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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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缓缓被推过来的镜子将昏暗的环境折射出一抹光,成美妍换上了店长新拿来的外套,同她交流着自己对这件衣服的看法。

    陆时蓁也还没有从里间的更衣室出来,没有人注意到这沙发这边发生的事情。

    趴在裙边的圆子将同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隔开,许拾月就这样看着一旁陆时恩,目光平静,依旧是平日里那幅清冷孤高的模样。

    其实许拾月原本是不想理会陆时恩这些话的。

    十四五岁的姑娘,想法简单,自以为精明的暗示透着明晃晃的马脚,让人一眼就能看穿。

    也包括刚才她跟陆时蓁一同出来,陆时恩快步过来将她们分开的举动。

    她就这样用一种幼稚简单的方式宣示着她对陆时蓁的主权,想要独占她。

    而这种方式往往是最没有威慑力的。

    可偏偏就是因为这两句话,那种不好形容的感觉又一次翻涌堵塞在了许拾月的心口。

    平静的海面翻涌起了浪涛,像是有深海里的海妖坐到了礁石上,魅惑的歌声随着浪涛声传入人们的耳朵,反反复复,鼓动怂恿着人们报复回去。

    同样幼稚的方式。

    于是许拾月第二次在陆时恩暗戳戳的对自己炫耀完后开口了。

    陆时恩听到许拾月这句话如同遭到了暴击,猛地转头看向许拾月,压低着声音斥道:“你不要在这里胡扯!”

    这样的事情她并不想让身为家长的成美妍知道,刻意压低着声音,有些语无伦次:“你你别以为你刚才我姐姐刚才给你送了一条裙子进去,你什么我就都得信了,我姐姐才不会给你系带子呢!”

    许拾月远比陆时恩平静,嗓音没什么变化:“因为她没有对你做过,所以你就觉得她不会做是吗?”

    陆时恩又一次被打中了七寸,张着嘴巴却哑口无言。

    要是别人她肯定是不信的,可偏偏这个人是许拾月,她看得出来她姐姐的确对她格外用心,她拒绝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姑娘那晕着一圈红晕的眼睛铺满了落寞。

    店员将新上来的甜点放在了桌上,微凉的蛋糕在咖啡的热气中被烘托出了甜意。

    许拾月看着旁边这个咬棉花糖泄愤姑娘,轻抿了一口咖啡,温热醇厚的苦涩在她的舌尖弥漫,堆聚成了一种快意。

    只是下一秒,又倏然消散。

    像是海妖的魅惑失去了效应,许拾月觉得自己这份快意来的莫名其妙的。

    她不应该这样的。

    她为什么非要跟陆时恩计较这种事情?

    明明这只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

    而就在这时,从走廊隐隐传来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黑色裙摆拖在地上镀着一层流光,像是有星星铺在下面。

    陆时蓁从来都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脚下的鞋子让她有一种魂穿美人鱼的感觉。

    倒也不是鞋子打脚,磨得人很疼,就是脚背弓起来后,突然就有些不会走路了。

    湫湫在脑海里给陆时蓁加着油,陆时蓁这一路走得都格外心缓慢。

    终于她提心吊胆的走到了休息室,有些拘束的来到了成美妍的身边:“妈妈。”

    幽昧的灯光平铺在休息室,将许多不被人注意的细节掩藏。

    除了成美妍脸上的笑容。

    她就这样看着陆时蓁,一如既往的外放,不吝赞美:“哎呦,我的眼光真的是一点都没错,漂亮,太漂亮了。”

    成美妍身上穿着的是刚刚店长拿给她的当季套装,那精致而不吝用料的衣服华丽满是距离。

    只是她这么着就抬起了自己的,那骨骼分明的指略过了陆时蓁鬓边垂下的碎发,温柔仔细的帮她整理着这缕不听话的头发。

    而后停在了陆时蓁的脸上。

    “真好,我们蓁蓁出落成大

    姑娘了。”成美妍仔细看着她面前的女儿,眼睛里含着些欣慰。

    那柔软的指腹就这样贴在陆时蓁的侧脸,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母亲的温柔。

    在这个对她来完全陌生,不过是稍作停留的临时世界。

    “哇,姐姐好漂亮啊,这个裙子真的好配姐姐。”

    只是一个愣神的工夫,陆时恩就跑了过来。

    她就这样站在陆时蓁身边,微微踮了踮脚,好奇的问道:“姐姐里面穿高跟鞋了吗?怎么感觉姐姐高了?”

    “是啊。”陆时蓁立刻回过了神来,抬比划着,“这么高,得有五六厘米吧。”

    陆时恩有些稀疏平常:“那还好,为了漂亮都是值得的。”

    陆时蓁笑笑,看着站在了自己身边的家人,注意到许拾月没有过来。

    少女端坐在沙发上,平静的抚摸着身边的狗狗。

    不远处的谈论对话,对她来像是另一个世界。

    休息室的灯光为了配合氛围,并没有更衣室的明亮,许拾月的视线受到了阻碍。

    她就这样看着视线中那一片闪烁着亮光的黑色,轻盈的粉色飘然交叠在了上面。

    交谈声跟赞美交织在许拾月的耳边,她的大脑就这样结合记忆中礼裙的样式,勉强涂抹出那条裙子穿在陆时蓁身上的样子。

    轻盈?华丽?

    还是应该跟自己的一样简约内敛?

