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初入太和殿
只懵了不到一秒,弘书就坦然的坐下了。
本来嘛,从弄清楚自己这一世身份的那刻起,他对阿玛屁股底下的那张椅子就势在必得,如今不过是个的座位,顶多算是万里长征的一步,连太子都不是呢,没什么好犹豫的。
弘书坐的坦然,屋内其他人却是心思各异,弘时怔了一下,心中有失落,更多的却是果然如此。
弘昼除了果然如此之外,还有庆幸,幸好他聪明,摆烂摆的快。当然,失落也是有那么一丢丢的,毕竟午夜梦回之时,谁还没想过登上那个至高之位呢,不过那种妄想也就一瞬,都不用等天亮,他就能清醒过来,认清自己和六的差距。
福慧年纪虽最,却也明白这一位置意味着什么,不过他心里只有全然的高兴:好耶,等六哥登基了,我就是皇上最疼爱的弟弟,下一个‘怡亲王’!
而弘历,本就阴郁的表情彻底龟裂,他恶狠狠地盯着大摇大摆坐在上首的弘书,眼睛里的血管充血发红,犹如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似乎想要择人而噬、啖肉饮血。
后宫嫔妃们自然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熹妃焦急地给儿媳妇使眼色,富察氏嫁进来还不到半年,十一月才被正式册封为四福晋,还没摆弄明白后院那些妾室,就迎来了弘历被降爵的大事。
得,也不用摆弄后院了,大家瞬间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这几日,弘历在府中常常无缘无故地就发火,骂人打人罚人,就连他平日里最看重的贴身太监吴书来和正怀着身孕的富察格格都没能幸免,富察氏只能像个救火队长一样四处善后安抚,但就连她,也没能逃过弘历的冷眼和冷语。
这种情况下,富察氏对如今的弘历就有点怵,不是很敢靠近,而此时明显情绪不对的弘历她更不敢靠近了,怕被迁怒,被弘历在这么多人面前给个没脸。
但到底夫妻一体,富察氏也怕弘历在不理智下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到时候受累的是整个四贝子府,她也不会好过。再加上还有婆婆在旁边一直示意,富察氏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将声音放到最柔最轻:“爷,皇阿玛和皇额娘快出来了,咱们去坐下吧。”
弘历猛地转过头来,猩红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富察氏,将富察氏心肝都吓得一颤,强撑着用怯生生地声音弱弱道:“爷。”
或许是她身上正式的皇子福晋朝服刺醒了弘历,让他想起如今是什么时间、什么场合,总之弘历闭了闭眼,强行将脸上的表情恢复正常,虽然还有些许残留,但总算大面上能过的去了,接着袖一甩,沉默不语地回到属于他的座位上坐下。
富察氏悄悄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冲她发脾气,温温柔柔地走到弘历身边坐下,期间连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
弘历坐下,屋内明里暗里聚集在他身上的视线纷纷收回,各自仿佛无事发生般挑起话题闲聊起来——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单独一桌的,像皇后、弘书、四妃自然是单人桌,弘时、弘历、弘昼三个成家的就是和自己福晋一桌,福慧和弘?弘晥一桌,几个贵人常在分两桌,还有胤禛收的三位养女公主一桌。
五福晋吴扎库氏将悄咪咪观察的余光收回,和弘昼一起坐下,忍不住声道:“爷,一会儿我要跟您一起去给六弟敬酒吗?”
她比富察氏晚嫁进来一个月,两人的日子却是天差地别。弘昼虽然也有妾室,但和弘历的四个相比,他只有两个,而且都不宠爱,反倒是吴扎库氏出身武将世家、性子郎阔,又因为家里人口多,被教的勤俭持家,一嫁进来就颇得弘昼喜欢,两人蜜里调油般焦不离孟。
和富察氏面对弘历的心翼翼相比,吴扎库氏在弘昼面前可谓大胆,这般场合都敢调侃。
弘昼毫无威慑力地瞪了她一眼,声嗔怪道:“别胡,一会儿
看三哥三嫂他们行事就好。”
吴扎库氏抿了抿唇,示意自己收到,不过眼神还是有点灵活,自己这边不好观察,余光就全溜到对面的四妃身上去,忍不住想要扒点细节满足好奇心。
今儿晚上这一出,大家都是怎么想的呢?
