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阿玛的委婉 在胤禛几乎明示的暗示1……
在胤禛几乎明示的暗示下,没有人头铁地去试图表现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不一样,推举弘书为皇太子的奏章很快就堆满了养心殿的案桌。
大臣们以为这就完了,他们只需等待皇上立太子的圣旨就好。
弘书也是这么想的,他本该在毓庆宫等着那可能很快就会抵达的圣旨,但多年的目标突然达成,他心里一时竟有些茫然和虚幻,总觉得空落落的、没有实感。
朱意远正在思考,一会儿等圣旨宣读完毕,他该怎么带领毓庆宫上下恭贺主子,才能显得有气势呢?
正想着,余光中人影一闪,他定睛看过去,发现竟是主子在往外走,连忙跟上去:“主子,您去哪儿?”
弘书脚步顿了一下,复行:“去看皇额娘。”
朱意远一下急了,劝阻道:“主子,要不您明日再去,今日还是先在宫里等等吧。”
弘书却不停,也不回他的话,只一味往前走。
朱意远不敢伸拦他,只能一边急一边跟着劝,奈何他主子充耳不闻,只能白费唾沫。
永寿宫的人看到弘书也很惊讶,如今众人推举六阿哥为太子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所有人都等着那一道圣旨呢,六阿哥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了?
惊讶归惊讶,也没有人大声喧哗或者大声通报弘书来了,只因皇后病这一年多来,弘书早就吩咐永寿宫的人要保持最大的安静,他来也不必一路通报。
所以直到他走进正殿的东次间,乌拉那拉氏还不知道他忽然来了。
“绑紧一些。”乌拉那拉氏声音无力地吩咐道。
碧珠不忍:“您本来就痛,再绑紧一些”
乌拉那拉氏强打着精神道:“无妨,我现在无力,绑紧一些,背才能借着这力道挺直一些。今儿可能会是六的好日子,我一定得精精神神地,让天下人看看,六是有福气的。”
碧珠忍不住落下一滴眼泪,宫内宫外都在盛传皇上如何宠爱六阿哥,又有谁知道,她们娘娘对六阿哥的一片慈母心呢。病前不,只娘娘生病后,多少个夜晚痛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牙龈都咬出血了,对外却一点软弱都没漏过,从没对六阿哥和皇上过一声痛;不管太医给开了多少汤药,那些药的味道她只闻着就想干呕,娘娘却每次都面不改色地一口干了;明明喝了药根本没有胃口吃饭,娘娘却还逼着自己下咽,就算吐了也只是漱漱口然后继续吃;只要是太医可能会有效果的,不管多痛苦,娘娘都会坚定不移地执行。
其他人若知道自己得了这种绝症,恐怕第一时间就崩溃了,然后破罐子破摔。娘娘却连情绪不稳都不曾有,从始至终都是积极配合一切治疗。
碧珠一度为娘娘的求生意志震撼,毕竟她曾经见过娘娘心如槁木、生死无畏的样子,她以为娘娘面对死亡会洒脱、会从容、会豁达,唯独没想过会是这种咬牙挣命的样子。
直到有一次娘娘发烧病糊涂了,嘴里却一直念着:“不能死,我得活着,我活着六才是真正唯一的嫡皇子,六需要一个活着的皇额娘,六不能守孝,不能有继后,我不能死、不能死,我得活得久一点,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那时她才明白,娘娘为何如此狼狈却还拼命都要抓住一切会,只为多活一天。
从回忆中挣脱,碧珠咬牙准备给娘娘绑紧一些,就听到一道哭腔:“额娘!”
乌拉那拉氏一愣,连忙提着力气高声应道:“唉,额娘在呢,六怎么了?”然后着急地拍碧珠,“快去、快去看看,六怎么哭了,是不是出事了!”
碧珠被她催得急,慌忙之下没考虑就松开起身准备出去,乌拉那拉氏本就气力不足,此时一失去支撑根本坐不住,直直往后倒去、砸在床上,‘咚’的一声将所有人吓了一跳。
“娘娘!”碧珠吓得花容失色,心跳都停止了。
弘书听到此声,再顾不得规矩礼仪,帘子一掀就冲了进去:“额娘!”
