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离回到龙宫,将睚眦之事通知嘲风他们，安抚几句后就匆匆找到了纱铃，她还是一个人安静坐着,只不过这一次中多了一把琴,指尖在琴弦上流连,却没有发出声音。

    “纱铃，我送你离开龙宫回南海好吗？”

    抚摸琴弦的动作顿住,纱铃转而看着她的好姐妹,停顿了一下,不明她这突然的提议,“发生了什么？”

    “龙凤之间可能会发生战争,我担心你在这里不安全，战争爆发,他们不一定能顾得上你。”

    纱铃一时没话,她把那把琴抱在怀里,垂眸望着它，面前流露出追忆的神色,“这是伏羲送给他的贺礼，这段时间他相当喜爱，每每抚琴给我听，可好听了呢，真该让你听听。”

    “嗯，很遗憾。”柳离不忍开口,在她失去恋人之后,还要离开他们共同的家园，无论怎样都是一件残忍的事。

    “我想带走它，”纱铃朝她笑笑,却是没有继续下去，指在琴弦上笨拙挑拨几下，“想当作纪念。”

    “好。”

    纱铃听她声音沉闷，伸拍拍她的头，鱼尾搅动水波，她的笑容如此温柔，“别难过呀，我明白你的心意，我的确不想离开这里，可是没有囚牛的话，天地广阔，富丽堂皇与穷山恶水都没有区别。”

    “我也在想我这段日子实在失职，你和狴犴他们都在为囚牛之事奔忙，而我却只顾自己悲伤，到了这个时候，又怎么能再添麻烦。或许离开这里，能够让我找到其他的安宁。”

    “这个世界上，除了囚牛，还有你们，我实在不该沉溺哀伤。”

    纱铃放下珍重的弦琴，最后一次拥抱了她这个好友，“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也好好照顾自己，我们都要好好的，只有好好的，才不负他们的期望。”

    “是，我们都要好好的。”

    曾经爱笑爱闹的纱铃，曾经无忧无虑的纱铃，如今温柔体贴的纱铃，如今沉静如海的纱铃，在无人注视的角落，在失去痛苦的深渊中，悄然让自己完成了成长，

    柳离将她亲送到那位鲛人王后中，纱铃的母亲朝柳离致谢，她的面容还带着几分哀戚，慈母之心一片，却只能挽起纱铃的将她揽在了怀中，希望她能再回到另一个家得到安稳。

    看着母女俩想携而去，柳离忽而就有些想念柳元。

    那就去向狴犴他们告别吧，柳离想，战争无可阻拦，余下的事已经是龙族内务，她也该准备着，投入这场战争。

    回龙宫去告别途中，还没见着狴犴他们，柳离就在附近听到一阵吵闹，海水激荡着将喧哗冲入耳中，柳离以为又起了什么冲突，忙加速赶去，迎面猛得撞上一道踉跄的身影。

    柳离差点被撞倒，心念微动就要操纵海水托住身体，这时候那人也反应过来，伸拉住她，口中急声着道歉。

    “敖沂，你又要做什么，放开离！”狴犴从里面闯出来，见他拉扯着柳离，又急又气凶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敖沂赶紧松开，柳离站稳身子，实在不清楚情况，但瞧他态度不错，摇摇头解释道：“我没事狴犴，是他突然撞过来，在我快摔倒时拉了一把。”

    “离她远些。”狴犴凶恶的表情没有变化，仍是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上前把柳离护在身后，“赶紧滚，你再出现这里我就把你杀了，我到做到。”

    “对不起。”

    被这般恶言相向，敖沂亦不显怒色，那是个明显年龄不的少年，眉梢几分骄矜，平常该是个张扬倨傲的性情，却不知为何此刻几乎是低声下气。

    “已经发生的事情，无论我再如何都是空话，年少的轻狂总有报应，未来如何，我会亲自去赎罪。”

    “滚！不需要，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报应，报应就是你们没死。”狴犴不改恶劣的态度，柳离本还想什么，慢慢也琢磨出来那人身份，原本放松的面容也沉了下来，眼中浸透了海水的冰冷。

    狴犴也不搭理他，蹭蹭柳离示意她进去，柳离颔首，摸摸狴犴的皮毛，眼中重新恢复明亮。

    “他就是活着回来的。”狴犴回去路上含糊道，柳离已有猜测，“他来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总归死的不是他们。”狴犴不屑道。

    “嗯。”

    冤冤相报何时了是一回事，无法放下也是一回事，柳离自认为不是个大度的人，她就是个普通人，面对间接害死兄长的人，不恶语相向便是克制，要她温言相对，太过难为她。

    狴犴也不想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再打搅他们的心情，囚牛、睚眦的事已经够沉重，此刻与亲人共度的每一分，都足以珍惜。

