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铃独自坐在宫殿中,鱼尾顺着水流轻轻摇摆，她的目光却穿过粼粼水光，投向不知归处的远方。

    柳离所见便是这般场景,不远处的鲛人少女太过安静，安静地好似失去了灵魂。

    “纱铃”

    呼喊的声音十分轻微，像是也不愿打断这幅画面,纱铃反应了一会才循着声音找去,在看清来者之后,表情有了一丝丝的变化。

    “是你啊，离。”

    她的声音好似被堵住一般,再没有往常银铃般的清脆,见到她也没有一把扑上来，用笑容迎接每一份相遇。

    “嗯。”柳离走近，在她身边坐下,仔仔细细打量着她，如同忽然长大一般,仅仅是一瞬间就失去了过往的那些青春活力。

    柳离嗓子被噎住,一句话也不出，纱铃反而伸,掌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揉了揉,“知道消息的时候,我就猜你会来。眼睛哭过了吗，呐,别哭，囚牛知道会心疼的。”

    “纱铃”

    这种情况下啊，你为什么还在安慰我,明明你不是该更悲伤吗？

    纱铃掌下移抹去她眼眶一时涌出的泪水，“好啦好啦，不是了不要哭，搞得像是我把你惹哭的。”

    “我才没哭，”原以为是来安慰纱铃的柳离，结果对方几句话惹她又起悲意，柳离忍下泪水，“我明明是来看你的”

    “看我哭没哭吗，”纱铃放下，“没哭哦，一点都没哭。听到时眼前都黑了，醒来趴蝮在我这里哭，我却无法像他一样发泄。”

    “时候摔倒会哭，受委屈会哭，哥哥不与我玩会哭，母后忘记我的生日会哭，可到了这种时候，却不知为何流不出眼泪。”

    “鲛人泣泪成珠，是四海皆颂的珍品，他总不喜欢我的眼泪，要我每日快快乐乐的，是你吗？是你不想我哭吗，可是我真的好难过，如果不愿我哭，你又为何那么离去，留我一人。”

    “囚牛，要我快乐的是你，让我伤心的也是你啊”

    “离，你知道吗我真的好疼”

    她在疼的时候，眼睛通红，却是一滴泪水都落不下，睁大着眼睛茫然看着柳离，空洞的眼神能让任何铁石心肠的人动容。

    柳离不争气地再次哭出来，她把纱铃揽在怀中，紧紧抱着她，一句话也不出。

    她要怎么，如何安慰失去爱人的纱铃，在生死离别之前，除非河川倒流、日月西倾，死者回走黄泉，否则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柳离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听到宫外争吵声时才反应过来，纱铃朝外看了一眼，“跟囚牛的事有关吧，刚刚就来过一次”

    “他们来你这里闹？”柳离咬牙道，她以为又是那几个龙族。

    “不是，”纱铃摇摇头，“趴蝮来过一次，是他的错，我安慰了他几句，睚眦就赶过来把他拖走，让我尽量不要离开这里。”

    “我知道我很没用，囚牛的死有什么内幕，该怎么报仇我都不知道，我只能在这里坐着，不去给他们添麻烦。”

    “没关系，”柳离在听到趴蝮那句是他的错时就心中一紧，她想起柳元最后意味不明的话，知道那不能在纱铃面前，忍下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想，故作镇定道：“纱铃已经做的很棒了，兄长的事交给他们就好。现在重要的是你要保重自己，不然、兄长会心疼的。”

    “嗯。”纱铃安静点点头，依旧那么柔软笑着，柳离差点又哭出来，“你先在这里，我去他们，怎么闹到这里来了。”

    “好。”

    她还是那样文静地回应，柳离几乎是落荒而逃。

    外面吵闹是龙九子他们，趴蝮缩成一团，狴犴正在暴躁地拎着他的脖子发脾气，“哭什么，你除了哭还会其他吗！”

    “都是我的错，呜呜呜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他们争气”

