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太好了
是学堂,但其实一点也不,毕竟在报社当报童的孤儿有200多个。这么些人要让弘时一个人来教,他还真教不过来。
弘书也没想可着他一个人压榨:“禧叔,你问问钱阳他们,有没有品性比较好的好友,可以推荐到学堂来,给三哥打下。才华、功名这些都不要求,只要识字、能教三百千、会些基础算数和打算盘就行,最重要的是性格要好,能正常对待这些育婴堂的孩子,不要那些眼睛长在天上、会无缘无故打骂孩子的。”
钱阳他们这批编辑和记者,其实也都是读书人,只不过大多都考科举不过,连个秀才也难得,时日久了碍于生计压力,只能放弃科举,做些营生赚家用。因为只有个童生的功名,在京城这地界,想找个蒙师的工作都难,好些的便去写话本子、或者在街上卖字卖画;写不出话本子、字画又都不好看的,要么代人写信赚个糊口钱,要么去书局接活,在雕刻上写字,一块雕也就赚几十文;连这些都做不了的,就只能回家种田了。
像他们这样的读书人,并不在少数,因为被致力于科举功名的主流读书人们看不起,早已被开除出读书人的行列。就算他们现在在报社供职写文章,也依然如此,因为他们写的都是大白话,传统读书人们或许会看个热闹,但心里还是瞧不起的。
弘书可不在乎这些,什么功名不功名的,他只知道,在这时候,能识字、能写大白话文章,就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九十的人。再,他也没打算将这群孩子培养成能出口成章的程度,只是简单的识字和算数,这样的老师足够了。
“好。”允禧答应的很爽快,“其实钱阳他们还问过我,咱们报社还要不要人,他们身边的友人都想来。我想着咱们现在做的是周报,这些人完全足够了,就等以后要改了再。”
虽然主流读书人看不上报社编辑这种工作,但对钱阳他们身边的友人来,那真是羡慕爆了,月俸高待遇好有名声,背后靠山还是皇子皇孙,这样的好工作谁不想要呢。
到这一点,就不得不一个事,虽然表面上主流读书人都对此不屑一顾,但其实私下里,有不少秀才举人什么的都来跟允禧自荐过,打的主意就是想攀上弘书,以谋求仕途。可惜允禧被弘书明确嘱咐过,但凡流露过这种意思的,一概不用。
“其实也不用非要等以后,他们要是真想做编辑记者,现在就可以先练。就像出话本子一样,让他们自己先写好稿子投来报社,审核过了能登报就给他们润笔费,审核不过就退稿。等将来要扩充人的时候,这些人拉来就能用,不必再磨合。”弘书道。
“对啊!”允禧握拳砸,“这么简单的办法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这个脑子,真是迟钝!”
弘暾调侃道:“我看禧叔你的脑子不是迟钝,是被这些日子挣来的银子晃得转不动了。”
允禧瞪他:“你别胡啊,我这阵子根本没挣多少!”完还偷看弘书。
弘暾忍不住笑:“禧叔啊禧叔,你现在这话有什么用呢,难道六弟一会儿不看账本吗?”
允禧:“”糟糕,忘了还有查账这一环。
弘书不怀好意地道:“要不现在就使人去把账本取来吧,刚好我看了算算,要从你这里提多少给三哥去办学堂。”
“!”允禧叫道,“你方才不是答应了不打报社的主意吗?!”
“谁答应了?”弘书斜睨他,“再,这批孩子就是给报社和书局培养的,账不挂在你跟堂哥的账上,挂哪儿?现在书局还没进项,前期当然是你先出喽,等书局盈利了,你俩一人一半。”
“怎么就是给报社培养的了!”允禧不服,“排的工人是印刷的,报社印的那点报纸跟书能比?还有伙计,那
都是给书局备的,分明是书局占了大多数好处,凭什么让我出大头,他书局索性都是亏得,再亏这一点也不算什么。”
他激动,弘暾却一点不着急,老神在在的,随便怎么分,反正亏的都不是他的钱,他就是个领月俸的打工人。
“你有道理。”弘书煞有介事的点头,“那不然这样吧,印刷独立出来成立一个印刷厂,以后报社印报纸、书局印书都要付钱,正式走账,这样的话,这个学堂的学生就跟报社没有关系了,不用你出钱,怎么样?”
“至于印刷报纸的价格,嗯,在商言商,印刷厂没有别的盈利能力,也不能亏本,对吧?”
