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下一个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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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书做东办的庆功宴最终是在圆明园举行的,本来他是在京城找了个私人园子的,结果去报备的时候被他阿玛嫌弃——报备主要是因为,从看康熙朝起就有规定,皇子阿哥无故不得与大臣私下往来,胤禛登基后为了限制允禩他们,将这一条的范围扩大到宗室王公。后来允禩他们虽然倒了,但又出了弘时那事,这规矩胤禛也就一直没改。

    “这园子也就是个面里光鲜,一点气韵也无,圆明园不比这好?还要出去花钱,不是吵着没钱从朕私库里抠银子的时候了?”

    弘书就很冤枉:“圆明园可是皇阿玛您的私人园林,我哪敢在那里请人饮酒做客,徐大人他们肯定也很不自在。”

    胤禛却不管他,乾纲独断:“就在长春仙馆,筵席就让御膳房准备。”

    出了孝后,胤禛虽然因为国事繁忙,很少在圆明园常住,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比如今年正月初十,他就带着弘书和福慧来圆明园打算住几日,期间的外藩宴和徐本他们升官的廷臣宴都是在圆明园举行的。

    弘书现在大了,自然不可能和时候一样随他住九州清晏,胤禛便将长春仙馆赏赐给他。

    福慧以前来圆明园的会少,即便来也都是随弘书住,时间短倒也不碍什么。但现在他年纪不,而弘书眼见也已经开始参与朝事,他再跟着住自然就不太方便,因此这次胤禛也给他赐了新居,是比较靠后的月坛云居。福慧就不是很乐意,因为那里离长春仙馆太远了,遂跟胤禛撒娇耍赖想要换到长春仙馆旁边的四宜书屋去,但那地方就是个临水而建的游览赏景之地,建筑的格局不适合居住不,还很潮湿,福慧的身体底子可经不起折腾,胤禛自然不可能答应他。

    福慧满脸怨念的跟在弘书身后踢踢踏踏,抱怨道:“六哥,我觉得皇阿玛就是存心的,他就是不想让我跟你在一起,在皇宫里就是,不让我搬宫就算了,但凡我有哪段时间去毓庆宫去的勤了点,皇阿玛都要把我叫去抽查课业。”

    在允禧允祜他们陆续出宫后,南三所就有地方空出来,福慧便去请求过胤禛,想搬到南三所去,因为那边去毓庆宫更近,结果自然是被毫不留情的否了。

    弘书无奈:“好了,真是什么话都敢,现在还没出九州清晏呢,心皇阿玛知道了。”

    福慧嘟着嘴:“我不怕,皇阿玛做得,我为什么不得?皇阿玛自己过的,他也会犯错,天下臣民皆可以向他进言,改过乃是天下第一善事。”

    “还。”弘书敲他,“再皇阿玛犯什么错了?让你住月坛云居也是为你好,那里地方大,地气厚,补你。”

    福慧还不服气,想张嘴。

    弘书瞪眼道:“再,心皇阿玛给你发配到汇芳书院去。”

    福慧登时偃旗息鼓,汇芳书院在圆明园的最北边,与长春仙馆就是一南一北,可比月坛云居远多了。

    “后日你上完课了,就自己在园子里玩,我要宴请徐大人他们,没空陪你。”弘书道。

    福慧这点事还是懂的:“知道了,我到时候去多稼如云看看,早就听他们六哥你在那里发现牛痘的事情,我还一直没会去看呢。”

