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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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世界神明五条悟的清醒时间还剩下半个时的时候,同五条悟立下束缚,暂时不能踏出高专一步的夏油杰终于鼓足勇气找到了他。

    世界神明五条悟刚从薨星宫里出来,现在的他已经没有想要吃掉天元的冲动了,他和天元谈了谈,不久之后,天元会收回笼罩整个霓虹的结界,让现在的咒术界自己发展。

    时代已经变了,别的国家的咒术界没有天元这样的结界,不照样发展得很好吗?

    旧的咒术界就像是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裹足不前,从内里慢慢腐朽。新的咒术界不需要这样会阻碍他们前进的保护,万事开头难,但不去做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五条悟竖起大拇指:“真男人绝不能自己不行!”

    世界神明五条悟隔着蓝色丝带翻了一个白眼送给他,却也没有什么,反而转身去了薨星宫,亲自和天元交谈了一番。

    还好荒当初每次都及时地拦住了他,不然天元早就没了,新咒术界缺了这样一个专精结界术的术师是巨大的损失。

    走出树林,世界神明五条悟停下脚步。

    夏油杰正朝他迎面走来。

    世界神明五条悟心里很是复杂,他失去一切记忆后,会本能地亲近对自己友善的人,即便不记得了,他还是会

    白发神明暗自哂笑着摇了摇头,这里不是他的世界,他的世界已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眼前这个人也不是他的夏油杰,这个世界的五条悟还活得好好的呢,没有像他那样迎来失败的惨剧。

    他就要离开了。

    “杰,有什么事吗?”

    但无论如何,五条悟对夏油杰都狠不心来,不想夏油杰对五条悟那样狠心,弃猫就弃猫,十年都不回一次头。

    夏油杰停住脚步,略踌躇了一下,问道:“有时间和我单独聊聊吗?”

    他犹豫地抿了抿唇,还是唤道:“悟。”

    世界神明五条悟算了算自己的清醒时间,点头:“可以,但我们只能聊二十分钟。”

    他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做,需要预留一点时间。

    夏油杰愣了愣,脸上的笑容一僵,带上了几分苦涩。

    世界神明五条悟知道他是误会了,于是在转身带路去没人的地方单独聊聊的同时,他淡淡的:“别误会,我清醒的时间不多,像这样的状态还是第一次,再过半个时,我就要恢复到你初时遇见我的那种状态了。”

    夏油杰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话,深紫的眸色又更深了几分。

    白发神明停在了男生宿舍楼下,他坐在了贩卖前的长椅上,拍了拍长椅的另一边,示意夏油杰也坐。

    榨干自己体力救人杀敌的学生们睡了还不到一个时,就被没有良心的五条老师一个一个地晃醒了,他拿着大喇叭在睡眼惺忪的学生们耳边大声逼逼:“现在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像你们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啊!我亲爱的学生们,是时候向大家展示你们的实力了!”

    然后一脸懵的他们就被五条悟拉走充当干活的劳力去了。

    虽然交给他们的活很轻,但这并不妨碍怨念极深的学生们集体声讨无良教师。

    五条悟装作没听见,嘻嘻哈哈地冲进了暂时关押看管那群烂橘子的总部。

    门一关,他拉下眼罩,脸上再无笑意,一双宛如最高天空的苍蓝之瞳顷刻化为极地的坚冰,再不用掩饰的肃杀气息瞬间席卷整个空间。

    在他进门前,尚在不死心叫嚣着的高层们瞬间一个个噤若寒蝉,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们瞪大双眼看着这个一步步朝他们走来的最强咒术师,跳跃的心脏在极致的恐惧下静

    止了一瞬,随即剧烈跳动起来。

    负责看守他们的五条家术师们向脸色冰冷的家主行了一礼,转身退下。

    大厅里只剩下惊慌仓皇得要命的高层,以及缓缓抬起的五条悟。

    白发最强用最欢快愉悦的声音着最恐怖的话:“在座的各位都有必死的罪证在我上,现在,我以最强之名判处你们死刑——老爷爷们,你们活得够久了,就和羂索一起下地狱去吧。”

    润色的薄唇上下轻合,苍蓝的咒力如漩涡般旋转着凝结。

    “[苍]!”

    这腐朽的旧世界,便在此刻被新生碾碎吧!

    “你其实对他所进行的改革挺看好的,对吗?”世界神明五条悟微微侧着脸,问道。

    夏油杰笑了笑,有些无奈,也有一点点隐秘的骄傲:“这种情况,确实是悟的改革更有成功的可能,我只是没有想到他真的做到了。”

    五条悟是什么样的性格?