不止她在想这个问题,弘书扫视了殿内一圈后,也冒出这个问题,不过立刻就将之抛诸脑后,关心这些人怎么想的干嘛呢,她们的想法又不会对结果造成什么影响。
与这个问题相比,弘书更愿意关注他阿玛的家宴规模,刚才这么粗粗一扫一算,他阿玛这家宴的规模着实有点冷清,难怪一直有人坚持不懈地上书要他阿玛选记牌秀女入宫充实后宫,绵延子嗣。这些人恐怕也是看不过去吧,毕竟他们大多经历过康熙朝的年夜宴,当初乾清宫都差点摆不下,他阿玛这却连养心殿都占不满,实在是让‘朝臣们’不放心。
时间就在弘书乱七八糟的想法中过去,乌拉那拉氏先来,看到弘书的位置明显怔了一下,随后便恢复自然。
然后是胤禛出现,这一刻,年夜宴才算是正式开始。
在每年都一样的礼仪环节后,便是敬酒环节,后妃先来,然后才是皇子皇女。
在最后几位后妃共同祝酒后,弘书条件反射地看向弘时,却发现弘时也在看他。
恍然大悟。
今年这位置,该他打头敬酒了。
弘书失笑地微微摇头,端起酒杯站起身道:“儿臣祝皇阿玛新的一年精神矍铄堪比二八少年、神采焕发宛如神仙中人。”
一饮而尽。
胤禛同样一饮而尽,道:“今年表现不错,明岁还需努力、不可懈怠。”
“是。”
他结束后,弘时才站起身,低调地了一句简短的祝酒词。
胤禛还是同样的回应,淡淡的:“嗯。”
如此已令弘时满意。
弘历起身,有些紧张地紧紧攥住酒杯,第一次没有上来就他写了一首诗要献给皇阿玛,而是有些不安地念了一首前人的名作,然后一饮而尽,喝完就眼巴巴看着胤禛。
胤禛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在弘历期待的眼神下双一动不动,并没有去端起桌上的酒盅,而是沉默的看着弘历。
弘历心中的期待在这种沉默下迅速被消灭,然后绝望逐渐滋长。
这时胤禛才开口道:“朕如何不重要,朕只希望你们”他扫视了一边除了弘书之外的儿子,“不要再叫朕失望。”
弘时弘昼福慧齐齐起身:“是,谨遵皇阿玛教诲。”
“只算不得什么,朕要看到你们是如何做的,坐下吧。”
胤禛淡淡的一句话就将弘历略了过去,弘昼这时候就灵了,立刻端起酒杯开始祝酒。
弘历站在原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偏偏在场所有人都当看不见他还站着似的,一个个只盯着弘昼和福慧。
“爷。”还是勇敢又倒霉的富察氏,“皇阿玛坐下呢。”
尽管她已经尽量规避了用词,态度也软得不能再软,但弘历看过来的眼神却还是变得静幽幽的。
富察氏被他看的毛骨悚然,忍不住声问道:“爷,妾身身上可是有不合规矩之处?”
弘历慢腾腾的坐下,并不回答,只是依旧用那种幽暗深邃的眼神看着富察氏。
富察氏坐如针毡,但碍于场合又不敢有所动作,只能再次声询问:“爷,您为何这样看着妾身?”
弘历幽幽地道:“富察氏,爷今日才发现,你竟是眉低压目、眼神急露之相。”
富察氏:眉低压目、眼神急露之相?爷怎么忽然起这个?不对,爷怎么突然称我为富察氏,平日都是喊福晋的,果然,还是
被迁怒了吗?
富察氏心中苦涩,见证了弘历最狼狈不堪的时刻,她还能讨着好吗?
但很快富察氏就发现她苦涩的太早了,在年夜宴结束回到四贝子府后,富察氏忍不住和最贴心的奶嬷嬷含糊起今日的一些事情,重点了弘历的话,奶嬷嬷却大惊失色:“福晋,爷果真是这样的吗?眉低压目、眼神急露之相可是有克夫之啊!”
富察氏一瞬间只觉得如雷轰顶。
对的家事弘书没空去关心,他在守岁后陷入酣甜的梦中,久违地在大年初一睡了个懒觉。
正当他想着今天在床上赖到几点再起床才算对得起过去一年的辛苦时,朱意远匆匆进来掀起床帘:“主子,快起来,养心殿来人宣皇上口谕。”
赖床美梦破碎,弘书不由声哀嚎发疯:“皇阿玛,皇阿玛,皇阿玛!你为什么要这么勤快!”
朱意远眼观鼻鼻观心,这种时候他就是聋子,什么也听不见,只负责伺候主子穿衣梳洗。
弘书生无可恋地来到养心殿,发现他的勤劳阿玛竟然穿戴整齐地在看才修好的圣祖实录,不是,真的,就歇一天能怎么地?
“皇阿玛,一年到头就这么两天,您不用把自己绷这么紧吧,适当歇歇,放松精神,才能更有精力处理国事,磨刀不误砍柴工。”弘书苦口婆心地道。
胤禛瞟他:“才起?嫌朕打扰你赖床了?”
弘书睁眼瞎话:“没有,儿臣早就起了,只是在实验室做两个有趣的实验而已。”
“哼。”胤禛半个字不信,瞥了一眼他身上的衣裳,嫌弃道,“回去换一身,一会儿随朕出席太和殿筵宴。”
弘书惊诧地睁大眼,一直到人站在太和殿里,眼睛都没有变多少。
他是第一次来这里。
太和殿本就不是常用之所,就是雍正,也是几月才在太和殿升一次大朝。而正月初一的太和殿筵宴,大概是大清最正式的大型国宴之一,参与者都是内外王公和一二品以上的王公大臣。
咦,不对,怎么看见何国宗他们了?细细一瞧,还真没看错,就是何国宗、徐本、尹继善这群谈判代表团的人,他们十来人站在整个大殿最角落的一张桌子旁。
虽然是角落,但也是太和殿的角落,能混进这里,代表的层次就不一样了。看来这次谈判立下的功劳着实不错啊,何国宗等人最高才不过从四品,可见朝廷对他们这次差事的满意程度。
弘书若有所思,看来他能破格来参加应该也是这次谈判的功劳。
下一瞬,他的这个想法就被亲爹亲自打脸。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卿平身。”
“朕近日偶感不适,不宜饮酒,今日,就叫六阿哥代朕给众位爱卿敬酒。”
“苏培盛,去给六阿哥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