    没有人给许拾月形容,她也不知道这是一套怎样的裙子。

    拍照的声音在休息室里响起,许拾月看着那被举起来的模糊方块,知道陆时恩这是在拉着陆时蓁拍照。

    她一定知道。

    她有一双很健康的眼睛,可以随意站在陆时蓁的身旁。

    不远处传来姑娘乖张的笑声,许拾月微微眯了下眼睛。

    那黑寂的眸子在昏暗中黯淡了一下,没有了海妖的歌声,海面上掀起的浪涛只剩下了汹涌。

    而就在下一个浪要拍过来的时候,狗狗的尾巴突然摇了起来,忽的就搅散了这种感觉。

    许拾月感觉到身旁沙发忽的一沉,紧接着玫瑰的味道就落在了沙发上。

    陆时蓁的搭在了圆子的身上,跟拿着的陆时恩道:“我要跟圆子也拍一张。”

    许拾月闻言心中蓦然,知趣的将自己的裙摆拢了拢,不去打扰破坏陆时蓁想要的画面。

    却不想下一秒她的裙摆就被人更漂亮的铺了开来,耳边又传来了那人莽撞明艳的声音。

    她:“笑一笑啊,许拾月。”

    陆时蓁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许拾月,注意到她一个人因为眼睛看不见而被迫远离这份欢乐。

    她知道可能许拾月也不喜欢这种有些吵闹的欢乐,但她不愿意还没让她参与进这种快乐,就擅作主张的将她驱逐出去,就像过去的自己一样。

    她只是眼睛看不见,又不是感受不到。

    一侧灯光逆着少女的视线落下,看向她的那双眸子黑漆漆的点着亮光。

    许拾月听到了快门按下的声音,还有她心脏漏跳的声音。

    咚。

    咚。

    试了一天的衣服,成美妍在分别给三个孩子购置了好几袋便服鞋饰后,挥打道回府了。

    陆时蓁一开始试衣服的时候还会偷偷看看价签,掂量一下金钱的重量,在第三次发现自己数不太过来这些零后,主动选择了放弃。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傍晚黄昏,夕阳铺满了车的挡风玻璃。

    成美妍从车上下来,一进别墅就看到有几个佣人在客厅背景墙上挂画,孙姨还在一旁指挥。

    她有些好奇,欣赏着这幅比窗外的黄昏还要漂亮写实的油画,问道:“这是哪个画家的画?还挺好看。”

    孙姨笑:“夫人,是咱们姐画的。前几天从学校拿了回

    来,裱画的师傅今天刚送来。”

    “蓁蓁呀。”成美妍有些意外,又有些自豪,“我就觉得我们蓁蓁有艺术天分,这画画的都能去参加画展了。”

    陆时蓁向来都是在络上看别人给自己的留言,真的听到语音的夸奖还是第一次。

    她就这样在后面换着鞋,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妈妈你也太夸张了。”

    孙姨却不然:“哪有,我觉得夫人的很是。”

    陆时恩听到这些对话,动作飞快,换好鞋子就跑到了陆时蓁的那幅画前。

    她对她的姐姐好像永远都装满了崇拜,就这样看着,转身讨道:“好漂亮的夕阳啊,姐姐你也给我画一幅吧。”

    “啊?”这要求来的突然,陆时蓁不由得怔了一下。

    “给我画一幅吧,姐姐。我也想要这么漂亮的画。”没有人不喜欢漂亮的东西,陆时恩更是,尤其创造这个漂亮画面的人还是她的姐姐,她就很想要了。

    风从敞开的大门吹来,撩动起还在玄关处的许拾月的长发。

    少女换鞋的动作莫名慢了下来,直到她听到陆时蓁的回道:“倒也不是不行。”

    陆时蓁在原世界也不是没有给人画过画,甚至还是不是会接画稿赚点钱。

    她看着用一种渴望眼神看着自己的陆时恩,不由得想到了关于这个姑娘的思想教育问题,借着这个会道:“只要你答应我好好学习,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姐姐就可以给你画。”

    “我答应姐姐!”陆时恩答应的爽快,接着又要求道,“但是姐姐也要保证,给我的画的跟你这幅要同样精致哦,那停在那边树上的鸽子我也要有!”

    姑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乖张任性,一双眼睛明亮亮的写着欣喜激动。

    许拾月默然的在一旁听着,风声紧接着给她送来了陆时蓁的一声轻笑。

    有些无奈,又有些得意。

    是她完全没有听过的声音。

    “你这家伙的眼睛还挺尖的。”陆时蓁看着自己藏在树梢里的鸽子,有些自己隐藏的亮点被人发现的得意,“我画的还不错吧。”

    “当然了!”陆时恩点头,无条件捧场,“姐姐的画超级漂亮,颜色也好看,构图更完美!我还没有见过谁能像姐姐一样,将互补色利用的这样漂亮!”

    风倏然间就静了下来,只有少女的耳侧还留着一抹微凉的秋意。

    玄关的灯落在她的某之上,那泛着一丝灰调的眼睛有些空洞。

    许拾月听着陆时恩跟陆时蓁的对话,视线中的那幅被挂起来的油画就如同商场的那条黑裙子一样,模糊的在她视线中晕出一团并不清晰的轮廓。

    海水翻涌溅落在枯涸的土壤,经过这些天的日积月累,终于渗进了深埋在土壤里的种子上。

    坚实的土壤壁垒破开了裂缝,发出细微却又振聋发聩的声音,青嫩的芽顶破了土壤的封闭,兀的在一片荒芜中舒展开了它的叶子。

    许拾月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

    学校社团的人也好,陆家的人也罢。

    她都好嫉妒这些人,嫉妒她们能看到陆时蓁画在画布上的画。