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讨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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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日高照。

    这种时候,街巷上总是有三三两两聚堆吃饭的人,当然,几口酒也必不可少。

    可此时的酒馆,却格外冷清。

    冷清,并不是因为这里酒菜不好,而是因为里面进来的两个人。

    缠着臂腕粗的铁链子腰带,握着三尺长的牛皮鞭子,栓在腰间牛皮刀鞘里的银钩刀,这两个人几乎一模一样的装束。

    可这样的装束,放眼整个永安巷,甚至整个江陵,只有一种人才会有。

    讨债的人。

    讨债的人,不管走到哪都带着一股戾气,让欠债的人闻风而逃。

    所以,这里早已没有了别的人。

    “一两银子一壶?你他娘的这是卖酒呢还是抢钱呢?”

    其中一个糙脸大个子猛的一拍柜台,而那半寐半醒的谢乌有仍旧躺在椅子上,慢悠悠地瞥了他一眼。

    他懒懒地指着柜台前挂着的木牌子,“这是胡姬千里运来的波斯葡萄酒,自然是要贵些,便宜的也有,炮打灯,只要三文钱就有一大碗。”

    “这他娘的炮打灯是个什么鬼东西?”

    “味儿冲,劲儿猛,一口闷下肚,舌尖儿肝肠全都烧的像是过年时放的炮仗。”谢乌有着,已从柜台中取出了两坛,看了他们一眼,“是爷们儿喝的酒。”

    “这种酒往往粗劣得很,也是人喝的?”

    “别家的酒,行业规矩,我也不方便道。反正,会喝酒的,一喝就能知道好坏,不会喝的,喝了也白喝,你管它好坏。”

    两人对视了一眼,“好,今儿个就赏脸尝尝你这炮打灯,老子的舌头可是和酒打了几十年的交道,要是让老子尝出来兑了一滴水,你这店就甭想从永安巷混下去了!”

    “得嘞,客官您请好”

    应付这种事,一般都是张子虚的活,谢乌有通常只管躺在柜台旁,最后等着收钱就成了。

    可在一个人的面前,像他这样的人,有时候也会抢活干的。

    “下酒的菜呢?”

    “菜?”

    谢乌有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这两个人,所有来这里喝酒的人都知道,这里的下酒菜只有酱牛肉一种,也从来没有人多嘴问过。

    不过,这两个人倒是的确面生得很。

    “有酒没菜,这他娘的谁喝得下去?”

    “喝酒就是喝酒,吃菜就是吃菜”谢乌有刚想再辩驳些什么,看到角落里那道瞥了他一眼的目光,他又立马赔上了笑脸,“店有足斤的酱牛肉块,有薄如纸的酱牛肉片,还有一勺一大口的酱牛肉丁,您想让咱们剁成牛肉酱都成,客官想要哪一种?”

    “这他娘的来去,还是只有酱牛肉一种?”

    “诶,是的是的,客官真是聪明绝顶,绝顶聪明。”

    “那就先来二十斤牛肉,要整块的,你子要是敢切得跟那边娘们碗里的牛肉片一样薄糊弄事儿,休怪老子里的刀不认人!”

    谢乌有脸上陪着笑,心里却犯着嘀咕,来到这个酒馆,只肯喝三文钱一碗炮打灯的人,却一口气点了二十斤的牛肉,这还真的是头一回见。

    可只要他们在,就不会有其他客人再敢进这个门,这生意不做也得做。

    不过很快,谢乌有就不觉得奇怪了。

    别二十斤,就算是二斤的酱牛肉让他一个人吃,他也吃不下去。

    可这两个人却像是饿了十年八载,没几口盘子就已经交了底。

    谢乌有笑脸盈盈地看着他们走过来,又满目迟疑地看着他们走过去。

    他脸上的笑意还僵在那里,只轻轻唤了一声,“客官,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大个子看着个子,个子瞅着大个子,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刀还在,没落下。

    “不知店这酒菜可还合口?”

    “肉太实,欠点味儿,炖得太烂,嚼起来没劲儿,酒太干,刺啦烧喉,不咋地,不咋地。”

    谢乌有已经很勉强地压着情绪,喜怒不形于色,“是,店才开不久,尚有诸多不足,还请日后多多关照才是。”

    “关照嘛,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意思意思。”糙脸大个子笑眯眯地看着他,搓了搓右的三根指。

    谢乌有也学着他的样子,搓了搓自己的三根指,“意思意思,麻烦两位还是先把账给结了。”

    “账?先挂着。”

    谢乌有看了看角落里的人,这个人还在一如既往慢腾腾的吃着牛肉面,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是,他却已经会意。

    “不好意思几位,本买卖,恕不赊账。”

    “认得这是什么不?”

    白脸个子将腰间的东西拔出来,蹭的一下插到了柜台上。

    谢乌有的脸色顿时吓得铁青,眉头紧锁眼巴巴地望着,“这这这”

    “知道怕了?这也难怪,所有人看到这个,都应该怕的。”

    谢乌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可是掌柜的最喜欢的紫檀木雕柜,你你他娘的砍我也不要砍桌子啊”

    “你什么?”

    “没,没什么,刀,这是刀。”

    “这叫银钩刀。”

    银钩刀,顾名思义,双头利刃,中间柄部以羚羊角雕琢而成。

    一头精铁淬银的弯钩,勾住了什么,什么就会分离,是谓银钩。

    一头精铁混金的弯匕,刀锋尖锐,削铁如泥,是谓刀。

    “是是是,银钩刀。”

    谢乌有也不住地点着头,确实他的话多有疏漏之处。

    “知道老子是做什么的不?”

    “知道,知道,千金赌坊黄掌柜下的讨债人嘛。”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讨债人,所以这天底下,赌债才是最万万欠不得的。

    “现在要叫黄大人了!”糙脸大个子边着,边拱拳向天示意。

    谢乌有也学着他的样子拱拳,“是是是,瞧我这张嘴,该打,该打。”

    “知道就好,从来只有爷几个拿别人的孝敬钱,还没见过敢找爷要钱的主儿。”

    “那您今儿个可算是开眼了。”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子虚,死长虫,出来!快滚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

    后厨中钻出来一个红色的身影,肩上还是搭着那样一条洁白如雪的抹布,脸上还是挂着那样热情诚恳的笑容。

    “这几位爷,想要挂账。”

    谢乌有完,已经又慢腾腾地躺回了椅子上。

    他知道只要张子虚出来,就基本上没有他什么事了。

    “真的?”

    张子虚将信将疑地问着,他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事了,有些不敢相信。

    可他看到桌子上那把银钩刀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明白了。

    “真的。”

    “太好了!”

    “好?”

    “当然好啊,我已经好久没有会活动一下筋骨了。

    来者是客,都是我爸爸,可若是想赊账,我是他祖宗!”

    张子虚活动了一下腕,满脸堆笑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生面孔,

    “掌柜的了,这天底下,没有什么是打一顿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再打。

    总得有人让他们知道,这世上不光是赌债欠不得,酒债也是万万欠不得的。”

    “那你下轻点,随便震碎个什么心肝脾肺肾的就行了,面儿上可千万别挂了彩,不然让别人看到了,三道四,对店里的名声不好。”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