“”允禧的肢体动作瞬间收敛许多,他假装想了一下,犹豫道,“嗯、其实,报社掏钱来建这个学堂也不是不行,倒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报社现在隔三差五被人与民争利,掏钱来给孤儿办学堂,可以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也能堵那些人的嘴。”
给自己的紧急拐弯找了借口后,允禧看了看弘书和弘暾,觉得这俩人可能不会放过这个嘲笑他的会,于是转头找弘时寻求认同:“弘时,你对不对?”
“啊?啊。”弘时突然被点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游移不定地道,“我觉得,嗯,二十一叔你的想法,嗯,还是、还是可以的?”
“哈哈哈哈。”
弘书和弘暾早已忍不住笑开:“禧叔,你这脸皮,越发能与猪八戒比比了。”
还是没逃过被嘲笑的允禧:“哼,就这钱你要不要吧。”
弘书笑了一场,看向弘时:“三哥,这钱你要不要啊?”
“啊?”怎么又问他,今日跟弘书允禧弘暾吃的这一顿饭,与他同别人的饮宴都不同,以往的经验用不上,让弘时有些足无措,“问我吗?”
“对啊。”弘书将脸上残存的笑意收敛了些,认真道,“学堂是要交给你的,不止是教孩子们读书,从学堂初期的选址、建立、选择老师和其他属人,乃至以后的课程安排、孩子们的食宿、如何平衡卖报和学习的时间、怎么轮番去印刷厂和书局实习等等,这些每一样,都是要你来负责的,我会给出大框架和安排,但具体的事情都是要你来做的。”
弘时有些怔松,他没想到弘书会要他做这么多事,他以为他只用去学堂给孩子们上上课。
桌上三人都看着他,弘时却迟迟不出一个‘要’字,只因为钱这个事情在他心里太敏感了。
他为什么会被皇阿玛厌弃至此?与八叔来往过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贪财做下种种错事。
六,就不怕他再次贪掉学堂的钱吗?
弘时嘴唇蠕动,想问却又张不开口,老实,他自己都会怀疑,以后接触钱财了,能忍住不贪吗?
弘时迟迟不话,让桌上的氛围渐渐沉闷,其他三人大概都能猜出他在想些什么,但却无人开口给弘时递台阶。
允禧和弘暾自觉是外人,不敢轻易掀起这个话题。
弘书则是想看看,弘时这次改变的决心有多少。他也不怕弘时贪,不他拨款查账从来都是环环相扣的,弘时想贪也贪不了多少,就以两人现在的地位,弘时只要敢贪,下一秒他就能让阿玛暴怒,把弘时圈禁起来。
在气氛快要从沉闷变成窒息的时候,弘时终于哑着嗓子吐出一个字:“要。”
“好。”弘书语调轻快的应道,仿佛方才那么长时间的沉默根本不存在,“禧叔,既然银子是你掏,那学堂的名字就给你冠名好了。”
允禧和弘暾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轻松:“冠名?什么意思?”
“算是一种特殊的广告形式,简单来,就是你花钱买断了学堂的名字,你想让学堂叫什么就叫什么,别人一听到这个学堂的名
字,就知道是你花钱的。”弘书笑意吟吟地解释道。
“”允禧忍不住道,“六,你这个脑瓜到底是怎么长得,怎么就能想出这么多坑钱的主意呢?你要不是生在皇家,肯定是个奸商!”
“嗤。”弘书对他的评价不屑一顾,生在皇家怎么啦?等着吧,当了皇帝他照样可以做奸商!
虽然觉得弘书就是在想法子坑钱,但钱既然是注定要掏的,命名的权利允禧就不打算放过,他苦思冥想半天后:“云溪学堂,云朵的云,溪流的溪,寓意这些育婴堂的孩子以后能像云一样高洁、像溪流一样淡泊,如何?”
弘书:“我觉得这个解释很牵强。”
弘暾没忍住吐槽:“禧叔,你这跟直接用你的名字有什么区别?”
