇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声音也带着干涩,“你就这么喜欢他?”
“嗯。越来越喜欢。”
沈遇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你不喜欢我了?”
“哥……你是我的家人,永远都是我的家人。”
沈洋洋感觉沈遇抱着自己的手微微松开了,他退到了一个安全的位置。
“那既然这样,我们好好谈谈吧。你想要问的,我都会给你一个解释。”
楼下扫的保洁阿姨一脸八卦,后来听到两人兄妹关系,还暗自吐槽,“这有钱人也有这么好的兄妹情谊。”
“那是那是。长得还一个个像神仙一样。”
……
两人到了楼上的书房。
沈洋洋长年在这边写作,早就养成了根深蒂固的习惯。
一进门,她就坐到了沙发上,抱上了佩奇。
沈遇跟了进去,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想问什么。问吧。”
沈洋洋抱着佩奇,心中大乱。明明在沈遇来之前,她已经决定好了要问什么。
但最后脱口而出却是一一声叹息。
沈遇似乎知道她的为难,率先开了口。
“你是不是想问,当年我来你家,是你爸收养的,还是组织安排的?”
沈遇笑了笑,目光渐渐发冷。
“是组织安排的。”
沈遇有记忆的时候一直生活在一家孤儿院。
孤儿院的孩子很多,他们被分为好几等。
上等的被带走,被关到地下实验室内。他偷偷去看过一次,他们全部要么被绑在床上,要么被绑在墙上,要么被放在培养皿中,像是白鼠一般。
像他这种中等的,就被当成了猎狗。他们一般都很聪明,各有各的特长,像沈遇就是智商特别高,在数学上很有天分。
他们疯狂的学习知识,然后定期有老师检验他们,等培养不到几年,他们就被分到其他孤儿院,等着肥羊上门。
老师,他们是最漂亮的鱼饵,等着大鱼上线。
而最劣等的,智商平平,长相好的就用来卖身,长相不好的就为奴仆。
那是一个等级分明的世界,有一段时间,沈遇觉得他的整个世界都是暗无天日的,看不到太阳。
沈家是沈遇的第一个任务。和其他人的目的一样,他被沈家收养,等沈家信任他,然后再杀了沈家家主以及沈家人,然后以义子的身份名正言顺继承沈家,然后为背后庞大的组织提供养分。
他是一头漂亮的猎狗,并且很快还当起了猎人。
他曾经想,他唯一的人生就是在黑暗中奔走。
不知道哪天死在阴暗的水沟了。
可,凡事还是有意外。
在沈家,那个意外出现了。
沈洋洋并不是聪明的孩子。
她有点笨,还自闭。
像笨拙的蝴蝶,扑哧扑哧着脆弱的翅膀,在他掌心微微撩动。
“你不知道吧,时候我曾经无数次想杀了你的。”
反正沈家人都要死,早死晚死都是死。
沈遇笑了笑,“时候,你还记得你不心走丢吗?差点被人贩子带走吗?那是我安排的。”
本以为胖子会被带走,或者很正常死在路上。
可她居然跌跌撞撞跑回来,抱着他的时候,手心还拽着他给她买的麦芽糖。
麦芽糖都融化了,她很可惜地舔了舔手上的甜味。
她是一只蠢羊,是愚蠢的猎物,却就这样进入了猎人的心。
“我想,既然你那么笨。一定翻不出大浪,养着也好。但我似乎做了亏本生意。你父亲是牛人,不但转移了所有财产,还留下了大笔债务,我没有得到一分钱,反而还背上了还债的包裹……”
沈遇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在沈洋洋看来,十分凄苦。
“我总是你蠢,现在想来,分明我才是蠢的。”
沈洋洋低下头,就好像她早就知道真相一般。
她的内心毫无波动。
“那一年,你是用什么办法换我活命的?”
这是沈洋洋一直想问的。
“我报警了。”
沈遇笑,“警察虽然蠢,但找了几天也会找到你的。我只要拖到警察来,你就不会死。”
“就这么简单吗?”
“自然不会这么简单。”沈遇笑,“组织最需要什么吗?不是人命,而是钱。我答应他们,一生一世都替他们赚钱,永不背叛。”
难怪这些年,沈遇各种执着赚钱。
他没有其他富商的坏习惯,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泡吧。
只是因为,他没有那个时间。
“所以,这些年你疏远我,是因为想保护我?”沈洋洋也不蠢,这些年,沈遇对她的关心一直很暗,很多时候,她以为两人渐渐长大,关系疏远了。
沈遇点头道:“更重要的,我真的很忙。”
沈洋洋又问:“所以,你和那些人还有联系?”
