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旁, 贾敏还坐在那儿吹冷风。好在贾敏现在的身体好, 林黛玉便也没有让贾敏早早回去, 而是让丫鬟给贾敏披上一件披风。

    “不过是一块破石头，他能平安无事。”林黛玉明白贾敏在担心什么。

    贾宝玉到底是贾敏的亲侄子，贾老夫人了那么多遍了。可是林黛玉一点都不想理解贾敏的这点心思, 贾宝玉就是一块破石头，想让贾宝玉感恩很难，对方指不定认为他们是他的亲人, 就应该多多帮衬他。

    “有你这一句话, 我便知道他能无事。”贾敏时常在林黛玉面前那些话, 不是想着林黛玉要保护贾宝玉。

    只是林希是男子，而这些事情又不好跟林如海，于是贾敏就只能跟林黛玉一。

    这都是她娘家的糟心事情, 最好还是不要让夫家跟着一块儿操心，要是让夫君知道她总是担心贾宝玉，那么她的夫君必定不大高兴的。

    贾敏知道林如海这些年守着她一个人，最开始不是因为深爱她一个人，而是林黛玉的出生。这些年来，她跟林如海的感情越发深厚，就越发害怕自己娘家事情牵扯到林家, 让林如海不高兴。

    她已经得到很多了，不能奢望夫家一直去帮衬娘家。

    不是她夫家不能帮助娘家，而是贾宝玉就是扶不起来的人，没有什么好帮衬的。帮衬贾宝玉那样的人, 迟早要连累林家。

    贾敏怕啊，可是贾老夫人就死咬着她，没让其他人多盯着贾宝玉，就让她多盯着贾宝玉。贾老夫人就是看着她是长宁侯夫人，看着林家发展得好，看着林黛玉是安乐公主，自己的母亲自己知道，贾敏知道贾老夫人就是想让她利用各种关系保全贾宝玉。

    “娘，你担心那么多做什么，怕爹不高兴，可你又总想着贾家。”林黛玉还知道贾敏怕林如海不高兴，怕就怕吧，那就更不应该多管贾家的事情了，“还是怕外祖母你不孝啊，你都出嫁了，她哪里管得着那么多。”

    要林黛玉，等到贾老夫人去世了，贾老夫人根本就看不到贾敏是如何对待贾宝玉的。

    何况贾宝玉现在过得也不错了，跟史湘云成亲了。有贾老夫人的体己，有史湘云的嫁妆，只要两口子懂得开源节流，懂得如何赚些银钱，生活都不是问题，未来的子嗣也能有银钱生活。

    “她是管不了那么多的。”贾敏心慌啊，“黛玉，要是我身体一直不好，只怕你现在的日子比史湘云还要不好。”

    贾敏最近总是会想这些事情，想着要是自己没了，那么黛玉过的日子如何。要是黛玉不是安乐公主，要是黛玉住到贾家，那么贾老夫人一定不可能对黛玉太好的。

    贾家到底算是高门大户，即使内里腐朽，养一两个人还是可以的。表面上什么都不缺，遇上奴大欺主，也只管不了那么多，人家怎么不话。

    她本身就是从贾家出来的，贾敏怎么可能不知道贾家的那些事情呢，一个个都是看人脸色行事的，谁好就捧着谁，谁过得不好，就狠狠地踩上几脚。她以前是深闺千金，也不去管那些事情。

    如今，贾敏想来，便觉得那都不是好事。好在贾家的大房和二房分家了，该有的规矩也有了。

    “可不是，要是您的身体不好，身体不好，又再生孩子，那生下来的孩子一定病歪歪的。”林黛玉道，“您看看街尾的那户人家，还好是一对兄妹，他们的母亲生他们的弟弟难产去世了，父亲又没了，就只能投靠外家，可是外家明面对他们好，实际上，他们没少被丫鬟奴仆欺负。”

    “你怎么知道的？”贾敏好笑地看着林黛玉，“又去探听那些消息了？”

    “哪里有，走在路上，都能听到别人。”林黛玉翻白眼，“他们家是富户，不缺那点银钱，养孩子也就养了。偏偏给好的了，却又让人欺骗，那个妹妹的兄长还出来抄书赚些银钱呢。”

    “可怜呐。”贾敏听到这话，不禁感慨，真是可怜的孩子，“不过好歹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也就是强在这一点上。”林黛玉道。

    “光这一点就够了。”贾敏感慨，“要是他们两个人在外头，只怕已经流落街头，那的妹妹被人卖进楼里，那大的哥哥去当奴仆，要是有个不好的遭遇，指不定就进了宫。”

    那样的男子进宫，只能是当太监了。

    林黛玉点头，确实如此，“那是在实在无人收养的情况下。”