    “凤族已经对龙族宣战了，”狴犴给她现在情况，“鸿鹄族长一死，元凤才是真动了怒，睚眦虽然，可背后龙族还在，三番两次被欺上脸，元凤那个脾气哪里能再忍，你送纱铃离开这段时间，她一把火焚了东海近处千里，海水蒸腾云雾无数，直接在临海烧出来几百里荒野。”

    “东海，她不只是是泄怒吧。”柳离想到洪荒地域分布情况，龙族占据海洋，凤族虽是天空之主，但飞禽之类不可能一直在天上飞，自然多取高崖险地、食物丰裕之地，凤凰一族族地，正是在西北高原一处梧桐林中，其中一株高入云霄的梧桐始木，正是元凤所居。

    理论上讲，凤族与麒麟之间的矛盾应该最大，毕竟他们都在大陆上生活，互相之间龃龉比龙凤更多，谁都以为凤族与麒麟会是最先忍耐不住的，哪知道最后会是龙凤之间先爆发战争。

    两族既然已经站到了悬崖边缘，就都不能退步，元凤是生气烧了东海，可也是在为之后的战役做准备。

    她这么一烧，近海龙族的布局几乎全废，那一片地域靠近海洋，龙族自然有所经营，本就是龙族控制四海与大陆之间的缓冲，近可攻退可守，如今被元凤一口南明离火全灭，估计龙族内部心里也恨得牙痒痒。

    “你们也会参与吗？”柳离忽而偏头问道。

    “当然，”狴犴露出一副残忍的笑容，“我求之不得，龙族之内不许自相残杀，那就杀凤族，代价已经交付，剩下的就是狂欢。”

    “代价的确是代价，沉重的代价。”柳离想到睚眦的死亡，心头一沉，她不敢去思考是否值当，死亡和鲜血已经为他们指引了道路，她只能头也不回前进。

    “离，出于私心，我并不希望你参与其中。”

    犹豫了半天，狴犴还是开口道。

    “我是蛇族少主，躲不开的，”柳离头也不抬，“而且，我也不想避。”

    “我想强大。”

    有时候她在想，如果她能够比肩祖龙，是不是，不用睚眦的牺牲，她也能为囚牛报仇。

    强大啊，那本只是一个苍白的名词，此刻却真实放在她的眼前，勾引着她不断上前。

    “战场会是一个很好的磨炼会。”

    柳离朝狴犴笑着，身形长开的女子，已经不能再称为少女，金眸璨璨，像她那位并不相熟的生父，眉间多了一抹毅然，好似一夜之间忽而长大，骤然就失去了青涩与稚嫩。

    狴犴看着她，鼻头一酸，无端就开始惆怅，最后只能用头顶顶她的头发，惹得她捂着凌乱的头发嘟囔干嘛，才觉得心头有些安宁。

    “柳元就放心让你去？”

    “娘亲不会拒绝的，”柳离肯定道：“她明白我的想法。”

    狴犴无话可，只听到她要离开，老父亲心态上线地嘱咐了几句才放过柳离，又去见了其余几人，互相颇有些依依不舍之情。

    在离开龙宫之前，柳离去找了她母亲所那位照顾她的故友道谢。敖洺无可不可接收了她的感谢，听她要回蛇族才开口，“你在这儿等片刻，一会和阿元一同回去。”

    “娘亲来了？”柳元惊喜道。

    “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来，”敖洺想到柳元刚不久的传音，“她很快就到。”

    敖洺很快就到，柳离在敖洺处等了不久，才见柳元出现在她眼前，不知道是因为等待太焦灼，还是思念的时光太漫长。

    “娘亲！”

    柳元朝奔过来的柳离点点头，对敖洺点点头，谢过她的照顾后，就牵起她一块离开，海水微凉，柳离却觉得心如同握上一团火焰。

    “娘亲怎么会来龙族？”

    “来处理些事。”柳元道：“顺便来接你。”

    “哦，只是顺便吗？”

    柳离拖长了嗓音。

    “那下次没有顺便了。”

    “啊啊啊娘亲你怎么总是这样，你不爱我，我可想你了呢。”

    柳离停下步子朝她撒娇道。

    “我也，有想你。”

    柳元轻声道。

    柳离这才心满意足提步，在外人面前再坚强理智，面对最亲近的娘亲，依旧像个孩子般，非要讨个口上便宜。

    “那娘亲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世事从无永恒。”

    “你连骗我的话都不。”

    “嗯”

    高天之上，一双金眸将母子互动收入眼中，身形隐没云海间，周围只有云雾弥漫相陪，而他中一支断笛，未有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