    实话,最开始被怀疑随时有可能会叛逃的人选其实是五条悟,毕竟以他那种唯吾独尊任性到了极致的性格,做什么都不会让人感到奇怪的。

    可偏偏

    叛逃的那个人是当时被所有人公认为好学生的夏油杰。

    而坚持隐忍改革的人居然是五条悟。

    “悟变了很多。”黑发青年的声音轻轻的,像天边逐渐染上霞光的白云,“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变的人其实是我自己。”

    他变了,于是怀疑起他的挚友已经不再信任自己,固执己见,自己骗自己,孤注一掷地去完成他的大义。

    他那时真的是疯了。

    世界神明五条悟眺望着远方,没有话,只是在安静地聆听。

    逐渐变深的夕阳将火焰一样的光洒在这片大地上,沐浴在这光辉之中的人和物都被蒙上了一层朦胧得像是老照片一样的淡淡光晕,像是时间倒转,高专的男生宿舍楼下又坐了两个高高的男生。

    一个白发,一个黑发。

    或许是环境很熟悉也很安静,身边的人同样很熟悉,夏油杰渐渐地放松了很多,也了很多那十年里不会的话。

    世界神明五条悟就只是安静地聆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也没有发出五条悟会有的,属于挚友之间的友好嘲讽。

    他在听,却没有试图加入进去。

    他像一缕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风,人是抓不住风的,他迟早都会离开,这里不会留下任何属于他的痕迹。

    夏油杰忽然词穷,才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他再次定定地看着身边这个人,就像是第一次见面一样,仔细又认真地看着他。

    白发神明被他看得有些想笑,便问:“看出什么不同了吗,杰?”

    “悟。”夏油杰的声音染上了一点沙涩,“能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吗?”

    没有人能强迫五条悟,没有人能逼迫五条悟,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只有一个解释——

    是他自己。

    世界神明五条悟料到了他会问这个,都会好奇的吧,看见自己相熟的人换了个模样,嘴上不问,心里也会想知道的。

    怎样变成这个样子的?

    他其实有点想不起来了。

    他只记得

    很快。

    被扭曲成超越世界级咒灵的过程很快就过去了,那种穷尽人类想象的剧痛也很快就过去了,变成咒灵后,他就没有痛觉这种东西了。

    就是会感觉有点恶心。

    变成咒灵什么的,有点恶心呢。

    至于现在这个形态

    “我太强了。”白发神明无所谓

    地:“太强大了就不是人类了,有很多人看我不顺眼嘛,不定背地里已经诅咒我很多次了,然后我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开着令人火大的玩笑,嘴边的笑意看着灿烂,实则空洞悲凉。

    这样的玩笑话当然不可能敷衍得了夏油杰,他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件事问清楚。

    哪怕是在撕悟的伤疤他也想要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他想做点什么,就算是点什么也好啊。

    不要这样笑

    一点都不好看。

    笑着笑着,世界神明五条悟忽然没了表情,他很突兀地问了夏油杰一个问题:“杰,你的理想仍然坚定吗?”

    夏油杰:“”

    他被问得哑口无言了。

    他的理想吗?

    他所坚持的大义不是已经被证实了是做不到的吗?

    那他仍然坚定吗?

    他该仍然坚定吗?

    “杰其实没有完全放弃杀死所有非咒术师吧?”这次换白发神明定定地看着他了,“即使咒术界有了新的未来,咒术师们有了真正的安全保证,那个我给你看了全新的蓝图,你也还是想要杀死所有非咒术师的吧。”

    夏油杰张了张嘴,想要些什么来反驳,却被世界神明五条悟竖起一根指制止了:“嘘——不要骗我哦,杰,你骗不了我的,你就是这么想的。”

    推己及人,他自己都放不下看见羂索就要杀了对方的仇恨,又怎么能要求夏油杰放下呢?

    羂索是他的血仇,普通人又何尝不是夏油杰的血仇呢?

    最初的那个夏油杰就是死在了普通人永远埋葬咒术师的绝望里。

    十年啊,哪儿有那么容易就能改变得了的?

    被戳中了内心深处的夏油杰彻底哑然,他无话可,因为他就是这样想的。

    哪怕咒术界已经有了新的未来,他也依旧放不下对非咒术师的杀意和仇恨。他了解自己,即便有着和悟的束缚,这样下去迟早还是会出问题的或许又会是一次百鬼夜行。

    夏油杰笑容苦涩:“悟会后悔复活了我吗?我还是老样子呢,不定又会变成大反派,然后被新的勇士打到。”

    而这一次,应该不会再有一个人想方设法地复活他了。

    对不起啊,悟。

    世界神明五条悟看了他许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到捂住肚子弯下了腰的程度。

    “悟?”

    夏油杰微微睁大了眼睛,不是很明白他的话有哪里好笑,或者是他哪个字眼戳中了这个人的笑点?

    白发神明笑了很久,笑到都咳嗽起来了,他才捂着眼睛重新直起腰,长长的白发至少有一半滑落到了他的胸前。

    “杰。”

    世界神明五条悟语气轻快:“告诉你一个秘诀哦——”

    “你想要世界上只有咒术师,没有普通人和诅咒,想要打通这样的完美结局其实很简单。”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大,疯狂而不自知。

    “只需要牺牲一个人就好。”

    白发神明指了指自己,声音里满是蛊惑。

    “只要牺牲一个五条悟,你的理想,你的大义,都可以变成现实。”

    刹那间,夏油杰仿佛被五雷轰顶一般,大脑一片空白,耳边轰鸣阵阵,就连心跳和呼吸都像是停止了一样。

    五条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切问题都有了答案。

    原来

    是因为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