    而《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其实还有其他的选择。只是其他选择，也不是什么好选择，顶多就是被林如海托付给同窗。可同窗哪里比得上外祖母家呢，远香近臭，要是原本的林黛玉真的待在林如海的同窗那儿，只怕也会被嫌弃。

    当然，要是遇见个好的，也可能过得好，只是太难得。

    如果按照这样的法，原本的林黛玉还应该感谢贾家的收养？可是贾家从林家获得的东西太多太多了，远远超过抚养林黛玉的需要。要是他们得到东西，肯好好对待林黛玉，那也是好的，可惜那些人都只想着他们自己。

    “可不是。”贾敏道，“不这些了，最近这段时间，看着他们这么折腾。便想着要是我不在，你又没成公主，你父亲要是又没回京，你的日子……哎，不去想了。”

    “想，该想。”林黛玉抓着贾敏的手，“您就应该想想，要是女儿或者希哥儿过得不好，那贾家会出手吗？那史湘云也是因为贾宝玉实在找不到好的对象了，又有二舅母话，只怕史湘云还嫁不了贾宝玉呢，外祖母可是想给贾宝玉最好的呢。”

    “不破石头了？”贾敏笑着道，捏了捏林黛玉的手，这一会儿倒是贾宝玉了。

    “不破石头，那是想让您仔细听清楚，您的女儿的就是贾宝玉那块破石头。”林黛玉撇了撇嘴，“当初，外祖母还想让我嫁给贾宝玉呢。就那块破石头，谁看得上他呢，别娘你看上他啊。”

    “看不上，看不上。”贾敏挥手，要不是贾宝玉是她的侄子，她还真不愿意见贾宝玉这样的人呢。

    贾宝玉那样的没有一丁点出息，也科考不了。贾敏如何看得上贾宝玉这样的，这样的废物必然不能成为她的女婿。

    “这就对了。”林黛玉道，“外祖母是您的亲娘，要是我不是公主，她非得逼着您，只怕您被她磨一段时间，也就同意了。想着我跟那块破石头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好，没有太好，却也没有太差。”

    贾敏黑线，伸手戳戳林黛玉的额头，“你个鬼机灵，做母亲的，哪里是你想的那样的。”

    哪怕贾老夫人磨着，贾敏都不可能让林黛玉嫁给贾宝玉的。做母亲的，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过得幸福，怎么可能去想着侄子，反正她是不想着侄子的，那块破石头有什么好想的。

    一等将军府，王熙凤等人也知道贾宝玉和史湘云今日是不可能去二房了，从荣庆堂回去都那么晚了，敬茶哪里有傍晚敬的。

    “迎春呐，你日后可不能学他们。”邢夫人跟着贾迎春坐在屋里聊着，她便跟贾迎春道，“哪里有成亲不知道要敬茶的，就是他们搬出去了，也不能这么做。”

    “他们确实错了。”贾迎春正绣着东西，她今儿见贾宝玉跟史湘云那么晚过来，还以为他们已经去过二房了，没成想他们根本就没有去过二房，而是直接去了荣庆堂。

    “好在二房那边没跟史湘云他们住在一处。”邢夫人想要是王熙凤没给她敬茶，她一定非常生气，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没有地位。那是因为她是填房，没有底气，可能到最后就是自己生闷气。

    可是那王夫人不一样，王夫人可是贾宝玉的亲娘。贾宝玉跟史湘云竟然没有过去，以王夫人的性子，必定会记恨他们。

    “可这没住在一处，便也明了，二房没他们的份。”邢夫人心情好，当初贾宝玉那么得宠，他们都快认为府里的一切都是贾宝玉的了。哪怕贾琏才是贾赦的儿子，是这府上的继承人，可是那时候那些人都捧着贾宝玉呢。

    现在来看看，贾宝玉只怕也就只能得到贾老夫人的那些体己了，别想再得到二房的其他东西。

    “他们如今住在外面也好。”贾迎春倒是觉得贾宝玉和史湘云单独住在外面比较好，毕竟这两个人的性子都不是很好的那种人，而且都只顾着自己。

    在一等将军府这边，可是没有贾宝玉和史湘云的位置，他们成亲了，就应该离开一等将军府。只是府里还有一个怀着身孕的袭人，贾迎春听丫鬟那袭人先很是得意，荣庆堂的那边人都不敢让袭人不高兴，只因为袭人肚子里的是贾宝玉的孩子。

    “好什么好。”邢夫人可不这么认为，“贾宝玉现在可不是什么宝贝蛋子，就是不孝子。”

