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南皮县 如履平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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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战,勇气也。作战,靠的是勇气。

    或许为了更精准,还可以这样:夫战,勇气也,利兵也,兵多也,有名也。

    作战,靠的是勇气,兵器,人数,和师出有名的正义。

    而西门卿举事之兵——姑且以盐军(盐民之军)来称呼罢,上述样样不缺。

    盐场护卫队配备的是土高炉炼出的精钢打造的盔甲刀枪,盔甲坚不可破,刀枪吹毛断发。此是利兵也。

    盐军兵力人数上,沧州盐场一万五之数,无棣盐场五千之数,还有几千盐民。而北宋县城的防卫兵力,从水浒传原著中可知,就是县尉征集三五百个乡兵,领着两个都头,以维护县中治安。

    因此,即便只是分兵两千攻打一个县城,也大有人数优势。此是兵多也。

    有了利兵和兵多优势,勇气便油然而生了。此是勇气也。

    再有盐军乃‘除权奸、救万民’的义军,是师出有名的。此是正义也。

    因此,西门卿所率盐军,急行军两日一夜便能轻易攻下盐山县、清池县和无棣县,实属正常。

    而此时,盐军举事之事,竟然还没有传至沧州两万厢军的驻军之地——横海军。这也是西门卿选择分兵并急行军,以雷霆之势拿下三县的意图所在。

    他们要赶在横海军出兵镇压之前,快速站稳脚跟。

    这日午后,西门卿骑在高头白马之上,刀尖所指即为南皮县城门:“半个时辰,拿下南皮县!冲!”

    两千穿坚甲执利兵的护卫队,闻令整齐高喊:“得令!冲!”

    横排竖列,整齐划一地执刀往前冲去!西门卿身先士卒,骑马冲在最前。

    在冲锋的护卫队之后,还有两三百盐民,按照大官人指挥,用纸张、用木板、用铁片,做了简易的扩音喇叭。

    盐民们一拿喇叭,一执自备的兵器,边冲边喊:

    “盐军所至,除奸救民!”

    “刀剑无眼,百姓退避!”

    “缴械投降,罪在可恕!”

    “除权奸!救万民!”

    “盐军所至,除奸救民!”

    “刀剑无眼,百姓退避!”

    “缴械投降,罪在可恕!”

    “除权奸!救万民!”

    如此循环呐喊,既告知百姓躲避战祸,又壮大声势。

    须臾之间门,盐军抵达县城城门之前。

    进出城的百姓早已闻声而散,城门之前只余一地狼藉,和两个瑟瑟发抖的守城门、收入城费的乡兵。

    就连城门都未关——不过县城的城门么,还不及富人家的二门牢固,且墙垣坍塌,欲要攻城,可谓如履平地。

    两个乡兵双握一根棍棒在前,看着冲杀而来的护卫队,两股战战,只想转身逃遁。

    但还未来得及逃,高头白马便已冲到眼前!

    西门卿往马背上一伏,身势低下去,挥刀一斩!

    去势已尽,收势又起,再次一斩!

    砍棍棒如切豆腐,两名乡兵横在胸前的武器便短成两截。

    再往深处却只划破了乡兵衣服,露出前胸,并未伤及乡兵性命。

    “缴械投降!罪在可恕!”

    两名乡兵‘啪’一下,避嫌一般,赶紧将中短成两截的棍棒丢在地上,生怕慢了半拍,下一刀就要把他们从中间门劈成两半了。

    于是城门便如此轻易拿下,接着西门卿策马入内,盐军也冲锋进城。

    进城之后,按照事先所下命令,两千护卫队兵分三路。

    一路由西门卿带领,往北直杀县衙。另两路分别由两名千户带领,往东西两条街道而去,捉拿县中官吏和乡绅富户。

    跟在后面的盐民们也一分三路,继续呼喊:

    “盐军所至,除奸救民!”

    “刀剑无眼,百姓退避!”

    西门卿早就定下治军方略:秋毫无犯百姓,此时进城后,也绝不砍杀或骚扰百姓。

    又有盐民齐声呼喊,因此虽街上百姓吓得鸡飞狗跳,东西洒得一地狼藉,但除了自己惊慌失措跌倒摔伤的,并未有一刀是盐军所加身的。

    南皮县并非繁华大县,由南往北一条主街很快便到头,尽头就是坐北朝南、金碧辉煌的县衙。

    西门卿见过许多县衙官署,有威仪赫赫者,有破败萧条者,也有低调奢华者,但金碧辉煌至此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可以想见,南皮县的县衙班子贪腐嚣张之盛。

    西门卿对身后一名百户下令:“带三百人,绕后拦截!”

