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一往而深
“是啊,我很相信,他们十分在乎我,所以迅速回到皇室,便是为了不让皇帝迁怒我,伤害我,我心里都明白。”陶相知眼眶酸涩,捶一捶自己的心口,“可我这心啊,总觉得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难受得紧。”
云姝泫然,“伯父,陶严一会儿便会过来,这是陛下答应他的,允许他照常与您见面。”
“好,陛下还能允许严儿来见我,我已经很满足了。”陶相知终于将鞋子套好了,两支着大腿坐起来,撑起笑容走到桌边,“也不能辜负辈的心意,我会把这些吃下去的。”
云姝不敢多留,陶相知越是温和明理,她的心中便越是不忍,再留下去,怕是掌不住要哭了。走到门口,云姝回头望了一眼,便见陶伯父拿着筷子在吃饭,米饭送进口中,眼泪却落入碗中。云姝心中酸楚,实在不忍再看,逼着自己转身离去。
没走几步路,便见锦心匆匆朝着自己的方向跑来。
她即刻收敛情绪,深呼吸将眼中的泪意消散。
待得锦心进前,她便又是一惯淡然冷静的模样了。
锦心满是庆幸与疲惫,“云姝姐,奴婢可找到您了。”
“什么事?”
锦心火烧火燎,“自早上在皇后娘娘营帐知道了陶将军便是三皇子之后,贵嫔娘娘便一直心神不宁,回来不久便发起了高烧,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叫也叫不醒,急死人了。”
云姝皱眉,“没传太医?”
“四殿下在贵嫔娘娘身边呢,是四殿下不必传太医,叫奴婢来请云姝姐过去。”
沈言诚?
云姝心里有了底,他叫自己过去,给徐贵嫔看诊是次要,打探陶严的消息才是首要。
可既然沈言诚特地着人来请,自己与徐贵嫔又有多年主仆之情,关系亲近如母女,自然没有袖旁观的道理,便随着锦心去了徐贵嫔的营帐。
沈言诚坐在主座,也不在母亲身边陪侍,就这么干等着云姝过来。
云姝不悦的目光刮过沈言诚,也不向他问安,径直走向徐贵嫔。
徐贵嫔原本敷在额头上的冷毛巾滑在一边,紧闭着双眼,双颊潮红,呼呼地喘着气。
云姝一摸额头,烫得怕人,忙叫锦心再度拧了冷毛巾过来敷上,一摸脉象,便知是惊惧攻心,正气压不住风寒之邪,一下破出,便经不住倒下了。
“没什么大碍,我给你写一剂疏散的方子,你去太医的帐中抓了药回来给贵嫔服下,发两身汗,也就好了。”
待得锦心领命而去,沈言诚才站起身子,走到了云姝对面坐下。
“陶严就是沈言蹊,你已经知道了吧?”
云姝点头,“嗯”了一声。
见云姝并无半分意外,他语意微冷,“你早就知道了?”
“不早多少,比大家提前了一两天而已。”
沈言诚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刻意与云姝拉开距离,面色晦暗,“你对他,就这般亲近吗?”
云姝低眸浅浅一笑,便坦然承认:“陶严是我在大齐,最亲近的人。”
沈言诚的眼底不知何时带了一丝哀色,“我以为,你在大齐最亲近的人,会是我的母妃。”
“那是不一样的,贵嫔对我来,便像是半个母亲,而陶严”云姝斟酌着用词。
沈言诚凝眸看她,屏息凝神,像是等待着一个重要的结果。
周围安安静静,一丝声响也无。
终于,云姝抬起头,肯定地:“他,是我爱的人。”
“你爱他?”沈言诚失声,拳头不受控制般砸在桌面,茶盏都跟着晃了晃,“云姝,你知道自己在什么吗?”
云姝肯定地颔首:“我所言,便是我心中所想,无半分不真。”
“为什么?”沈言诚胸口一阵窒闷,心口仿佛裂开了一道口子,尖锐地痛着。
云姝不知如何回答,只摇摇头,“我不出具体的原因。”
沈言诚苦笑,却不知道是在云姝,还是在叹自己,“这便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草兔子握在掌心里,硌得他难受,眸中光点颤颤,“即便我抢到了那只白狐,对你来,也不及他空而归,是吗?”
云姝不忍见沈言诚难过,她无意伤害他,却不得不告知清楚自己的心意,未免日后浑浑噩噩的,一直稀里糊涂地纠缠到一处,对谁都无益,“四殿下”
沈言诚抬,示意云姝不必再,他的话中弥漫着无尽的苦涩,“云姝,你不要忘了,当初害陶严和他母亲滚落山崖的人,就是我的母妃,你口中是你半个母亲的人。若是有朝一日,陶严和她母亲要找我母妃讨回公道,你会站在我母妃这一边吗?”
云姝断然道:“他不会的。”
她想当然的回答宛若四两拨千斤,叫沈言诚突然没了力气,痛心道:“你就这么相信他?”
云姝坚定不已,“是的,我很相信他。”
沈言诚低下头,勉强扯了扯唇角,“好好”
云姝再无言语,也不欲再在此地多留,便向沈言诚行礼告辞离去。
沈言诚紧握的掌心渐渐摊开,露出已经泛黄的草编兔子,歪倒在掌中。
就像他刚刚有些鲜活的心,被庆东的西风一吹,又枯黄萎顿了。
下来的两日,谁也没有再见到苗晶晶,只知道皇帝长留她在老营之中,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分明三皇子都已经晓谕六宫回了皇室,但皇帝迟迟没有叫妃嫔们见一见这位原配发妻。
偏偏这满宫里除了病倒在床的徐贵嫔之外,无人见过苗晶晶的容貌,这下更是激起了这群女人的好奇心。一时间,皇帝有意废后的传言随着庆东呼啸的风传遍了整个营地。
安贵妃修剪着水葱一般的指甲,明湘在旁也是不免提起此事,“娘娘,您便不担心吗?”
安贵妃好笑道:“谁当皇后,我不都是贵妃吗?我急什么,你知道现在最急的人是谁吗?”
明湘有些幸灾乐祸,“是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