    趴蝮只一味重复着，柳离听得头疼，上前把趴蝮从狴犴下夺下来，“好了，都冷静。”

    “争什么气清楚。”柳离斥道，看趴蝮没反应，转头向狴犴。

    狴犴冷着脸，丝毫未有平常嬉笑怒骂的轻快，却还是没细，“没他的事，是他自己多想，这时候还添麻烦。”

    着给柳离一个眼神。

    柳离听着这囫囵话语，转头看向几乎被自责淹没的趴蝮，明白狴犴这时候不忘安抚趴蝮的心思，深呼口气，“趴蝮，别哭了，杀死兄长的是凤族，牵连兄长的是那几个蠢货，你在这里哭，真要哭得兄长不安宁吗？”

    “狻猊，你先带他离开，看好他，别让他再乱跑。”狴犴直接把趴蝮扔给一旁安静不言的狻猊，转而叼起柳离，视线朝身后宫殿看了眼，随即带着柳离离开。

    “守好这里。”

    他最后留下一言。

    狻猊用爪子把趴蝮扒拉到他身下护着，蹲下身子保持坐态，面上还残留着无措。

    这种情况下，既然不能像狴犴柳离那样分析清楚情况，也不能像睚眦去报仇，那就做好他能做的吧。

    像囚牛的那样，九子各不相同，不必强求，以自己舒服的方式生长便是。

    狴犴找了个僻静地方放下柳离，柳离也明白他的意思，站稳身子后直接发问，“趴蝮的什么意思？”

    “具体情况我再去打探，只知道闹事的那几个崽子，有前些日子跟趴蝮斗气被睚眦教训的，有个长老之子，快要进阶大罗金仙，跟睚眦争过族里资源，好像就是他仗着有父辈赐于的宝物，才起了心思想去闹凤族的仪式。”

    “龙族目前是什么反应？”

    “吵着呢，祖龙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指不定还在外面谁身上睡着，”狴犴没好气道，“几个混蛋敢去闹怎么不自己死那里去，不知天高地厚的龙崽子，真把自己当个东西！”

    “那几个龙族呢？”柳离问道。

    狴犴冷哼一声，“躲他们自家爹妈那里哪敢露头，闹这么大，不管结果怎样，他们也落不得好。”

    “就是死了有什么意义，兄长已经回不来了。”柳离幽幽道，不熟悉的陌生龙族和视若亲兄的囚牛，孰轻孰重柳离不会分不清，囚牛要是救的是九子，她固然悲伤却不至于气愤，就为了那几个看不清情况的垃圾，柳离能有几分好心情。

    他这么一，狴犴也越发阴沉，“等着吧，龙族要是不给个法，我喊着睚眦趁他们外出给宰了”

    “等等，睚眦呢？”

    被狴犴这么一提醒，柳离面色忽变，“那几个家伙算起来跟睚眦有点关系，以睚眦性格”

    “他在龙族杀他们我不会不知道”狴犴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以为她担心狴犴去杀那几个蠢货，解释道。他算是九子中对龙族消息知道最多的了，睚眦要出肯定不是事。

    “不是，”柳离拽住狴犴的皮毛，“不是龙族，是凤族，睚眦更可能去找元凤！”

    龙族那几个的确是间接原因，可真正杀了囚牛的是元凤，出的是元凤，睚眦就算要报仇，先找的也一定是元凤！

    他一定会去找元凤！

    狴犴与柳离对视一眼，对睚眦了解更深的狴犴瞬间明白了柳离担忧，是的，龙族那几个蠢货到底是要龙族内部自己处理，可对于元凤，睚眦自然没有什么顾虑。

    至于考虑两者之间实力差距，对睚眦来，哪怕会死，他也不会对杀兄凶退让啊！

    最嘴硬心软的睚眦，最傲娇的睚眦，最不服囚牛又最认可囚牛的睚眦，如何能对囚牛的死亡无动于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