乌拉那拉氏这一下砸的结结实实、头晕眼花,好在她病后,为了令她更舒服一些,弘书想方设法给她弄了舒服的简易‘席梦思’,又命人给她铺上厚厚的十几层毯子,那架势堪比豌豆公主,所以乌拉那拉氏这一下虽砸的结实,却没受伤,头晕眼花一会儿后就恢复了正常。
弘书早被吓死了,一边扑在床边叫额娘,一边大声让人去叫太医。
“别叫。”乌拉那拉氏费力抬起,阻止道,“别叫太医,我没事,别叫。”
“额娘。”弘书眼眶通红,除了叫人什么都不出来。
“没事,额娘没事。”乌拉那拉氏搭在弘书脸上,曲动指摩挲了两下算是安慰,“别担心,别叫太医,今日不能叫太医。”
弘书几乎是立时就懂了额娘的意思,今日不能叫太医,今日是他的好日子,她这个额娘要精精神神的才是对他的加持,若叫了太医,兆头不好。
弘书才不想管什么兆头不兆头,他只要额娘没事,喉咙却像哽住一样,不出话来,只能泪水涟涟的死命摇头。
刚才的消耗还是有点大,乌拉那拉氏闭眼,稍稍恢复了一下精力,才睁开眼睛,担忧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难道立太子的事出波折了?
乌拉那拉氏心里一沉,面上却还不动声色地安慰儿子:“无论出了什么事,都别着急,你得记着,你皇阿玛是最宠你的,也是最向着你的,你的时间还长,慢慢来,别冲动,知道吗?”
额娘都这样了想的还是他,弘书的眼泪根本止不住,甚至哭的开始抽噎起来,就算是知道额娘得绝症的时候,他也没哭的这么可怜过。
乌拉那拉氏一下就心疼了,再顾不得谨慎,直言安抚道:“别哭,别哭,这次立不成太子没关系啊,咱们还有时间,下次,下次一定不会有意外,啊。我的乖乖,快别哭了,你哭的额娘心都疼了。”
“不是。”弘书哽住的喉咙终于能话了,“与立太子之事无关,我是为了您,额娘,额娘,额娘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好,我不要什么好兆头,我只要您、只要您好好的!您别什么都只想着我,您多想想您自己!”
乌拉那拉氏一怔,万万没想到他是为了这个,鼻子不禁一酸,眼眶也盈出泪意:“傻孩子,我是你额娘,不对你好对谁好。放心,额娘会好好的,会长长久久地陪着你的。”
“额娘!”弘书再也忍不住,抱住乌拉那拉氏的哭了起来,这一刻,他莫名空落的心踏踏实实地落在了地上。
就在母子俩感情更加深厚之际,外间出来通报声:“娘娘,陈福公公来了,传皇上口谕。”
弘书哭声一顿,口谕?不是宣旨?
乌拉那拉氏心头也是一紧,难道她情急之下乱想的事,成真了?
这可不行,她得问问,是怎么回事,乌拉那拉氏立时端起皇后的架子,沉声道:“传。”
“等等!”碧珠出声阻止,在乌拉那拉氏严肃的目光下,解释道,“娘娘,您和六阿哥,得先洗漱一番。”
乌拉那拉氏这才恍然惊觉,自己这半天竟然未着外衫,虽然里面都是穿戴整齐的、只差一件外罩衣,但这时候不穿外衫见人可是极其失礼的,哪怕是自己儿子也不行,这要传出去,不定会有什么恶心的谣言。
好在屋里只有一个碧珠,紧急收拾完毕,乌拉那拉氏和弘书恢复威严的样子,传陈福进来。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六阿哥。”
乌拉那拉氏含笑道:“免礼。”然后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的问道,“不知皇上忽传口谕,所为何事?可着急令弘书去办?若不着急,本宫这里还有些事未与六完。”
这是托词,皇后娘娘从来都是将皇上的事放在第一位的,陈福心里很清楚,皇后娘娘这是要打探立太子之事是否出了意外
还真出了意外!
想起皇上‘委婉’的吩咐,即使是陈福,此时都禁不住偷偷为他主子的‘花样百出’感到无语。
“倒也不算什么急事。”陈福硬着头皮道,“就是,皇上想起刘勰的文心雕龙里记载了晋文公受周天子册命之事,一时想不起在哪一册,命六阿哥找出。”
“”
无语的不止弘书一个,即便碧珠也知道,皇上身边最不缺的就是从翰林院调用的侍读侍讲起居注官,这些人哪个不是才华横溢,就这种问题,随口一问保证能得到争先恐后的回答,还用特地来吩咐六阿哥?
无语只是一瞬,弘书和额娘立刻反应过来,皇上这应该是另有意图。
晋文公吗,弘书垂眸,不一会儿就在脑中检索出文心雕龙里的原文:“昔晋文受册,三辞从命,是以汉末让表,以三为断。”
所以,阿玛这是在点他,要学晋文公,来一出三辞三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