    父母都还健在，贾宝玉之前却一直住在荣庆堂，极少回去二房。等贾宝玉成亲之时，贾宝玉依旧没有回二房，就连敬茶都没有回去敬茶，指不定外面要怎么呢。

    前一段时间，竟然还有人贾宝玉是贾赦的儿子，真是笑话。

    邢夫人可不相信这样的事情，贾宝玉是二房的孩子，不是大房的。只是贾宝玉这个人愚蠢之极，才会把事情闹成这个地步。

    “确实如此。”贾迎春点头。

    别邢夫人这边开心，就是王熙凤那边晚上都多吃了一些东西。让贾老夫人宠着贾宝玉吧，贾老夫人再护着贾宝玉也没用，外面还是有人贾宝玉的不是。

    “宝玉叔叔真是可怜呐。”蓁姐儿手里还拿着糕点，左一口，右一口，唉，像宝玉叔叔那么愚蠢的人，她还是得努力多吃一点，长大后，才能罩着宝玉叔叔啊。

    第二天，史湘云一早就醒来了，她能忘记敬茶，却不可能忘记要回门。回门要准备礼品，总不可能用她的嫁妆吧，就只能去府库里拿一些东西。

    只不过贾宝玉本身也没有什么东西的，那些东西都是贾老夫人的，贾老夫人有不少东西还是从史家带出来的。

    “随便拿几样就是。”贾宝玉不在乎这一点东西，只是回一次门，又不是回很多次。

    史湘云听着贾宝玉如此随意的语气，心里头不大爽快，她又想到贾宝玉昨日陪着袭人那么久。贾宝玉对着袭人倒是有耐心，那么关心袭人，到了她这个正妻这里，却变成这样。

    “那好，那就随便拿几样。”史湘云没有挑着值钱的东西拿，因为这些东西是宝玉的，也是她的，日后还是他们的孩子的。

    府中要是没有银钱，那可不好过。史湘云以前就因为没有银钱，过着不好的日子，她可不想自己的孩子也过那样的日子。

    这一次的回门倒是比较顺利了，史二夫人和史三夫人都没有什么，史湘云能带东西回来就已经极为不错了，就别指望史湘云能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他们又没想着史湘云把银票还回来。

    至于史湘云和贾宝玉没有到贾家二房那边敬茶，史家的人也知道了，只是他们不好干涉史湘云的事情，侄女到底是侄女，不是亲生女儿，多了，就怕史湘云不高兴。

    回门后再回来，那就已经是下午了，史湘云跟贾宝玉自然不可能再去二房那边。

    而王夫人知道史湘云和贾宝玉去了史家，越发觉得贾宝玉这个儿子要不得，“懂得回门，却不懂得过来敬茶。”

    “到底是衔玉而生的，不一样呢。”赵姨娘正好也坐在院子里，便回话了。就算是贾宝玉是衔玉而生，那又如何，不过就是一个注定不可能有所成就的废物。

    这些年来，王夫人转而捧着贾兰，赵姨娘不大高兴，要是王夫人继续忽略贾兰，那该有多好。那么贾政就能多顾着贾环一些，可是有了贾兰在，贾政自然就更关注贾兰。

    王夫人听见赵姨娘的讽刺，“是不一样，他还有一个不一样的妹妹，去了四皇子府后，闹出了不少事情，现在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呢。”

    赵姨娘咬牙，因为不知道贾探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赵姨娘都不敢什么话。她隐隐约约知道贾探春做了不好的事情，有一次在贾政的面前提起，贾政就十分不高兴，当晚就没有留在她那边，而是去了别的女人那边。

    这让赵姨娘更加不敢贾探春的事情了，如今，她听到王夫人这样的话，自然不敢多做反驳。

    赵姨娘有时候就想贾探春还不如没去四皇子府呢，要是贾探春没去四皇子府，指不定还能压着王夫人。

    “别想着她回来压着我了，她哪里还敢回来。”王夫人道，“她做了什么事情，你这个亲娘什么都不知道，倒也有趣。”

    “您是她的嫡母。”赵姨娘现在一点都不想要贾探春这个女儿，一点本事都没有，进了四皇子府后，就不懂得讨好四皇子，却落得生死不明的下场。

    好听一点是生死不明，指不定是已经死在荒郊野岭了。

    赵姨娘不敢去深思，越深思就越害怕，怕贾探春得罪了人，怕那些人报复不了贾探春，就报复她跟贾环。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史湘云和贾宝玉才去了二房，给王夫人和贾政敬了茶。

    贾政瞥了一眼贾宝玉，什么话都没，这个废物，已经不懂规矩到这等地步了，他已经不想跟贾宝玉话了。于是贾政很快就离开了，而贾宝玉不懂得拦一下贾政，反而松了一口气。

    赵姨娘见到贾宝玉那一副神色，不禁暗笑，王夫人的这个儿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到这时候来敬茶，还一副不想见到亲爹的模样。