    弘书脸色变黑,虽然证实牛痘的结果很好,但想起那时候自己跟个变态一样抠母牛那里的行为,他就觉得眼前一黑,恨不得用脚趾抠出一个紫禁城出来。

    “去去去,自己玩去,我要忙了。”被迫想起黑历史的弘书开始赶人。

    福慧好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回事,六哥怎么突然恼羞成怒了?他也没什么啊。

    两日后,徐本等人一起来到长春仙馆,虽然廷臣宴也是在圆明园办的,但当时的地点是在保合太和殿,几乎就在门口,根本无从见识圆明园里的风景。

    而这次进入到里面,徐本等人才算见识到皇家园林是什么样子。

    此时虽已立春,但万物尚未复苏,按以园林为主的圆明园此时的景色并不能算好,但这阵子落得一场雪,犹如乱琼碎玉一般,将圆明园妆点的格外粉妆玉砌。

    杭世骏忍不住念了元朝吴澄的一句诗:“不知天上谁横笛,吹落琼花满世间。”

    刘统勋这几日意气风发,此时摇头道:“吴幼清这两句写的不错,但我以为,用在这里还是差点意思。”

    他几乎是这群人里年纪最的,所以虽然这句话的有些狂,但众人对他还是报以年少轻狂的包容,打趣道:“哦?不知这点意思是差在哪里,我等竟是没觉得不对,早就听闻刘兄颇具诗名,不如刘兄现场赋诗一首如何?”

    好在刘统勋这些日子虽然有些飘飘然,但对自己目前的作诗水平心里还是有数的,清醒道:“我做的诗自然也是配不上的。”不过牛皮已经吹下,他自然还是想要圆上的,冥思苦想一会儿,眼睛一亮,“有了,暗想玉容何所似?一枝春雪冻梅花,满身香雾簇朝霞。韦庄的这句最为合适!”

    尹继善等人本是打趣他,听了后却也觉得这句比吴幼清那句更合适些:“不错,不错,吴幼清那句空间过于开阔了些,却不如韦庄这句精致妍丽。”

    杭世骏也拱叹服:“果然刘兄殿试在我之前不是没有理由的,一句之差,在下佩服。”

    两人是一届进士,刘统勋的排名比杭世骏高。

    刘统勋倒也不是得意忘形之人,此时赶紧谦虚弥补先前的狂言:“哪里,哪里。”

    弘书带着人走过来,笑道:“我在里面久等尔等不至,还以为你们迷路了,没想到却是在这里吟诗作对。这可不好,现在尽了兴,一会儿我安排的节目你们岂不是要没了劲头。”

    “六阿哥。”众人齐齐行礼,何国宗道,“臣等一时忘形,竟让六阿哥久候,真是该死,请六阿哥恕罪。”

    “欸。”弘书摆摆道,“我就那么一罢了,别这么客气,再,主人等客人,这不是应该的吗。”

    “诸位,请吧,今日,希望你们都能乘兴而归。”

    弘书安排的节目不少,当然不是那种节目,而是文人之间爱玩的那些曲水流觞什么的,也加了一些后世的游戏进去,一帮大老爷们愣是玩的不亦乐乎,到后头几乎不见半点拘谨。

    当然,酒还是没有喝多的,毕竟再忘形也还记得这是哪里,还记得皇上可能就在旁边的九州清晏呢。

    玩到一半时,弘书将尹继善单独叫到书房。

    “来,喝口清茶,先醒醒酒。”弘书亲自给尹继善斟了一杯茶。

    尹继善恭敬接过:“谢六阿哥赏。”

    弘书摆让他坐:“别这么正式,我叫你来也不是要什么正事,就是有些关于去病城的事要和你,像方才那样放松就挺好的。”

    经过太和殿和今日长春仙馆这一遭,尹继善他们这一群人心里都已经有数,六阿哥大概率就是皇上心中的继承人了,而自己这帮人就是皇上给六阿哥准备的第一批班底。

    既然有了近水楼台的优势,那自然是要抓住会在主子心中扎下根的,因此听到弘书这样,尹继善也不再端着,听话的放松姿态,笑道:“不知六阿哥有何事要嘱咐臣。”

    “一些琐碎事罢了。”弘书道,也没藏着掖着,“皇阿玛已经私下答应我,会将和鄂罗斯的一部分交易权给我,虽然如今去病城还没开始建立,但我不久后应该就会派人过去,在那边与鄂罗斯人进行交涉。到时候这些人你帮我看着点,他们若是老老实实办差就罢,但凡有半点违法犯罪之事,或是欺压当地百姓牧民,或是与鄂罗斯互通有无,你都不用客气,就地帮我处置了。”