允禧撇嘴:“那不是六冠名就是要人知道是谁花的钱吗。”
弘暾一针见血道:“可是花的也不是你的钱啊,是报社的钱,严格起来,是六弟的钱。”
允禧:“”
“那也是我辛苦挣来的!”他绝不妥协,不过这个名字好像确实有点牵强哈,“我重想一个。”
弘书摇摇头,任他慢慢想,转头与弘时起学堂的筹划安排。首先是选址,200多个人,这就不能放在雍和宫了,再怎么都还是行宫,报社人少,安排在这里还能是为了维护,200个孩子就不好圆了,到时候又该被言官弹劾。
弘书想的是放到皇庄去:“有一个庄子就在南郊,屋子比较多,不用改建太多,能最快时间将学堂办起来。”
经过方才几人的一番插科打诨,弘时勉强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强迫自己转动脑子跟上弘书的思路:“会不会太远了?他们要卖报、要学习操作印刷,报社和印刷都在雍和宫,这一天浪费在路上的时间都不少了。”
看他能认真思考,弘书满意的点点头:“从永定门出去不算很远,不过你的这确实也是个问题,我的想法是,将印刷也搬到庄子上去,报社派人去那边轮值,以后他们就可以直接从庄子拿了报纸去城中叫卖”
两人了好一会儿,将学堂的前期工作商量的差不多。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宫了。”弘书瞥到朱意远的脸色,就知道时辰不早了,“要的刚才都的差不多了,最近这段时间我应该不会出宫,学堂还没办起来前,三哥你就来雍和宫和禧叔他们一起办公吧,刚好招老师的事禧叔也能给你搭把。”
“唉唉,等等。”允禧急道,“学堂的名字还没定呢!”
弘书无语的摇摇头:“那你快,又想到了什么好名字。”
允禧本来想了好几个,但临出口这一刻,他突然又觉得那些名字都很牵强,有些不出口。
但弘书又在催促,他着急之下忽然灵一动:“京周学堂,怎么样,京城周报办的学堂。”
“”弘书勉为其难道,“行吧,就这个了。”
“走了走了。”
送走弘书,弘时在雍和宫里转了一圈,看着熟悉的建筑,他不由苦笑,这里,他是几兄弟中住的时间最长的人,如今再回来,却变成客人了。
罢、罢、罢,能再次踏进这里,已经算是苍天之幸了。
“看清楚了?”弘历表情不太好。
“回主子,看清楚了,确实是三阿哥,奴才令人算着,从进去到离开,一共呆了快两个时辰。”下人回道,“六阿哥比三阿哥晚来早走。”
“果然。”弘历轻笑摇头,“爷这个六弟啊,惯喜欢拉拢人,可惜,这次选错了对象,居然去拉拢老三,爷真怕他被连累啊。”
沈归摆叫下人下去,道:“贝勒的是,六阿哥到底年岁,书虽
读得多,人情世故却还是生疏。”先附和了弘历,他才将话悄悄拐了个弯,“草民以为,您倒是不必在六阿哥身上多花心思,凭皇上对三阿哥的态度,六阿哥早晚会将皇上的宠爱消磨殆尽。您现在要做的,是先筹谋一件好差事,漂漂亮亮的办了,然后凭此进入朝堂,站稳脚跟。”
弘历点点头,有些苦恼地道:“爷也想办差,可是上书的几道折子都被皇阿玛驳回了。”
沈归心中微微摇头,这位爷有能力也有野心,但有时候就是太过刚愎自用、好大喜功了些,比如讨差事这事,他就没跟任何人商量。自己不过是外出几日去联络浙江籍的官员,这位就一口气上了好几道折子,讨要的全是调拨粮草、制钱、武举这样至关紧要的差事,也不想想,他从来没办过差事,皇上怎么可能让他一上来就负责如此紧要之事。
不过这样的性子有不好也有好,对他们这些下来弘历这样的主子就很不错,办事你只要办的面上光鲜,让这位爷有面子了,内里如何他其实并不在意,可操作的空间就很大。
不像皇上,不管面子,就死盯着内里和细节,有一点不对都要从严处置,在这样的皇帝下当差就很累。听,皇后嫡出的那位六阿哥,和皇上的性子就像了个十成十。
沈归将弘历的性子已经摸得差不多了,知道这时候该怎么话才能叫他顺着自己的思路来:“草民以为,您的第一件差事不能以事为要,而该以人为要。”
弘历来了精神:“怎么?”