    贾宝玉都那么大了，贾政也放弃了贾宝玉，这块破石头还以为他是谁呢，贾政怎么可能总盯着他。

    赵姨娘可是知道的，别看贾政以前多贾宝玉几次，那是因为贾政看重贾宝玉。如今，不看重了，话都懒得了，更别了。

    王夫人斜眼一看，正好看见赵姨娘脸上的笑容，她没有跟赵姨娘计较。一个妾室而已，也就只有在这样的时候能笑一笑，赵姨娘生的贾环又继承不了他们这一房。

    “既然你们这一次迟迟才过来，那以后就少过来吧。”王夫人可不想总看着贾宝玉，即使她不这么，贾宝玉和史湘云也不可能时常过来。

    可是贾宝玉和史湘云不过来，那是他们不过来。要是王夫人自己让他们少过来，那感觉就不大一样。

    史湘云听到王夫人这话，便听出了王夫人话里的嫌弃。别看史湘云平时大大咧咧的，可是她也是懂得这些的，听出王夫人话里的不高兴，便也想着所幸她跟贾宝玉住在外面，又不用时常过来。

    “都听母亲的。”史湘云不可能她以后要常回来，她可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的话。既然不喜欢过来，王夫人也那么了，那么他们以后便能光明正大地少过来。

    王夫人话是那么，可是她真听到史湘云这么，心里又有气。

    “去吧，去吧，别在这儿待在了。”王夫人不耐烦。

    “母亲。”贾宝玉看向王夫人，贾宝玉还没有蠢到什么都不知道，他自然也感觉出王夫人对他没有过去那么热络，母亲没有拉着他带他去吃好吃的，也没问他是不是少什么东西，她会给他准备，这都没有。

    贾宝玉也不是想从王夫人这边要东西，只是觉得王夫人现在变得十分陌生。

    “看着我做什么。”王夫人见贾宝玉盯着她看，便道，“你们既然视规矩如无物，也没想着过来孝敬我跟你父亲，那便少过来。省得你父亲看见你就来气，你不来，便气不到他，倒也算是一种孝顺了。”

    贾宝玉看着王夫人，想到了王熙凤，王熙凤的嘴巴有时候很毒，也过类似的话。王熙凤的时候，贾宝玉便觉得王熙凤不可理喻，管的太多。他现在听到王夫人这些，又感觉不大对，又想自己确实应该少过来。

    “那我……我跟云妹妹便少过来吧。”贾宝玉想了想，还是这么。

    他想母亲的是对的吧，他父亲见到他总是不高兴，与其过来惹人生气，自己还要挨，倒不如不过来的好。

    贾宝玉倒是高兴不用过来，至于王夫人和贾政如何想，他想他们一定也会很开心，因为他没有过来麻烦他们。

    “倒是懂事。”赵姨娘掩嘴而笑，这块破石头跟他娶的妻子果然不一样，他们到底有没有听懂王夫人话里的意思。王夫人哪里是让他们不用过来，分明就是骂他们不孝顺，而他们倒是真敢那样接话，“真是听话。”

    “这是做儿子应该的。”贾宝玉道。

    王夫人看着贾宝玉，就觉得这个儿子是不是一个傻子，听不懂人话。

    “你们要走便走吧。”王夫人起身，“你们侄儿估计还在读书，我过去瞅瞅。”

    王夫人不想再面对贾宝玉和史湘云，就让他们在外面生活吧，没在她面前晃悠就成。贾宝玉和史湘云最好少来府里，等到日后，家里不分贾宝玉东西，那也是有法的，那都是因为贾宝玉不孝，家里才不分东西给他的。

    因着王夫人这个主母走了，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赵姨娘离开前，又瞥了一眼贾宝玉和史湘云，两个不爱规矩不懂规矩的人在一起，真是不错极了。

    “云妹妹。”贾宝玉看向史湘云，“我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不用饭了？”史湘云睁大眼睛看着贾宝玉，他们才过来敬完茶，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那些人一个个都走了？

    在史家的时候，他们至少还会跟她话，怎么到了这边，却这么清冷。

    “那等一等？”贾宝玉不大明白，王夫人他们又没有话，他怎么知道，“还是找人问一问？”

    “问什么啊。”史湘云问不出口。

    “不问，那就走吧。”贾宝玉是觉得没有什么可问的，他一点儿都不想待在这边，害怕跟贾政一块儿吃饭呢。因为他和史湘云过来晚了，而且他也没做什么功课，贾宝玉心里怕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