    越贪腐嚣张的官吏,因为坏事做尽而心生暗鬼,遇事时反而越胆,多半会选择从后门逃跑。

    又对另两名百户下令,“各带一百人,左右围堵!”

    “得令!”

    安排堵住了所有后路,西门卿才翻身下马,执朴刀,煞气四溢!

    刀尖所指,即为县衙大门:“冲!”

    还剩下的三百护卫,悍勇无畏地冲向县衙大门!

    后面的盐民再次气势汹汹地呼喊:“盐军所至,除奸救民!”

    盐军攻城,到抵达县衙,过程实在太快,报信的人都还没跑到(如果有的话),等盐军到了跟前,守县衙大门的衙役发现声势不对,才关门逃进去。

    但县衙大门在可吹毛断发的精钢朴刀面前,三刀便被砍断了门后横放的圆木门栓,‘砰!’然大敞!

    门既已大开,盐军喊着冲杀进去,

    然而,眼前并无敌人。

    西门卿身先士卒,带着盐军冲进大门,冲过影壁仪门,又冲进县衙正院。

    才见到几十个衙役捕快,从后面冲出来迎战。

    只是这些衙役捕快,却畏畏缩缩,虽然在喊在冲,但前排脚下趱步似碎步,若非后面有人往前以致推他们前行,或许他们更想原地踏步。

    这时西门卿一个动作示意,后面领头呼喊的盐民便领悟,带动其他盐民喊得更大声:

    “盐军所至,除奸救民!”

    “刀剑无眼,百姓退避!”

    “缴械投降,罪在可恕!”

    “除权奸!救万民!”

    在劝降、助威的喊声中,西门卿带头冲上前!

    衙役捕快们再如何畏畏缩缩,两军也在院中厅前交会了。

    西门卿前世学过防身术,原身西门庆也有一身厉害棍棒拳脚功夫,此时两方相遇,一刀劈过去,就将对方横挡的朴刀砍得一刀两断。

    虽他这是精钢朴刀,锋利可吹毛断发,但这衙役的佩刀质量也太差了。

    这般想着,也并未耽搁西门卿和护卫队刀刀利落,挥斩、砍劈、捅刺!

    双方一个交锋,冲在后面的衙役捕快们,就见冲在前面的断刀断,割麦子似的被砍翻在地!

    本就只是因为县官喝令,被逼前来迎敌,没有多少胆气的衙役捕快们,更是瞬间门胆气尽散,退意充上脑门!

    一时间门,中部的转身往回逃,后面的还在往前冲,你推我搡地逃命,踩踏便发生了。

    西门卿见此,攻势一缓,喊话道:“缴械投降,罪在可恕!”

    后面的盐民也跟着喊:“缴械投降!罪在可恕!”

    冲天喊声一起,衙役捕快们的胆气更没了,于是有了第一个扔下中朴刀的,又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叮当!”

    “叮当!”

    “叮当!”

    扔掉兵器的声音连成一片,眨眼之间门,敌人们就尽数投降。

    西门卿带着护卫队继续往里杀去,后面的盐民一部分跟随,一部分收捡敌人缴的兵械并看守俘虏。

    西门卿穿过正厅后的门,来到后衙。

    就见后衙张灯结彩,还搭了一个戏台子,院中宴开三桌,虽此时杯盏倾倒,但看桌上碗碟菜色,真是山珍海味丰盛无比!

    西门卿带人穿过后院,闯入正厅,厅中也没有人。

    再往里去,终于在后花园里见到了慌张若热锅蚂蚁的一众官吏和富户。

    想来是打算从后门逃跑,结果发现后门被堵,从侧门逃跑,侧门也被堵。

    西门卿和护卫队所执精钢朴刀、盔甲,表面光滑,不染浊物,其上未浸染大片血渍,但偶尔滴落一两滴血,朴刀寒光闪闪,已经吓得对方二十几人站立不能。

    这时西门卿一个动作示意,后面领头呼喊的盐民便领悟,带动其他盐民喊得更大声:

    “盐军所至,除奸救民!”

    “除权奸!救万民!”