沈洋洋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卫琅雪鹰习惯斩草除根,这些年唯独放过她一个,他一直不知道原因。
现在想想,是不是因为沈遇在身前保驾护航。
“哥,我们报警吧。只要抓住了那个人,你我都解脱了。”
“解脱?”
沈遇笑,“羊羊,这个世界上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如果警察真的能抓住他的话,卫琅早就当警察了。”
沈洋洋道:“难道这辈子既要这么在惶恐中度过吗?”
“别担心。很快就好了。”沈遇摸着她的脑袋,声音温柔缠绵,“你从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找来的。这次也一样。”
那天,沈遇走后,沈洋洋左想右想都觉得不对劲。
沈遇那个样子,好像是密谋计划什么一般。
她试图从王琰那边下手,但王琰作为沈遇的忠犬,嘴巴紧得不得了,根本撬不出一句话来。
与此同时,卫琅忽然回来,对沈洋洋道:“我接了一个任务。”
沈洋洋现在心惊肉跳,“现在非法外之地,你不会又要……”
“没有。你放心。是乔昕。他委托我找到他父亲。”
从乔家易主后,乔父就失踪了。
乔昕和乔羽找了许久,都没有踪影。
卫琅抱着她的腰,十分迷恋地摸了摸。沈洋洋一把细腰,让卫琅十分迷恋,“我要接这个案子吗?”
“为什么问我?”沈洋洋转过头,抱住卫琅,“你不是早就下了决心吗?而且你也应该知道,当年的事情,其实有很多疑点。你觉得乔昕的父亲会是那把钥匙,彻底解开谜题的钥匙。”
“的确是。”卫琅乖乖低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特备喜欢趴在沈洋洋身上。
就像软体动物一般,只想牢牢吸附住沈洋洋。
“老婆,还有一件事情,我不想瞒着你。咱爸,可能没死。”
沈洋洋用了一分钟的时间来反应卫琅口中的“咱爸”。
“你是?不会吧……”
“我在程点点那边得了资料,这些天也调查了,没有遗体,车直接冲入海中,这种手法是那边典型的手段,所以我怀疑应该是障眼法。”卫琅亲了亲沈洋洋瞬间紧张的耳朵,“不只是我怀疑,你那个老同学周瑾也一直在怀疑。”
沈洋洋有些激动,又有些害怕。
当年,她一下子成为孤儿,父亲一直没有找到,但掉入那深深的大海中,应该是没什么活路了。
警察告诉她,那是意外。
沈洋洋想,这个世界上每天意外那么多,为什么就一定要发生在她的身上呢。
卫琅在岛上的时候曾经答应过沈洋洋,有事情一定要和她。
这是他们两人现在能走下去的底线,彼此坦诚。
但他耍了心眼,他坦白了,但只坦白了一半。
比如沈洋洋父亲的事情,卫琅没有沈洋洋的是,当年沈父的手段太过完美,更像是死遁。尤其是当年沈父集资数额巨大,在他死之前的前一周,财产忽然被暗地转移。
卫琅觉得这样的手笔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商人。
最初,他也觉得沈洋洋活下来,是沈遇的原因。
可一只猎狗的一生,就算是拼命地赚钱,在那个组织能有多少人在乎了。
没有这个沈遇,还有千万个沈遇。
现在分析一下,最大的可能,当年在现场的人不只是沈遇,还有沈父。
又或者,沈父也是当年的绑架人之一。
看着面前泪雨滂沱的女人,卫琅笑了笑,伸手把她捞入怀中。
果然,夫妻之间还是需要一些秘密的。
沈洋洋对卫琅的心思一无所知。
卫琅是个标准的演技派,在奶狗和狼狗之间转换自如。
按照宋之卿的法,卫琅天生都是杀手,见人人话,见鬼鬼话。
沈洋洋虽然年纪一大把了,但人生阅历哪里是卫琅的对手,很快被他哄得团团转。
她为了他的转变而欣喜,为了找回记忆而开心,为了和沈遇重燃亲情而快乐。
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转变。
乔羽就是在这个时候电话告诉她她要出国了。
是出国,不过是回到美国。
乔茉莉死后,乔家重新回到了乔家兄妹的手中。
两人惩治了恶毒妹妹,又成功挤走了渣男父亲,一切都很完美。