    “不用担心我会觉得你打了我的脸,事后给你鞋穿,相处这么长时间,你也应该对我有所了解,相比你处置他们,我只会觉得那些人犯事更丢脸。”

    尹继善微微点头,他们这群人确实对六阿哥都有所了解,这位虽然年纪,但却难得和皇上一个性子,都是大公无私之人,即便是自己最亲近的人犯了错,第一时间想得也不是替其掩盖,而是从严处置。

    皇上也是因此被人诟病刻薄寡恩的,因为他对潜邸旧人犯事之后的处置真是毫不留情。

    “六阿哥就不怕我才是那个欺压百姓、勾结外邦的人吗?为了消灭证据对您的人痛下杀。”尹继善开玩笑道。

    弘书却认真道:“我相信元长你的为人,即便是勾结外邦,肯定也是为了大清而打入敌人内部的不得已行为。”

    尹继善被他的认真弄得有些措不及,有些感动又有些涩然:“六阿哥”他虽然既有才华又有能力,但从某种程度上来,他也是一个从来没有感受过家庭温暖的不幸孩子,常年遭受来自父亲的打压和叱骂,即便外界对他很赞誉、即便皇上好似也看重他,但他骨子里却依然是自卑的。

    这次突然被委以重任,别看他表现的好像很轻松,但其实心里的压力是很大的,尤其是父亲在知道他的新职后,表现出怀疑和不信任他能做好,喋喋不休地发表让他最好不要办砸了差事连累家里的言论。

    这些都让尹继善十分厌恶,却又不得不承受,甚至他一度想过向皇上辞去去病城知府之职。

    弘书不知道尹继善的这些心理问题,他只以为尹继善是感动加上有些不自信,继续道:“不止我相信你,皇阿玛肯定也是相信你的,否则不会将你提拔到这个位置上的。所以,元长,放心大胆的干吧,你有这个能力,不要担心,即便过程中有些许错漏之处也没什么,世上何人能不犯错呢,只要过后认识到,改正弥补就好了。”

    尹继善眨眨眼睛,低下头颅:“臣,多谢六阿哥鼓励。”

    “好了。”弘书可不想一直煽情,他道,“继续事,方才那件事只是事,我就随口嘱咐一句,只是怕他们仗着我的身份在北边为所欲为,再影响到你。你也不用放太多心神在他们身上,你的主要任务目前还是建城。”

    “建城之事,不可马虎,去病城未来不仅仅是咱们和鄂罗斯人的通商之处,在我的规划里,它还有着更重要的使命,未来,它将会是我们北进的跳板”

    了一通对去病城的规划,弘书又道:“除了去病城,我还要你注意一件事。”

    尹继善认真道:“您请吩咐。”

    屋内除了他二人并无他人,因此弘书直白地道:“喀尔喀蒙古。”

    “我对他们并不放心,别看他们以前和鄂罗斯人杀得你死我活,现在还因为鄂罗斯人被赶走而高兴,但时间久了,没了鄂罗斯的压力,喀尔喀蒙古三部的汗王势必不会安定太久,各种心思都会起来的。而鄂罗斯这次没达到原本目的不,还丢失了一片土地,现在是他们国内情况复杂顾不上,但等一二年,他们势必不会甘心,肯定会卷土重来,准噶尔已经被覆灭,他们到时候和喀尔喀蒙古暗中勾搭是必然的事情。”

    “我不想等以后他们两方勾结了起来了再去处理这个问题,所以,趁鄂罗斯这一二年还没卷土重来的时候,先将喀尔喀蒙古收回来。”

    “若能通过一些段令他们和平内附自然最好。”

    “若不能,那就想法子让他们内部分裂,然后一个个可控的叛乱,朝廷再出兵平叛收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