沈归也不卖关子:“八旗,这才是咱们大清的根本,若能得到八旗支持,其他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这爷也知道。”弘历有些意兴阑珊,“可要得到八旗支持,哪有那么容易,不上三旗,便是下五旗,每一旗都有好几个旗主,他们大多彼此不和,怎么可能共同支持一人。便是阿其那当年那般长袖善舞,也没做到此事。”
“草民明白您的顾虑,不过眼前,却是有一个天赐良。”沈归道,“还不曾向您禀报,草民今日见过福晋娘家的人,得知圣祖实录已成,如今正在收尾。而皇上召见马齐大人,有意令马齐大人主持修撰一部八旗志书。”
“八旗志书?”弘历不由自主地坐直身体,“像是州府县志那样的?”
沈归点点头:“然也。八旗自立国以来,体统尊卑相承、形势如臂指使,规模之宏远、条理之精密,远超前朝,若无志书记载其盛,岂不可惜。而此事一旦启动,八旗各主必会闻风而动,毕竟其祖辈间出类拔萃、建功立业者不少,又有忠臣孝子、义夫节妇,都堪为人伦表率,若不能列于志书之上,岂不是他们这些子孙不孝?”
弘历露出笑意:“该列谁于志书之上,当然要看总裁之考量。”
“然也。”
两人对视一眼,就此达成一致。
“你们这群子,真是好命啊。”袁管事看着眼前这群孩子,忍不住羡慕的叹气。
不过五个月的时间,这群原来瘦骨嶙峋的弃儿们便如同换了一群人,他们穿着整齐的报社长衫,个个挺胸抬头,不复原来畏畏缩缩不敢抬头看人的样子。在报社每日两顿饭的喂养下,个头身量也长了不少,如今不白白嫩嫩如富家少爷,却也和不缺衣少食的农家少年差不多了。
谁能想到这是一群被父母丢弃的孤儿呢?若不是袁管事是亲眼看着他们一点点长成如今这个样子,恐怕也不敢认这是他当初带去雍和宫的那群孩子。
站在第一排的赵十九好奇问道:“袁管事,您叫我们出来做什么啊?难道是报社那里新出了报纸,要我们去卖吗?”
他旁边的周六不这样认为:“今日才第二日,报社一向都是第四日才出新报纸的,肯定不是。”他的第二日、第四日却
是算的不用卖报的日子,报社如今的发行量和读者差不多都稳定下来,每次新一期的量都只需四天便能卖完,报童们便卖四天、歇三天,周而复始。
果然胆子也大了,以前他不问话,这些孩子哪敢出声,如今却都敢在他面前争辩了。袁管事摇摇头,若是以前,他肯定就出声呵斥了,但今日消息送来,这些孩子眼瞧着就要被皇子收做家奴,要飞黄腾达了,他提前打好关系还来不及,脑子有问题才摆谱呵斥。
唉,明明他跑前跑后的时间也不少,怎么雍和宫里的那些大人就没人瞧上他呢,虽然他年纪大了些,但精力还是健旺的,能办的事不少,收他不亏的。
为自己哀叹一声,袁管事整整表情,露出和蔼可亲的笑脸:“都安静,听我,今日叫你们来,不是因为报社,而是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们。”
赵十九等人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若是去报社以前,这育婴堂的管事跟他们有好事,他们是不会有什么反应的,因为这好事大多数时候都是指有人要来育婴堂领养孩子,而这样的人基本都会选择还不记事的幼儿,而不是他们这些已经半大的孩子。
“六阿哥你们都知道吧?”袁管事问道。
所有孩子齐齐点头,怎么能不知道呢,给他们发工钱、发衣裳、发挎包、给他们饭吃的报社,背后的主子就是六阿哥。报社的人还告诉他们,雇佣他们来当报童也是六阿哥的主意,若不是六阿哥,他们过不上现在的好日子。
袁管事满意的点点头:“皇上啊,新赐了六阿哥几个皇庄,皇庄原来的人都不好,被六阿哥撵走了,如今皇庄缺人做活,六阿哥便向上面点名要了你们去。”
“所以,你们马上要入六阿哥的门下,成为六阿哥的奴才了!”
“以后,前途无量,吃香的喝辣的,不在话下!”
孩子们互相看看,也不知道谁先出声,喊了一句:“太好了!以后都能吃饱饭了!”
顿时,这一群孩子都欢呼雀跃起来:“好耶,我们以后是六阿哥的奴才了!”
“再也不是没人要了!”
“六阿哥还会给咱们发身上这样的衣服!”
“还有骨头汤喝!”
“太好了太好了!”
“我要给六阿哥卖一辈子报纸!”
“干一辈子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