乔羽却觉得怅然若失。
“乔家有乔昕就好,我觉得我还是适合搞研究。”
能有自己喜欢并愿意做的事情挺好。
沈洋洋忠心为乔羽赶到开心。
乔羽飞机的那天,沈洋洋开车去送她了。
乔羽的时间不多,临到关头,她忽然一改清冷,一把抱住沈洋洋。
“抱歉。”
沈洋洋平素没什么好友,尤其是同性。
除了程点点,就只剩下一个乔羽了。
他们三人一起长大,早就超越了一般的友情。
“怎么忽然这么?怪让然不好意思的。”
“羊,我可能不会回来了。”
这下,沈洋洋真的意外了,“乔姐,你只是去搞科研,不是移民。”
“算是吧。”乔羽推了推眼镜,“这次回滨海,我发现很多东西已经不是我想的那样了。我对这边充满了陌生感,相比之下,我对美国的实验室还要熟悉一些。”
沈洋洋十分不舍,心里酸酸的,“乔姐,外国的火锅没有这边好吃。”
乔羽点头,“我知道。不过你知道我不爱火锅。”
机场的提示音响起,乔羽松开沈洋洋,她把一盒子东西递给沈洋洋。
“我犹豫了很久,这件东西还是给你。羊,答应我,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请给乔昕一次机会。”
沈洋洋一直在窗外看着乔羽的飞机起飞,她才开盒子。
盒子里是一些文件,有一些信件,还有一些光碟。
沈洋洋简单看了一下文件,是乔家非法敛财的证据,其中涉及到不正当竞争、□□等等。
沈洋洋心里咚咚咚地跳,好像掌握了什么大秘密一般。
她逃回了家,在书房来回地走。
她本想给卫琅电话,让他回来。
这个时候的她六神无主,她需要一个主心骨。
可最后,她想到了乔羽,还有乔昕。
她咬咬牙,拿出了电脑,把光碟放进了插进了电脑。
早在乔茉莉和于晓的事件中,沈洋洋就知道两人和性招待有关系。
但光碟里详细记录了乔茉莉和于晓还有一些知名艺人在这些年被乔父拿去招待权势之人。
沈洋洋觉得分外恶心,翻了好几个光碟,发现上面被写满了名字。
她觉得伤眼睛,不想再看。
但她在最后的光碟上,看到了沈遇的名字。
顿时,沈洋洋心惊肉跳起来。
这一次,沈洋洋迟疑的时间更长。
她开始回忆以前的事情了。
她被绑架,沈遇是从犯之一。
后来回来之后,她丧失了全部的记忆,变得害怕男人。
沈遇照顾他,像父亲一般。
对,那个时候父亲对沈遇是什么表情呢,是笑着的,笑着夸奖他是一个好哥哥,希望他好好照顾她,一辈子。
接着呢,两年后,父亲出意外死了。
家里忽然来了一大笔要钱的人。
他们沈父骗走了他们的钱,要她还。
那个时候,沈洋洋才知道父亲一手创造的童话集团已经是空壳子,她没有钱来还债,直到有人来抓她抵债,那个时候沈遇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们的钱,我来还。不要动他。”
原来,沈洋洋觉得那是沈遇从凸显出来的霸道总裁气度,震慑住了来要债的人。
但现在想想,怎么可能。
那个时候她不过十八岁,沈遇也不过二十岁。
他只是比她大点点的少年。
没有人相信他,也没有人相信一个骗子的义子。
但从那之后,那些要债的人再也没有上门来找她。
为什么?
沈洋洋觉得自己离真相只差一步。
她颤抖着手,开了光碟。
只看了几秒,她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哭得肝肠寸断,哭得昏天黑地。
她曾经看过一本书,里面有句矫情的话。
你现在所在的安宁,是因为背后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沈洋洋抱着佩奇,眼泪湿了粉色猪,她擦了擦眼泪,那眼眶干了,又重新变得湿润起来。
最后,沈遇的那个光碟,她完完整整看完了。
刚开始撕心裂肺的哭,到最后变成默默的掉眼泪。最后眼泪全部干了。
她想起曾经王琰过,“沈总不近女色。”
他不是不近,只是被逼着近了太多,已经产生了生理性厌恶。
更何况,哪里不只有女色,还有男色。
最后,沈洋洋冲到卫生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