    如此喊过三遍,西门卿才抬下压,止住呼喊。

    对面有一县中富商认出为首的西门卿,忙带笑攀谈:“西门大官人!好巧好巧,不曾想今日竟在此再次见到您!”

    其他人见这人道出了西门卿的身份,认为可以攀扯交情,逃过一劫,俱都松出一口气来。

    甚至南皮县知县,在得知西门卿身份后,竟不知何处来的底气,竟然颇有优越感的样子:“西门大官人?你这是入京朝见谢恩返程?”

    西门卿古怪一笑:“哈,真是好巧。褚知县耳目通畅,那怎不知道,我就是拜朱太尉所赐,才走到今日这一步?”

    西门卿交际广泛,又同在沧州地界,自然知道南皮县县令的背后靠山是朱勔。

    褚知县一脸疑惑:“西门大官人此话何解?”

    西门卿嗤笑一声,“褚知县好生会装相!免官的邸报都下到州县了,作为权奸朱太尉门生,还能不知缘由?”

    对面其他人或知,或不知,此时神情都多彩纷呈。

    投了罢,怕朱太尉怕朝廷日后追责;不投罢,又怕命丧寒刃利刀之下,活不过今日。

    “西门大官人,此事缘由复杂,但也准您进京审问,未必不能申诉清白。”褚知县晓以大义。

    西门卿摇摇头,“褚知县,你我皆知,如今朝廷腐朽,权奸当道,我一旦被押解进京,焉有命回?”

    褚知县:“”他不知啊。

    “当然,褚知县你不知。”西门卿又道,“你便是权奸,身在其中,又怎会知道呢?”

    “对吧,褚知县?”

    褚知县褚谓一时语塞,正要继续没话找话,多多糊弄一会儿,西门卿却已经直接点破:

    “褚知县,你也别白费口舌拖延时间门了。是在等卫江卫县尉带兵前来罢?”

    褚谓见西门卿识破他意图,一时惊慌不已。

    西门卿懒得多和他们纠缠,一挥:“将他们都绑了,下到牢狱中去,等待来日审判!”

    二十名护卫队上前,从身上掏出专门携带的麻绳,利落地将对面的人都绑了。

    之前那位富商带头,连连喊冤:“西门大官人,冤枉啊!您知道的,人只是一介商人,哪里是甚么权奸?”

    “正是正是,西门大官人,冤枉啊!”

    “你们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西门卿近前两步,道:“你们是强买强卖、压榨百姓的凶恶奸商!”

    “或许你们之中有人不是,可能来县衙宴饮,与褚知县交好,也清白不了。真是清白的,那就当倒霉受牵连了罢——先在牢里待一段时间门,最后时间门会还你们清白的。”

    耽搁了这一会儿,隐约听见外面传来冲杀声。

    西门卿点了一名百户,命令道:“带二十人,仔细搜寻县衙各处,钱财归拢计数,届时论功行赏。”

    “得令!”

    然后西门卿就高声号令:“敌援已至,随我出去迎敌!”

    出了县衙大门,断后路和左右侧门的护卫队,已经和县尉所率乡兵交上了。

    所谓乡兵,也称民兵,是由县尉按户籍丁壮比例,募集乡民组成的维护县中治安的军队。

    作为大宋中央禁军、地方厢军、基层乡兵三层防卫力量中最底层的兵力,其战斗力可以想象,不必多做期望。

    尤其是盐军中护卫队训练有素,又经历过剿匪实战,又配备精钢朴刀。

    但尽管如此,这些乡兵却依旧在拼杀,不悍不畏死,但却一直鼓着勇气没泄气。

    西门卿见此情形,直接对县尉卫江喊话道:“卫县尉!胜负已定,未免徒增伤亡,令乡兵投降罢!”

    卫江也在和盐军拼杀,身上的优势足以抵销兵器上的劣势,但他双拳难敌四

    “卫县尉!你今日不曾在内宴饮,我便知你是一名清官好官,既如此,何不再为这些乡兵想一想?”

    “我还有三百盐军精锐未出,卫县尉三思!乡兵也不过是附近的普通百姓,真要他们拼杀到最后,流尽最后一滴血吗?”

    卫江终于是扔下中兵器,并且高声号令:“扔掉兵器,投降!”

    听了西门大官人一席喊话,人心已经浮动,且双方的确力量悬殊。他不能让普通百姓组成的乡兵,为救县衙中那一群酒囊饭袋而全数赴死。

    因此,不投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